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尘，今天是你们人类的春节，我去门口放炮，你在床上好好躺着。”苏玉叮嘱一声，她目光始终温柔，纤细的玉手捋开封尘的头发，再也没有刻意管理过头发的封尘，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已经留下一头纯黑的头发，他的脸上长满胡茬，像个颓废到极致的老男人一样。

    苏玉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她看着封尘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和麻木的眼神，失落的垂下玉手，继而露出一丝笑容。

    “其实这样也不错，我也可以照顾你，直到百年之后，你化作黄土。”

    又叮嘱了封尘几句，其实都是苏玉一个人再说，而这样的自言自语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她已经习惯。

    今年的春节注定是难忘的春节，在经过去年的战争洗礼，没有所谓的年夜饭，也没有所谓的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有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其中，最可怕的是没有春节联欢晚会。

    但那竹爆一声依旧可除旧岁，苏玉走到院中等待着零点来临，当那分针时针以及秒针对在十二点的时候，整个京城展现出春节的热闹。

    无数烟花绚丽且璀璨，以夜幕为背，着墨划出的亮丽宛如苍白大地的极光，天空的高处充满生气，象征着各种美好的形状宛如上帝之笔，虽只有一瞬，但那流星不也只有一瞬吗？这足够了，占据半个苍穹的烟花让瑰丽的繁星都一瞬间黯然失色，来自人类文明夹杂着浓厚烟火的味道弥漫。

    到处是爆鸣声，苏玉不由的看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人类文明会有如此绚丽的产物，哪怕短暂，哪怕一瞬，她内心深处的柔弱被触动，仰着如天鹅般优雅白皙的脖颈深深凝望着将大地、夜色照成五颜六色的烟火。

    她双手紧握抱在胸口，默默念道：

    “伟大的魅魔之主，请原谅我的冒犯，远在深渊的您是否听到艾奇塞娜的祈祷？”

    “如果您能听到，艾奇塞娜恳请您让封尘大人赶快苏醒吧，父亲大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的不满，我不在乎自己下场，只是封尘大人……”

    “您一定很好奇艾奇塞娜为何会为一个人类祈祷吧！”

    “封尘大人是一名奇怪的人类，他视深渊为洪水猛兽，甚至看我都不像好人，奥克塔维雅大人曾和艾奇塞娜说过，封尘这个家伙笨的要死，只会将伤痛往自己身上扯，很多事情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反而痛苦不已，一个喜欢自责又喜欢强装冷静的家伙。”

    苏玉此时虽然身为魅魔，但阖上的双目庄重且肃穆，完全像一名信仰某神某教的虔诚信徒。

    “可封尘大人是个温柔的家伙呐，宁愿自己默默忍受一切也不愿别人帮他，这个笨家伙，但在之前的战争中，这个笨家伙剖出了自己的心脏，为了一名可恶的天使，艾奇塞娜要被这家伙气死了，天使有什么好的，高唱圣洁的虚伪之物，但艾奇塞娜还是希望能分担封尘大人的伤痛。”

    “希望他能早已醒来。”

    “哪怕，这对于他来说，名为地狱，但心在天堂。”

    “伟大的魅魔之主啊……那雨夜中的一切，让我感到心如刀绞，这就是魅魔不曾有的感情么？”

    苏玉流下两行清泪，在这无尽的黑夜，广阔的大地上，一个身子纤细的魅魔发自内心深处的祈祷，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孤单与冷清。

    她没有看到，一直有个人影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一切。

    烟花无论多么璀璨终究一瞬，苏玉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不想让封尘看到她的脆弱，因为封尘现在已经很脆弱了，哪怕一丁点风动，她都无法心安。

    当她回头后却愣在原地，一个身子如枯槁，身上布满深紫色花纹的男人站在门口，她愣了一下，随后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眼睛眯成月牙却无法挡住其中零碎的星光。

