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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恶兽初鸣(八)我不动而敌自崩

    当那些位于白名单上的工人制造暴动时,位于红名单上的阿拉比事不关己的看着他们被治安兵暴力镇压,然后投入监狱的投入监狱,流放的流放,结果等到阿拉比被开除出作坊时,那些工人学徒就不愿意接纳阿拉比了。

    阿拉比被开除出作坊,主要是年纪问题,随着银荒压力越来越大,作坊主对纺织工人的要求也越来越重,然后年纪不小的阿拉比撑不住这种高强度的劳作,直接累倒了,接着就是被扔出作坊。

    毕竟这个时候,有着是比阿拉比更年轻,更有精力,要价更低的师傅,作坊主不再需要阿拉比这个垂垂老矣的工人。

    等到2448年秋季的时候,乌尔多奇已经被分为两个市场,一个是货币市场,那里的物价相当低廉,可是只能用货币去买,而如今货币在城中越来越少了。

    另一个是实物市场,也就是黑市,这里面讲究的是以物易物,粮食、布料是最坚挺的交换物,除此之外的交换比都大的惊人。

    如果自己的三个儿子还都在身边,那么家里好歹能有个撑场面的,可是如今小的两个第一波征兵就被征召了,大的在第二波征兵也被征召了,全家只剩下阿拉比一个人要撑起孙辈的口食,实着是无比困难。

    没办法,阿拉比贱价将自己的屋子给卖了,全家搬到一个更加卑湿的小屋内,接着阿拉比又买了一台纺织机,准备重抄自己老手艺来私人谋生。

    家庭纺织机的效率,如何能比得上作坊里的纺织机?可是阿拉比毕竟有一手好手艺,让以往给富裕市民穿的衣服,廉价的卖到较为低一些的平民身上,也能勉强换一些钱来糊口,凑合着过。

    就这么凑合着撑到2449年,阿拉比听说不单是乌尔多奇出了这个问题,几乎整个悉伯都有这个问题。

    一次阿拉比去买菜的时候,听到一个瞎眼的牧师信誓旦旦的对围观者说,赫尔斯布下了领域魔法,如今乌尔多奇会遭遇到这些问题,都是因为赫尔斯的诅咒。

    节选自《新编简明悉伯史》——

    “……将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银荒问题推到赫尔斯的诅咒上,这在短期内不得不说是一个好主意,对经济学一无所知的基层民众大多将他们遭遇的困境归咎于赫尔斯的诅咒,如果赫尔斯很快就覆灭的话,那么这个谣言就会被坐视。”

    “只可惜战争继续拖延下去,结果菲氩官方暗地里播散的谣言反而弄巧成拙,让无数基层民众对赫尔斯从咒骂变成乞饶,乞饶不成以后怨恨的对象却集中到了乌尔多奇当局,对于这一点菲氩可以说是始料未及。”

    到春末的时候,前线又传来消息,据说主将艾米斯也听闻了后方的消息而深感忧虑,故准备再筹备一次猛攻,虽然对于这个说法,包括阿拉比在内的大批民众已经不怎么相信能攻得下迪马了,但是总的来说还是略微的挽回了后方的信心。

    艾米斯也知道这便是军令状,这次蚁附攻城要是再失败,后方的信心就真的会崩溃的,望着日益残破却岿然不倒的迪马城墙,艾米斯心中涌现出近百年前赫尔斯面对那罗要塞时的心情。

    然而就如昔日高山之神没有在战争中庇护赫尔斯一样,如今火焰之神也没有在战争中庇护艾米斯,2449年的猛攻再次以失败告终,而阿拉比也收到一封让他痛苦昏厥的口信:“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消息传到贝哈拉去以后,震怒的贝哈拉宣布撤销艾米斯主将的职位,在新任主将到任之前,对迪马的11万大军(早就没有11万了,但是贝哈拉还是这么号称)暂由洛夫军主将拉赫曼统帅。

    可是这份卸任令无法维持住后方雪崩的信心,乌尔多奇的物价再一次发生剧烈的变动,这种变动让刚从昏厥中苏醒的阿拉比愕然发现,如果还想让自己缝制的衣服卖出去,那只能降价到会让自己赔本的地步!

    于是阿拉比又一次昏厥过去,醒来以后只能以远低于买来的价钱,将曾经视如珍宝的纺织机给贱价卖给纺织作坊。

    纺织机被卖出去以后,阿拉比用人力简单的装修了自己的住所,然后一家人挤到更小的空间内,以腾出更多的空间拿去售卖给连房子都被抵押了的平民,或者说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叫贫民的人。

    此时,对赫尔斯的咒骂声越来越小,反倒是希望迪马赶快结束战争的呼声越来越大,就阿拉比所见到的,不少人偷偷用枯草装作麦穗,向神灵请求庇护迪马(迪马商会的标志是麦穗)。

    2450年时,情况就更加恶化了,因为一群极有力量的群体也加入了城市的无业游民之中,农村的破产农民!

