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外面的月光皎洁，如薄纱般荧光点点洒在海面上，摇曳的海水宛如穿上了一层银色鳞鳞的铠甲，一起都显得柔情和静谧。

    若不是早上那次恐怖的袭击，封尘和陆离绝对以为自己在渡假，也许明天一睁眼就是沙滩，阳光，海浪，啤酒还有身材极好的美女，但这无疑是做梦。

    “我们按照原定时间出发，还需要四天时间。”陆离看上去状态有些好转，不像开始那么严重了，至少不再吐了。

    封尘鼓捣了下甲板上的篝火，上面烤着一整只羊，皮肉烤的金黄，上面时不时滴下来金色的汁液，一股醇香而又厚重的肉味弥漫在周围，这是冷染给他们带的口粮，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奢侈，封尘完全可以不用吃东西，而且他空间纳戒里也放了许多物资，陆离则完全不同，他是普通人，不吃东西会死人的。

    “我说老陆，冷染果然对你不错，大鱼大肉在这世道简直都不敢想，她却能给你搞来，嘿嘿。”封尘调侃道，偶尔也要放松一下神经，对于陆离这个人封尘还是从心里欣赏的，虽然比较懒散，人逗比一些，总归还是不错的，起码关键时刻不掉链子，早上发生的事情也能看出来。

    有勇有谋，胆色过人，就是思维跳跃极快，封尘都有时候跟不上他的节奏。

    “呵呵。”陆离干笑两声，夜色中他的双眼明亮，和白天完全是两回事。

    “今晚我守夜，你去睡。”

    “你晚上都不睡觉？修仙？”封尘熟练的翻转一下羊肉，就着浮动的大海，渔船，月色，烤羊，别有一番感觉。

    陆离没有搭理封尘，他撕下一块儿羊腿抱着啃起来，口齿不清的说道：“封尘，京城那帮人现在估计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我们这是属于违令出海。”

    “关我屁事！”封尘也抱起一个羊腿吃起来，入口一阵酥脆，再咀嚼两口便能感到金色的羊肉中的香嫩仿佛如汁液般，口感极佳。

    “不过我听冷染说过好几次，你为何要去深渊之门？换句话说，我们现在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还是人类，还是地球人。”陆离头也不抬的说道，一心一意消灭着羊腿。

    “今后是人类，未来也是人类。”封尘一只手撕开羊腿，唆了唆骨头，那浓郁的骨髓入口一阵香气冲脑，他接着说道：

    “深渊之门已经打开，我想阻止它打开，一旦它打开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就这次出海找个地方待着，你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撼动这个世界，更不可能撼动深渊你救不了的，我们和深渊差距实在太大。”

    封尘一愣，然后他继续低头消灭手里的羊腿。

    “我也想，但我觉得总想做点什么，若不然心里不舒服。”

    陆离丢下手里的羊腿，封尘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离，他没想到陆离这货吃饭的速度比自己还快，而且羊腿上吃的干干净净，一块肉都不剩下，就连骨髓都吸的干干净净，陆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苹果，自顾自的吃起来。

    “你晕船才有缓好的迹象，少吃点！”封尘善意提醒道。

    “没有什么比饭后一个苹果更加美好的事情了。”陆离接着说道：

    “可怜的同情心？还是该死圣母感情作祟？还是在装好人？你不欠国家什么，不欠华夏什么，更不欠人类什么，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离开，找个地方待着。”

    “我明白，当我要救某人时，也就等于放弃了某人，”封尘稍微一沉思，开口道：“我不自诩好人，也不是什么暴徒，我只是遵循自己的心，然后做最大的努力，最坏的打算。”

    “如果无能为力，我会离开。”

    “那你怎么不去？”封尘丢下吃的干净的羊腿，又伸手私下几块儿羊排骨，“因为冷染？”

    “那个傻女人……”陆离三下两下啃完苹果，又掏出一个泛青的苹果，面色挣扎了一下咬了上去。

    “十岁那年家里发生大火，我看到我父母葬身火海，然后就再也晚上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是当年的场景，火海，撕心裂肺的尖叫，刺鼻的焦糊，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入眠。”

    封尘没有感到什么诧异，只是有些惊讶，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千奇百怪，什么样的奇事都有，比如他大学期间就看过很多奇事。