    苏玉展颜一笑，她本就是精致如瓷器一般的模样，这一刻宛如阳春白雪的消融，如娇艳的玫瑰花开。

    “封尘大人，欢迎回来。”

    封尘他的眼眶湿润，黑色的瞳孔中露出平静和隐藏在最深处的疯狂，哪怕已经过去几个多月，昔拉的堕落历历在目，他浑浑噩噩，堕落之心和黑光病毒都为黑暗特性的力量，它们疯狂杂糅，加上原本崩溃的自我意识恢复，他终于醒了。

    而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复仇，他的力量有多渺小他自己知道，但不能抹去心底的那股疯狂，他如一头舔着伤口的疯狼，在极致的疯狂中处在平衡，所露出的皆是平静且深邃的目光。

    他都知道这几个月来的所有，但他不愿醒来，哪怕一瓶一瓶灌下这口名为痛苦的毒药。

    他在等，等到自己可以撕裂所有的时候，他发誓必将天堂和地狱踏平，将昔拉拽出深渊，然而再此之前，只有忍耐。

    进化之路，残酷和复杂的难以想象。

    而且这仇，已经无法化解。

    于月下注视那单薄的身影，封尘收回心神，他露出柔和的笑容，淡淡说道：

    “苏玉，我回来了。”

    “封尘大人！！！”苏玉欢脱的像一匹挣脱缰绳的野马冲入封尘的身前，然后伸手环住封尘大人的腰身，喃喃自语。

    “封尘，欢迎回来。”

    “幸苦了，苏玉。”封尘伸手抱住苏玉，他目光平静中夹杂着温柔。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在肯定封尘已经醒过来后，苏玉恢复魅魔的本质，她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俏皮和红晕，直勾勾的看着封尘，掂起脚凑到封尘耳边咬着嘴唇说道：

    “封尘，魅魔虽然未成年，也能那个了……”

    看吧，好好的气氛就被这家伙破坏了，封尘眼角抽搐，他轻轻拍了拍满脑子不知什么想法的苏玉，目光透着深邃。

    “毫无情调，封尘，你这家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单单抱着老娘吗！”苏玉身为魅魔，气质千变，她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但眼神中发自心底深处的喜悦无法掩盖。

    “封尘大人的心脏好有力……”

    “该死的！！这是那个天使的心脏！！”苏玉露出一丝冰冷，她眸子闪动不屑和愤怒。

    封尘目光停留在苏玉的肩上，发现有一块愈合的枪伤，他记得苏玉这种全身光滑如瓷器般精致的身体没有疤痕的。

    别问我封尘为何知道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人类出于对美好的事物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外在的容貌，交流之后的内在，封尘只是留意的多些罢了，再加上苏玉这个家伙在封尘面前从来不掩饰什么，封尘自然清楚。

    恩，潜意识清楚。

    “走吧。”封尘松开苏玉，然后朝大院门口走去，苏玉不知道封尘为何松开自己，她疑惑的跟在身后。

    “去哪？”

    伴随这最后的爆竹声结束，前面这个黑衣披身，被夜风撩起衣摆的男人，慢慢走出院中，空气弥漫着火药味，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杀人。”

    苏玉先是一愣，她想不出封尘为何醒来要做的第二件事件会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而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伸手摸摸肩上的疤痕，露出会意的笑容，淡紫色的瞳孔满是封尘的身影。

    她发誓，这是她迄今为止以来听到过的最好的情话。

    于是，这个春节晚上无比热闹，封尘带着苏玉闯入军区，在众目睽睽之下送韩乐上路，其中一个参谋怒视着封尘，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未经任何批准，不走任何程序，当面杀死一名军区高层，目无王法！！！”

    “这是在蔑视国家！！蔑视政府！！蔑视军区！！”

    周围在座的军队高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军衔最高少将，封尘忽然出现抹杀掉韩乐，剩下的一个少将看上去年龄在四十多岁，气势威严，此刻也口鼻观心，沉默不言。