    通过那些市井人士的闲聊,阿拉比也略微了解了这几年农村发生了什么事,自耕农在破产,甚至领主也有不少破产的,不得不将农奴贱卖给愿意买的贵族来偿还贷款,而这些购买农奴的贵族对农奴的压榨,是以前的数倍不止。

    在这种情况下,大规模的逃亡潮就开始了,如今这些进城的,不是胆子相对比较小就是离城近,更多的纷纷加入了匪徒或者暴民,导致各地城市不得不频繁的将仅存的城防兵甚至治安兵调出去,避免这些暴民过于接近城市郊区。

    涌入城市的前农民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他们不是住在桥洞之类的室外,就是干脆强占原有主人的房屋,比如阿拉比的房屋就被几户暴民给强占了,他们将阿拉比的租客给赶出去,还不负阿拉比一分钱。

    幸亏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阿拉比缴纳给恶棍行会的保护费还是有几分价值的,恶棍行会和这帮前农民举行了几次街头流血斗殴,好歹保住了一些地盘,而阿拉比的房屋幸运的就是被保住的地盘之一,只是作为代价,给恶棍行会的保护费也多了不少。

    那批乡下来的恶鬼在被赶走之前,顺手抢劫了阿拉比仅存的积蓄,还拽走了阿拉比的孙女,听着孙女尖叫的哭声越发远去,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阿拉比唯有抱住自己妻子和其他孙辈颤抖而已。

    积蓄没了,保护费又涨了,房屋税可还没取消,一个孙子还被踹了一脚受伤严重,怎么办?思来想去,阿拉比唯有将自己最后一个孙女卖给了一脸邪淫的人贩子,然后紧紧抱住换来的钱,听着熟悉的哭声而流着泪离开人市。

    2451年的时候,情况比去年更糟糕了,许多家境普通的市民都开始支撑不住,囤积的粮食和生活用品日益枯竭,也开始走向破产,而随着这些市民阶级的破产,残存的作坊也处于破产的边缘,只有少数有大贵族背景的,却靠着囤货居奇红红火火。

    “这日子,该怎么过啊!为什么赫尔斯大人还不率军杀出迪马,解放乌尔多奇啊,”望着迪马货的方向,阿拉比投出悲凉的目光。

    而此时菲氩任命的最新主将奈萨,瓦雷洛西诺王族之一,才终于到前线赴任,一赴任就得到一个“惊喜”的消息,代主将拉赫曼以年老体衰为由乞骸骨。

    按往常道理来说,这么重要的战争,前任主将(代)无比配合自己一个空降下来的,并且丝毫不争权,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是奈萨却从中看出来了,对迪马的战争已经糟糕到何种地步。

    “军队在逃亡,士气在崩溃,后方在动乱,围城围了9年,我感觉现在是迪马在包围我们的11万大军,而不是我们在包围迪马!不要说我的见识,就是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如此之事态,”面对奈萨的询问,拉赫曼大倒苦水。

    最终拉赫曼没有被允许乞骸骨,但是也被恩准放假,回到乌克休息去了,留下奈萨独自头疼,踢足球踢不过别人被迫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奈萨就预料到前线情况很糟糕,但是没想到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可是既然糟糕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迪马还不出城,他们在等什么?奈萨的这个疑惑在次年揭晓。

    大历2452年,迪马被围城十年之计,全悉伯围攻迪马包围整整十年,迪马没有被拖垮,反而悉伯先被拖垮了。

    以驱除乌尔多奇流民的命令为引子,爆发了被后世称之为“乌尔多奇大起义”的暴动,《悉伯大典》中称这是一次正义的起义,觉醒的乌尔多奇人民反抗乌尔多奇的暴政。

    然而就当事人阿拉比来说,“起义”仿佛是天方夜谭,暴动才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许多流民在愤怒的失业市民阶级带领下,趁着乌尔多奇仅存的军队主力也被调出去镇压迫近流民时,对乌尔多奇市政局发动了冲击。

    而他们冲击的口号,就是所谓“当今高山之王最是圣明,都是市政局的小人曲解高山之王的仁慈”,仁慈不仁慈,这帮市民心中有数,但是这么说的话事后也好推锅对吧?

    市当局被冲击以后,乌尔多奇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秩序顿时崩溃,接下来就是暴民的狂欢,真正老牌的恶棍行会全部堆砌堡垒当缩头乌龟,而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却到处抢劫,发泄自己的欲望。

    阿拉比就是被抢劫的对象之一,他的房屋被烧毁,女眷被蹂躏,自己被殴打,当他头昏眼花的恢复意识时,看见的是一个燃烧的乌尔多奇,乌烟瘴气的乌尔多奇,成为野兽发泄欲望的乌尔多奇。

    “神啊!”阿拉比发出悲切的哀嚎,然后一口血堵住了他的咽喉,接着这位老者就重重的倒下来,永远的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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