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伦最终还是选择了造血干细胞。
    听到这个回答，周霜霜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沉默。
    “你明知道我的血液特殊，可能带来的后果，你自己也承受不了……”
    陈伯伦却没有看她。
    这一刻，那瞳色浅淡的双眼牢牢盯在地面，眼神中的千言万语，周霜霜一个字都未曾得知。
    她只是在静默片刻后，转身走了出去——
    “那么，我该接受术前药物准备了。”
    ………………
    “姐姐。”
    陈仑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周霜霜：“你最近不太开心？”
    周霜霜摇摇头。
    “不是不开心，只是……怎么说呢，对未来有点迷茫罢了。”
    “迷茫？”
    陈仑微蹙了蹙眉：“那是什么感觉？”
    周霜霜哑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陈仑很快又反问道：“是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感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周霜霜为难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那你也没有具体的想法吗？”
    陈仑的身体好转，个头儿也变得高了一点。
    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就已经比周霜霜初见时，要高出一厘米了，脸颊上也更多了几丝血色。
    此刻，这个身体里无处不流淌着科学家血液的少年面带疑惑的说道：“既然充满不确定的话，那就……提出想法，制定计划，然后……施行计划。”
    “人生，总该有尝试的。”
    “就像爸爸。”
    “就像……我。”
    这一刻，周霜霜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某种与陈伯伦一模一样的表情。
    ………………
    世界无时无刻都在进步，提取造血干细胞的技术，也不断在进步。
    在长达一个星期的准备期内，除了定时服用或注射特定药剂之外，周霜霜的个人自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范围。
    比如……
    她终于可以随意出入别墅。
    在这别墅的一个多月，周霜霜至今还摸不透陈伯伦的想法，但对方，显然已经把她看穿。
    因此，在她答应给出造血干细胞后，陈伯伦便当机立断，给予她随意出入的特权。
    当然，为了整个研究所的安全，她想要出行，还必须得有专门的司机陪同才行。
    但周霜霜看着五月初的灼烈太阳，却只是叹口气：“其实，一开始部队征召那次，我真的应该多留几天的。”
    …………………
    她想起了征兵办的赵大地。
    就是这个人，让周霜霜深切感受到整个世界，对于提升身体素质，让寿命延长的渴望。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最开始便愿意送上门来，让陈伯伦检查。
    当然，再来一次，周霜霜觉得，她最终还是会来，做出相同的选择的。
    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就不会知道，为了保持现有的科技发展进度，一代代人，又付出了什么。
    在这个所有人都在十八岁进入成年期，却在十二年后，又没有丝毫过渡的进入三十岁衰老期的世界，想要利用短短的十二年创造出一样样奇迹，其中饱含的，又岂止皓首穷经，呕心沥血……
    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这里，她什么都不会，但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借口。
    所以……
    周霜霜苦笑：大概，自己就是特别遭人讨厌的圣母吧……
    但是，给予别人希望，总是令人开心的。
    她也觉得很满足。
    至于陈伯伦的选择……
    不管他想用造血干细胞做什么，身为一名科学家，他是有责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的。
    哪怕……
    世界因他改变。
    ……………………
    “老板，一碗牛肉面。”
    蜿蜒的队伍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缩短，周霜霜看着这个熟悉的柜台，从兜里掏出了三元钱。
    店里依旧是一张张“沉重”的实木桌子，她选好位置坐了下来。司机在对面等着她，在明天早上，她就要接受造血干细胞提取了。
    面还是熟悉的味道，店员还是熟悉的店员，老板也依旧是之前的老板。
    不过，已经没人记得她的模样了。
    毕竟，三月初来到这个世界，如今，已经五月了。
    再有一个月，她的临时身份证也该过期了。
    周霜霜想起这条街上的警局，还有为他办证的小警员，不由又有些开心。
    在付出五十万，顺利买下牛肉面的秘方后，周霜霜便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面，悠悠回去了。
    车子以四十码的标准速度开着，周霜霜早有准备，此刻慢悠悠的，半点不急。
    反正汤面是分开的，大不了回去加热一下就好了。
    反正……只是尝一尝味道而已。
    陈仑应该会很满足吧。
    从小到大，这应该还是他第一次吃外头的东西呢！
    今晚，她要好好养精蓄锐了。
    ……………………
    朝阳初生时，周霜霜被推进实验室。
    但奇怪的是，当她平躺在手术台上，居然半点也不害怕。
    她想起来这点，恍然觉得那个一开始见到丧尸就会大喊大叫的怂包霜霜，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实验室的门关上，只有陈伯伦一人进来。
    ——这是正常的。
    毕竟，周霜霜自愿被提取造血干细胞，以她细胞的特殊性，一旦被人发现，恐怕这里要永无宁日了。
    陈伯伦的做法，就是从最开始，杜绝任何可能。
    包括分离血液的仪器和管道，在这次提取完成之后，不会出实验室的大门，便直接在另一侧的高浓度分解液中，从头到尾消融掉。
    从头到尾的每一步，陈伯伦都安排的好好的，万分稳妥。
    屋子里静谧无声，被注射针剂的周霜霜动弹不得，此刻只能微微活动着嘴唇——
    陈伯伦开始了最后一步消毒过程。
    周霜霜眼角余光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明明都放弃了基因方向的研究，又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想要我的干细胞？”
    陈伯伦对着屏幕不断调整，没有回答。
    周霜霜却一定要得到答案：“真的只是为了你自己，或者是为了小仑吗？”
    “真的是为了你的私心的话，你又为什么要采用提取造血干细胞这么复杂的办法？直接抽血，不是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