    参谋和韩乐走的很近，眼下韩乐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刚好对着参谋，分明就是再说，“老铁啊，我们同舟共济，你咋就不帮帮我呢？老铁啊，扎心了。”

    韩乐心脏处被封尘轻轻一拳轰爆，一个碗大的窟窿出现在那里，这么看去真的很扎心。

    “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制住他！！别以为自己现在如日中天就可以为所欲为！！”参谋气的哆嗦，他指着封尘吼道。

    在座军官将士没有人动手，倒不是说和封尘同仇敌忾，而是谁敢动手？韩乐做的事情手脚不干净，若不是他背后有名上将保他，他早被冷染动手处理了，这下好了，惹来这尊大神，这可是封尘啊，那个屠杀人类和深渊从不手软的家伙，而且要想对封尘动手，除非军委主席或者上将联合署名才能动封尘。

    傻逼才这个时候站出来。

    封尘冷漠的看了一眼那个参谋，他懒得解释什么，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今夜，注定不平静，封尘苏醒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华夏上层，但谁也没有想到与之伴随而来的是封尘疯狂的报复和屠杀。

    凡是对他和苏玉在这几个月出手的人，无论权力多大，无论身位多高，他一概没有放过。

    他可以容忍面对死亡的时候逃跑，但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背叛和耍阴招，同时，他也感到深深的失落，因为苏玉给他指出的人足足有百号人，这百号人分别在不同的职位，但无一不是掌握着重权，轻则调动军队，重则先斩后奏，他在第一线抵抗的时候保护的就是这样的垃圾？

    一个你死战在前线，他在背后搞小动作，甚至想谋你性命，贪图苏玉美貌行为卑鄙的人还能被原谅？

    封尘觉得自己为这些垃圾而战就是在侮辱自己，所以在苏醒后第二件事就是见血，昔拉堕落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不杀这些人难以平复心里的躁动。

    于是在扳断最后一个人脖颈时，封尘才收手，他看向黑暗，淡淡说道：“冷染，好久不见。”

    “封尘，可以了，你已经杀的够多了。”冷染从黑暗中走出，她平静的说道，她了解封尘，这是个老实人，从没见他如此怒过，哪怕面对核爆的阴谋也能暂时以大局为重，但眼下若不是怒极，绝不会出此下策。

    “很抱歉，我们不能坐下来再次相谈了。”封尘不傻，他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冷染叹了一口气，她注视这个几个月未见模样大变的家伙，深紫色的花纹带着深渊的邪恶，原本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封尘现在形如枯槁，堕落之心无时无刻不再蚕食他的血肉，当他彻底和堕落之心融合时，他就会转变为深渊，从此与人类毫不相干。

    不死、堕落、恶魔、深渊，这四种大种族，拥有堕落之心以人类血脉为基础，夹杂着黑光病毒的封尘，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上述哪种。

    冷染看了一眼站在封尘身边的苏玉，她只是没有想到苏玉会让封尘如此上心，而今晚发生的种种明天将引起难以想象的浪潮。

    所以两人都明白，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姜老也知道了，常国安也知道了，你要相信我们始终站在你这边，今天到明天晚上，京城依旧对你来说畅通无阻。”

    “替我谢谢几位，但是不用了，我和苏玉现在就会离开。”封尘目光遥望西北，那里有他的家乡，他将回去，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太过弱小，他必须迈出这最艰难的一步。

    “哪里？”冷染问道，“如果你需要帮助，我想我还能帮你。”

    “黄河。”

    封尘淡淡吐出这句话，他的目光这一刻竟然闪着零碎的星光，唯有苏玉能感觉到封尘的情绪波动，她小心翼翼将手放入封尘宽大的手掌里，默默支持他。

    “很久没有回去了，我的父母骨灰洒在黄河里，我想回去看看。”封尘没有说出后面半句，只是在心里默念道：

    “如果我失败了，那就将我也洒在黄河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