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诸葛亮有点诧异了。

    他敢保证，此前他诸葛亮是不认识文聘的，就更不要说对文聘有什么救命之恩的。

    当然，为了辅佐刘备成就霸业，诸葛亮确实惦记过文聘，却还没来得及与之有什么交集。再说，这也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的吧？

    重新坐回席后，文聘道：“先生的救命之恩，文聘不敢或忘，本该前往隆中当面向先生致谢，无奈职责所在，在下不能轻离驻地，时至今日方才当面向先生致谢。”

    有道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文聘无法涌泉相报，当面向孔明致谢，总是要的吧？

    只是，筑阳城距离隆中百余里，而文聘又是驻守筑阳城的主将，轻易不能离开筑阳城太远的。所以，文聘即便想当面向诸葛孔明致谢，暂时却不能成行。

    好在，诸葛孔明来了沔阳，文聘当面致谢的心愿总算达成。

    诸葛亮左手握着羽扇，右手抚摸和扇子上的羽毛，沉吟少许，问道：“文将军所说的救命之恩，倒底所为何故，诸葛亮实在不知，还请将军告知明白。”

    文聘问道：“世人皆传，诸葛痘乃是孔明先生首倡，是也不是？”

    诸葛亮颔首，文聘却笑道：“如此就是了。”

    “先生有所不知，我夫人乃是房陵县人，诸葛痘的推广目前尚没有普及到此县。”

    房陵县毗邻上庸，在筑阳关背后，乃是汉中所属地界。

    目前来说，诸葛痘虽然正在全面推广，但其首要推广之地还在荆襄七郡。像江东、汉中这等毗邻荆襄的地界，年关前后，诸葛痘能推广进去就不错了。不是诸葛亮和张仲景敝帚自珍，实在是目前医者数量有限，诸葛痘的推广，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普及全国的。

    所以，文聘说房陵县还没有普及诸葛痘，这是实情。

    “一个多月前，我夫人带着犬子回娘家省亲，不意我岳家的庄子恰逢天花肆掠。房陵县及时封锁、隔绝，天花虽没有波及房陵县全境，但我岳家那庄子，真是惨不忍睹。”

    说到这里，文聘虽是武者，却也像是不堪回首一般。

    每一次天花爆发，就是一个大瘟疫。

    若及时封锁，最多也就是祸害一个庄子；若是封锁不及时，一个县、乃至数县，都有可能被天花病毒肆掠，这在历史上又不是没有教训的。

    天花又不像痢疾。

    医药调配得当，痢疾还是有药可医的，天花却是无药可救之症。

    所以，天花每爆发一次，少说都是数百人、上千人的惨死，还不分男女老幼的说。

    房陵县辖下，文聘老丈人家所在的庄子爆发天花，其结果可想而知。

    而且，按照文聘所说，他夫人和儿子那段时间，恰好回娘家省亲。

    这时，诸葛亮有点明白，文聘所说的救命之恩所为何来了。

    ……

    只听文聘继续道：“夫人和犬子未归，在下请示主公之后，带着亲兵前去迎接，亲眼目睹了我岳家那庄子的惨状，全庄近两千人，余者还不足百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所幸，先生首倡的诸葛痘，早已在筑阳城普及，在妻儿都已接种过，是以无碍。”