    比如在大洋彼岸的米国，有个叫罗伯特的大叔，在453个小时内一刻未睡，还有高达39年不曾入眠的怪人，人类将这些人统称，不眠人。

    封尘只是没有想到陆离会是不眠人，也就是说他从来都是清醒的，那所谓的睡觉或者没睡醒都是在打幌子。

    “冷染自然不知道，她要是知道绝对会分心。”陆离慢慢吃着苹果，“毕竟对她来说她父亲的遗愿就是她的全部。”

    “不睡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你会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封尘打了一个饱嗝，手上的油迹被黑光病毒抹的干干净净，然后他点上一根烟，在月色下吞云吐雾。

    “的确，前一个五年中我学了很多东西，大概有五十多个小学科，后一个五年内我主攻大学科，比如心里学，医学，生物学，直到现在即将过去的第三五年，我只选择了一个方向，你知道为什么？”

    封尘摇摇头。

    “第一个五年，我虽然无法入眠但感觉和平常人一样，依旧精力充沛，一切正常，然而第二个五年，我明显感到自己有的时候非常疲惫，五脏六腑如放在火上熬，我发现事情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所以我主攻医学，经过全面排查，寻找对比其他不眠人的案例，身体，但我并没有发现什么，直到现在即将过去的第三个五年内，有一天我遇到一个道士。”

    说着陆离将一个苹果的面啃的平平的，以封尘视力能看到苹果上啃食的那面没有一丝糙面，宛如刀切。

    “这都是我夜深人静无聊的时候做的事情，很奇怪，我一个研究科学的人会和一个价值观是玄学的人相谈甚欢，他告诉我，我已经命不久矣。”

    “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有往深处想，但回去后总是不经意间出现的疲惫让我不得不做出考虑，经过无数次的检查，我依旧发现我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而且不眠人本身就是医学界甚至是人体工程学的难题，它违背了最基本的规则，能量守恒。”

    “人体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器，也许一天运行二十四小时不出错，但连续运转一个星期呢？一个月？或者是一年？五年？十年？”

    “然而我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只是在这个即将结束的五年，我越发感到疲惫，甚至有的时候精神恍惚，神色无光，在做出检查后，我的身体各项机能依旧没有问题，但我有预感，我可能会将下一个五年内陷入沉睡。”

    “那将是，永远的沉睡。”

    封尘一字不漏的听着，他沟通脑海内存在道：“存在，你也听到了，有什么好办法么？”

    “要想彻底救助陆离，需要花费两千任务点。”

    “这么多？！”封尘震惊道，他原本以为花个几百点就能治好陆离，结果存在告诉自己要想彻底救助陆离需要花费两千任务点。

    “陆离的问题不亚于宿主现在的问题，他的人体能量即将枯竭，若要想彻底救助陆离，就必须彻底改造他的人体，其中包括构建人类特殊载体，灵魂。”存在冰冷的说道。

    “人体能量源于每个人本身，而陆离没有承载能量的平台，他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他的灵魂，灵魂也处在崩断的边缘。”

    “有什么办法？”

    “宿主可以打开兑换列表，上面拥有宿主想要的一切，也可以直接支付两千任务点本存在修复，但无论哪种都必须在时空屋内进行。”

    封尘有些无奈，时空屋作为两个位面的中转站，自然所有的东西都在哪里完成，而眼下自己和陆离身处汪洋大海，丹江市离着十万八千里，看来只能暂时放放，待从深渊之门回来后想办法帮陆离摆脱。

    “放心，我已经习惯了。”陆离看的很开，他露出一丝释然，“此次去深渊之门我之所以要和你同行，并不是为此事，而是我负责收集数据，毕竟看似深渊平静下来，但它只是蛰伏，这份蛰伏将引起滔天巨浪，而京城除了军队还干点正事，政府那帮人完全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没办法只能吃住在京城外围的虾米，虾米没办法了，只能吃同类了。”

    “活着从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尤其现在更为残酷。”陆离伸着懒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我守夜。”

    封尘点点头，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进行这种残酷的话题，封尘打了声招呼便走近船舱。

    陆离扶着船舷欣赏着大海的月色，此刻似乎起雾了，头顶的苍穹上群星点缀，越发显得明亮和深邃，无穷的时间将这片天地包裹成一体，浩瀚的大海与远方的星辰似乎连为一体，在低头看向海面时，天上的繁星倒映在海面上，夹杂着那淡淡的白雾，不知是漫步在云端与群星为伴，还是行走在两个世界之间，瑰丽且璀璨。

    海风撩起他的白色衬衣，陆离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切。

    “多么美好的世界……”

    良久他才缓缓走向船长室，背影看上去无比孤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