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许多年，见证了城市的变迁，见证了城市从寂寥到繁华，见证了人流的来来往往。

    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许多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不如他这个外来客。

    他带着手杖，走过一条条街道，走过一处处立交桥，走过一个又一个商业区。

    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他始终没能找到一个刻下最后一道划痕的机会。

    他想起了昨天在地铁站碰到的那个小伙。

    因为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晚上这么长时间，他也只是成功做了这一件好事。

    “想做善事，也得看运气才行呀……现代社会，每个人都在相互提防着呢……”

    看了一眼手杖上的划痕，老人叹了口气，随即再次慈眉善目起来。

    “不过，只差最后一道了，好事多磨，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不知不觉中，老人走到了一条小巷旁。

    一个少年突然从没有路灯照明的死角冲了出来，抓住了路过女孩的手臂。

    “拿钱出来！”

    女孩拼命地挣脱着。

    “快点！抢钱，只要钱！”

    少年脸上写满了紧张，似乎他第一次做这事。

    老人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刻下最后一道划痕的机会。

    “干什么？小娃！”他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着。

    少年被他突然喊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紧张之中，少年下意识拽向女孩的挎包，因为力度过大，挎包的带子被扯断，女孩也被拽倒在地。

    少年夺路而逃之前，仍不忘留下一句针对他的话。

    “老不死的！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

    老人没有理会，连忙上前。

    “你没事吧？”

    “没事。”

    “哎哟！”

    “你脚崴了？”

    ……

    ……

    老人扶着女孩走着。

    “你住哪里的？”

    “就前面，不远了。”

    五分钟后。

    “我就住这里的，这栋楼上。”

    老人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四周。

    亮起红灯的招牌，衣着暴露程度足以让人血脉喷张的女人，或是颜色不同的丝袜或是白花花的大腿……

    这里……

    是发廊一条街。

    进屋。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老先生！”

    他摆摆手：“不用谢，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就在他欲要离去的时候，女孩突然拦住了他。

    “走什么嘛……聊会天呗……”

    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妩媚起来。

    见多识广的老人一阵错愕。

    似乎……

    女孩不是一般女孩。

    是特殊的女孩。

    提供……特殊服务的女孩。

    “你是做那个的？”

    “快餐300包夜700……”女孩极其熟练地报出了价格。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不用，谢谢，让我走吧。”

    女孩并没有让开道，反而一把将他推倒，刚好让他倒在了床上。

    “我就不相信有不好色的男人……”女孩的声音仍然妩媚，一边脱着上衣一边说道。

    上衣被她轻松脱掉，黑色的蕾丝文胸让她看上去更加妩媚动人，身材曲线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他眼前。

    老人非常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

    所谓，强买强卖，便是如此。

    他起身推开女孩，拿起手杖就欲离开。

    谁知……

    女孩大声喊了起来。

    “啊！做了不给钱啊！”

    紧跟着，外边的门被打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谁不给钱？”

    “他。”女孩用手指着老人。

    “老头子，你怕是不想活了吧？做了不给钱？白嫖？”男人恶狠狠地说着。

    男人冲过来抓住老人，在他身上翻找起来，动作极其粗暴。

    零零散散的硬币洒了一地，金属碰撞瓷砖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

    “穿着这么好的西装，还戴着个金表，不信你就这两个子儿！”男人不肯罢休，将老人的表拽下，随后欲要撕扯掉老人的上衣。

    “放我走！”

    老人苍老的声音，在这一刻是那么的无力。

    男人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声音。

    他在老人身上大肆搜刮着可能存在的财物，并没有顾虑手中力道的大小可能会伤害到已经年迈的老人。

    女孩已经穿好了之前主动脱下的上衣，正在一旁涂着口红。

    这桩仙人跳的把戏她已司空见惯，作为仙人跳中最重要的一环，这一切对她而言丝毫不以为奇。

    发现老人身上没有更多现金时，男人一边咒骂着一边用手打着老人，直至老人脸上出现了淤青，他也没有停下。

    “老东西！不把钱拿出来，你今天就别想好好的从这离开！”

    听到耳光声和男人的咒骂声，女孩皱了皱眉，涂口红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继续对着镜子涂着口红。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老人的眼睛，已经渐渐地变成了红色。

    血一般的鲜红，覆盖了老人原本的眼白，瞳孔也由黑色慢慢变作了深红色。

    十几分钟后。

    天花板上荡漾着深红色的鲜血。

    门上、地上、电视机上、床上、衣柜上……

    到处都是血。

    整个卧室，全都是血！

    全部都是血！

    肝脏、脾脏、心脏……深红色紫红色黑红色的各种内脏碎片，翻飞在这些血液处。

    白色的脑浆、红色的脏器，混合在一起。

    屋子里，一具女人的尸体“砰”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她的旁边，是一具男尸。

    两具尸体的血液已经完全被掏空一般，干瘪得不成样子。

    随着女人的尸体倒下，老人的眼睛逐渐恢复了正常。

    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

    “终究是，抵不过……”

    “是我心魔作祟吗？”

    “不……”

    他喃喃着。

    下一秒，他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他的五官都快要拧成一团，他的瞳孔不断地放大，深红色的瞳孔仿佛要跃出眼球。

    咆哮声在屋子里响起。

    “只差最后一件善事了！只差一件了！”

    “如果这个该死的女人让我离开，那么我就不用再活在人群的阴影里了！可是！”

    “你们这些人类！贪得无厌！贪得无厌啊！”

    “就差一件！我就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人了！”

    “这么些年的努力，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老人的眼睛又重新全部变成了红色，他的皮肤开始崩裂开来，如同鳞片一样的东西覆盖其上。

    他的四肢开始不断退化，双腿慢慢融为了一体，直径数米的蛇尾取代了双腿……

    与此同时，一张已经千疮百孔的人皮掉在了地上。

    怪物吐着蛇信。

    它咆哮着。

    一团火，无端地在床边的手杖上燃烧起来，直到手杖上九百九十九道痕迹化为乌有。

    在撕裂空气般的恐怖咆哮声之中，怪物化成一团黑烟，从窗户飘荡出去。

    ……

    ……

    晚上十一点四十。

    穆白从床上瞬间弹起。

    床单已经完全被他后背渗出的涔涔冷汗打湿。

    如果只是把刚才发生在他脑中的一切称之为梦境的话，那么这梦境未免太过真实了一些。

    从一开始老人帮助女孩的画面，再到老人被讹诈、被殴打，以及最后的……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穆白的声音满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