把可能是因为热伤风而脸色发白的谢薇交给她的室友，程武麟独自一人从提前打烊的鲜饮店中走了出来。

    路过学生会所在的办公楼，他下意识的走上楼梯，又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程武麟心酸的想到。

    王陆离已经被棋子抓走十天了。在那之后，程武麟一句话都没和涂婷婷他们说话，直接回了下界。

    他本以为会看到王陆离，以为未来的王陆离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他一齐站在徐家汇天主堂的大门外，笑着对他说什么事都没有了。

    然而等他睁开眼睛，他只看到自己孑然一身，哪里有王陆离的影子在。

    失魂落魄的回了学校，他在宿舍门口遇到了一直在等他的涂婷婷。

    对方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直接告诉了他王陆离消失的两种原因。

    一是死了。

    二是被除掉了封器。

    在这两种情况下，这个人的存在就会和下界的时间线所冲突。就像荆丛园的银杏岛主一样，他会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他在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消掉，身边的普通人都会渐渐忘了他。

    “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吧，过几天你连他叫什么都会忘记的。”涂婷婷有些不自在的嘱咐道。

    之后程武麟去了王陆离的宿舍，那里就像从没有过这个人一样。王陆离的书，被褥，衣服，鞋子，洗脸盆，洗漱用品……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里的东西呢？”当时他气急败坏的抓住许飞的衣服质问道。

    “什么东西？你有毛病吧？我们宿舍一直就只有三个人啊！”许飞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神经病。

    呵呵……

    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吗……太自私了啊……

    王陆离……

    程武麟抓紧口袋里的小纸条，悲伤的神色从他面孔上浮现出来。

    下课铃声响起，其他学院的学生从旁边的教学楼一涌而出，有说有笑的从他身边走过。

    他们应该都不会知道，这所学校的学生少了一个吧。

    嘈杂声在脑海中离他的意识越来越远。

    程武麟觉得站在人群中的自己格格不入，那些人都是五彩斑斓的，而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颜色。

    像是油画上被烟蒂烫了一个洞。

    嗡。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掏出来一看，是李大勇的信息。

    “你真的不考虑上一下新生文艺汇演吗？有综测分加的，和奖学金挂钩哦。”

    程武麟噼里啪啦打字回绝道：“没心情，不上。”

    “……”

    新生文艺汇演啊……

    程武麟直接调了飞行模式，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有心情参加这种活动。

    一想到自己弹着吉他唱歌的时候台下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他就觉得胸口发痛。

    连打篮球都无法转移他对王陆离的思念。

    程武麟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昨天中午他和同学打了会球，刚接过董熠传来的球，无意间看了一眼场外，看到一个男生的背影和王陆离特别像，在愣神的工夫，被对手一胳膊肘怼到了脸上。

    “胶水儿，你这两天咋的了，失魂落魄的感觉呢？出什么事了？”董熠把被砸懵的他架到一边，担心的问道。

    “我……”他说不出口。

    “你要是有啥难过的和哥几个说说就好……”

    “嗯。”他目光闪躲，敷衍的应付道。

    你们怎么会懂……

    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走了一会，他发现他已经走到网球场前面了。

    坐在那张他和王陆离都喜欢坐的长椅上，他的思维又陷入了空白。

    从下午到黄昏，太阳下了山又落下地平面。等到一片漆黑，华灯初起，他揉了揉饿到抽搐的胃部，仰过头躺在长椅椅背上，目光盯着头顶唯一的一颗暗淡无光的星星。

    周末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又是上课的日子，又要度过充满事情做却无聊至极的一天天，听着没有王陆离在身边认真记笔记的课。

    他的思绪又回到之前的日子。

    “你这眼镜多少度啊？怎么平时不见你戴呢？”

    程武麟盯了半节课王陆离新戴上的眼镜，好不容易等到课间休息，伸手把眼镜夺了过来。

    “200吧，不高，平时懒得戴，我嫌压鼻子。”王陆离把笔记合上，揉了揉眼睛，用拳头支起额头，微笑的看着他。

    “你过来点。”程武麟小心翼翼的把眼镜推上凑过来的王陆离的鼻梁上，“挺好看的，就是感觉看不习惯。”

    王陆离自己调整了下：“嗯，度数低平时不戴也没有太大影响，除了上课都不用戴，也偶尔会带隐形。”

    “隐形？你入镜的时候也戴着吗？”

    “黑石城那次刚好带了……”

    “这你都不告诉我……”程武麟佯怒，别过头去。

    “这……无关紧要吧……”王陆离打着哈哈。

    “你都没告诉我过……这得受罚！”程武麟露出邪恶的笑容来。

    “你要干吗……”王陆离似笑非笑，往后退去，结果还是不敌程武麟，被程武麟一把压在旁边的座位上一顿挠痒。

    记忆中王陆离的求饶声渐渐拉远，像是从地下管道的另一边传来似的。

    我怎么就不珍惜那时候的生活呢……

    程武麟伸手抚去脸颊上的泪痕。

    王陆离的笑脸变得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明晃晃的一团，像隔着被水汽熏蒸过的玻璃，什么都看不清了。

    “你怎么还在这？”

    一个声音把他从回忆中叫了出来。程武麟抬头，看到拎着网球包的苏皓轩站在他的面前。

    苏皓轩一脚踩在长椅扶手上，身子向程武麟压了下来：“我从下午来打网球，都打完去洗了个澡吃饭回来了，你还在这坐着呢……”

    “你……下午就在？”

    “是啊，冲你打招呼你都没理我。”苏皓轩手指点了点程武麟的胸口，“你看微信，董熠说给你打了几百个电话了也打不通。”

    “我开了飞行模式……”程武麟伸手去掏手机，顺手带出了兜里的一张纸条。他刚要伸手去捡，苏皓轩先他一步把那纸条拾了起来。

    “王陆离……”借着路灯光，苏皓轩眯着眼睛读出纸条上的名字，“这谁啊？”

    程武麟接过来看了看，看了半天，最后茫然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