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远志死了。

    他是被自己驱赶了许久的尸体掐死的。

    老头在对那两具尸体下了还魂功之后就负着手，无悲无喜地看着这个跟了他数年的弟子。

    赶尸是一门秘术，被赶尸匠下了咒的亡者，灵魂会一直等到肉体归家之后才投入阴间。

    老头之所以总是再三地强调要尊重亡者，不仅仅是出于道德上那种性善的尊重，还有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亡者的灵魂同样会亦步亦趋地跟着尸体，被赶尸匠送回家中。

    还魂功的最高境界，便是将亡者的魂魄完整的送回他的躯体当中。

    虽不能称之为复活，但是在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他确实是具有自己思想的。

    尽管这一丝思想会很微弱。

    这些尸体一直以来被余远志驱使着，他们的魂魄同样不能得以投生，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控制着做各种事，他们的怒火可想而知。

    还魂的两人几乎第一时间就将矛头对准了余远志，在后者的注视下朝他扑去。

    是个人就有脾气，更不要说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亡者了。

    老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被扑倒在地，掐住了脖子，却什么都没有做。

    机会他给过了，剩下的就是这些亡者与余远志之间的事了，与他无关。

    这个徒弟，早在他违背作为一名赶尸匠最重要的职业原则时，就被他在心中逐出师门了。

    他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却不想一世的英明都毁在了徒弟的身上。

    一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余远志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若不是那开车载他过来的女孩子找到了他，把余远志详细的资料还有近些年的动向丢了出来，他都不知道这个孽徒究竟有多过分。

    “这老头，够狠的。”花落兮挑挑眉看着这一幕，发出了一声感慨。

    做了很久旁观者的霁月也叹了口气。说实话，她对这个老者还是非常敬佩的。

    在余远志被控住没多久，他一方的那四具尸体便倒了下去。他们最多也只能称之为木偶，一举一动都需要人的操控。

    可老头这边不一样，还魂的这两人是真真正正凭借着自己的本意在行动。

    这就是差距。

    在余远志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还魂的两人便站起了身。他们慢慢的转过身子，面冲向了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老头。

    两人动作整齐地朝他举了一个躬，然后与其他几具尸体一样，朝后仰了过去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动静。

    “老爷子，厉害。”花落兮是在事情结束之后第一个开口的，她小跑了两步到那过魂的两具尸体旁，又采集了一遍样本。

    看着她的动作，老头缓缓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制止。

    他面上的悲戚之色不是假的，霁月清楚地察觉出了他的伤感。

    花落兮好像只对尸体感兴趣一般，在把自己要的东西小心地放到箱子中放好之后，她才站起了身。

    “是这样的，我方才去找这老爷子询问一些事，顺道当了一下司机，具体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清楚。”

    见霁月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看向她，花落兮笑了笑解释道。

    点了点头，霁月将目光放到了老头的身上，说道：“老爷子，您怎么会来？”

    从时间来看，该是她们刚从那小旅馆出来后不久他就发现了什么，开始朝这边走，不然也不会到的这么及时。

    “原本我以为是苗女内部的矛盾，可在追踪那两个丫头的蛊身上，我感受到了余远志的气息。”老头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看着徒弟的遗体，语气却是十分的平静。

    他简单的一席话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至于他和花落兮是什么关系他并没有多做解释。

    “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把我这不老实的徒弟带回去，至于剩下的事与我二人无关了，你们自己处理吧。”

    老头终于动了，他朝着余远志走去，将他头上的青布帽子摘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原本穿在徒弟身上的服饰被他一件一件的套到了自己的身上，很快一名标准的赶尸匠就出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只是与高大了一些的余远志相比，身高已经有些萎缩的老头穿着这袍子明显是长了一截。

    他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是从腰间的包中拿出了符纸，一张一张规矩地贴到了地上的尸体额头，然后捡起了早就掉落在一旁的铜锣，轻轻的敲了一下。

    清脆的铜锣声在夜色中传出去了很远，空灵又神秘。

    站立功，尸体一具一具地站了起来，排成了一个队列整齐地跟在了老头的身后。

    最后一个正是余远志。

    “想不到我赶了一辈子的尸，最后一个竟然是徒弟的...”发出了这样一声感慨后，老头又敲了一下铜锣，慢悠悠地向大门外走去。

    落叶归根，这是对每一名亡者的尊重。

    霁月和花落兮都没有再阻拦这个老头，二人还有保安亭中的郑新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去，缓缓走入了夜色当中。

    越来越远的铜锣声不时传到几人的耳中。明明是数道身影，可最前方那老头依旧是孤单的可怕。

    “嗨，我刚才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你呢，你叫什么？”花落兮突然转头看向霁月，问道。

    “风霁月。”一边回答了问题，霁月一边两步走到了保安厅旁，手一挥把上面贴着的符纸揭了下来。

    好不容易重获了自由的郑新急忙冲了出来，像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你最好忘掉今晚的事。”看出他的意图，霁月却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朝着酒店大堂的方向走去。

    亚瑟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等我一下。”花落兮见状拎着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箱子跟了上去，一点都不见外。

    被留在了原地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的郑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还有那倒塌了的大门，想了想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刚位置上。

    今天晚上见到的这些场景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刺激的事了。

    等霁月还有花落兮走到的时候，亚瑟曲敛涟这边的战斗也差不多接近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