    文聘驻守筑阳城，不能擅自离开驻地。

    但是，他妻子和儿子在房陵县长时间未归，他还是可以请示刘荆州，获得许可之后，才能带兵前去迎接的。当然，也只能带少许亲兵。

    毕竟，刘表虽让文聘驻守筑阳城，目前却没有进军汉中的打算。

    而汉中张鲁，眼下也是全心全意死磕蜀中刘璋，也没有与刘表交恶的想法。

    是以，刘表和张鲁目前还算相安无事。

    倘若文聘带着大军进入房陵县，不管他所为何故，只怕张鲁就睡不安稳的。

    所以，文聘进入房陵，也只能带少许的亲兵；而房陵县的驻兵，多半也不会如何。

    那日，文聘带着五十多名亲兵，不顾房陵县驻兵的封锁，跑进岳家所在的庄子时，所见历历在目。全庄近两千人，余者不足百人；死者都是全身水泡溃烂，死状惨不忍睹。

    文聘是行军打仗的将军，战场上什么样的惨状，他都是见识过的。

    战场上，好歹还能靠着自身实力拼杀出一条血路。

    但面对天花的时候，即便是凝罡境武者，也只能跪着唱征服！

    那场天花瘟疫中，他老丈人一家几乎死绝，连下人都没剩下一个。倒是他妻子和儿子，以及带过去的仆役、侍女十来人，除了担惊受怕，并没有大碍。

    这得益于诸葛痘在荆襄的全面推广。

    筑阳城毗邻襄阳，也属于南阳郡所属，包括驻军在内，都是种下过诸葛痘的。

    倘若没有诸葛痘的问世，倘若他的家人没有种下诸葛痘，他文聘纵是凝罡境武者，除了看着夫人和孩子死亡，他又能如何？

    直面无法抗拒的死亡，文聘才觉得，诸葛痘就是他全家都救命之物。

    而发现诸葛痘的诸葛孔明，就是他文聘全家的救命恩人！

    当然，诸葛痘救的肯定不止他文聘一家。

    文聘觉得，别人如何他管不着，但他却需要对救命恩人有所表示才是，

    虽然说，仲景神医，涅阳张氏的医者们，都算得上是他文聘的救命恩人。

    但是饮水思源，吃水不忘挖井人，寻根究底，若没有孔明先生的诸葛痘，面对天花的时候，神医张仲景和他涅阳张氏的医者们，也是束手无策的。

    如是，文聘首先感谢的就是诸葛孔明。

    “先生的救命之恩，文聘不敢或忘，日后先生但有差遣，在下无不从命！”

    说罢缘由，文聘起身，又向诸葛亮躬身礼拜，并许下承诺。

    这个时代的人，是很重视承诺的，轻易不会许之。

    不过，相比救下他妻儿而言，文聘觉得一个许诺并不算什么。

    何况，救命之恩，本就该涌泉相报，不是么？

    “区区诸葛痘而已，并不是特意为文将军而设，能够救将军夫人和贵公子，纯熟偶然，将军不必挂在心上。”诸葛亮拱手回道。

    诸葛痘能让百姓免疫天花，这一点早已验证。

    能够让文聘的妻儿在天花病疫中走一圈儿而无碍，这一点也是必然的。

    至于文聘所说的救命之恩，这也是肯定的。

    但对于诸葛亮而言，若是每一个种下诸葛痘的百姓，便算是一份救命之恩的，都需要报答的话，那他诸葛亮所收获的救命之恩，可就不要太多呢！

    诸葛亮当初推出诸葛痘，主要目的就是惠及百姓，为了收集气运。

    他可没有想着，会有人来报答什么救命之恩的。

    ……

    诸葛亮也没有想到，他种下的诸葛痘，居然在无意间还收获文聘的一个承诺。

    对于文聘，诸葛亮是垂涎久矣。

    文聘是凝罡境武者，这一点是无疑的。

    文聘的忠诚度是很不错的，这一点从后世的史料记载就能看出。而且，若不是忠心耿耿的马仔，刘表会将文聘放在筑阳关这个战略要地么？

    更重要的是，文聘有勇有谋。

    若只是勇武，最多像张老三一般，只是一个莽夫，做冲锋陷阵的大将尚可，独当一面却是不可能的。而如今，文聘就正是独当一面的时候。

    如此帅才，诸葛亮早就想为刘皇叔挖之。

    只不过，如今的刘皇叔还没有逃离许昌，也没有竖起刘皇叔的大纛，诸葛亮就不好贸然为刘皇叔四处挖墙脚。

    再者说，想要文聘为了今日的区区一诺，就背叛他家主公，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搞不好，还有可能鸡飞蛋打，反目成仇。

    好在，诸葛亮想要挖文聘，也不是现在。

    反正，按照推算，刘荆州也没有几年好活的。

    等刘荆州死后，或者病危，那时再挖文聘，肯定万无一失。

    而眼下，文聘驻守筑阳关，对两年后的刘皇叔，就是最大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