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晗站在神殿裁判所门口的台阶下面, 内心很踌躇——

    裁判所，她之前来过的呀！

    上次来她还是跟大卫一起，来给乌契取芯片。

    但即使是上次跟大卫一起, 而且肯定是有提前预约，也是经过了数道门岗, 还有布鲁赫的私人助理前来迎接, 才顺利进到了老妖怪的巢穴。

    顾晗晗从来不知道，裁判所的守卫, 原来是这么松懈的。

    从最外头的协会的大门, 到最里头真理所的小门，竟然让她走着就这么进来了。一路上没有任何一个守门的人拦住她询问过她，甚至连要她出示证件和最基本的登记都没有，她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栋楼的台阶下面了。

    台阶上面裁判所的大门敞开着，既没有门禁也没有守卫，就那么敞开着。进出的人也没有，只有门厅灯光将台阶上下照得白花花的亮。跟顾晗晗第一次来到这里时, 看到的繁忙景象全然是两样。

    这难免让顾晗晗有一种请君入瓮，自投罗网的错觉，几乎是要裹步不前了。

    “好吧，好吧，你总得去, 不是去这儿，就是去那儿……”

    她给自己打着气，举步迈上台阶。门口果然没人拦她, 让她顺利进到了厅堂。厅堂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很不合常情，难道裁判所这么重要的部门是严格执行的八小时工作制，从来都不带加夜班的么？

    好吧，难怪连莫尼克那么个百无一用的中二都能轻松从这里越狱？这件事情它是有现实基础在里头的。

    顾晗晗一面抚慰着自己，一面向里走。电梯在门厅左手边，在外边的是五部，从最内侧的走廊绕到背后，则还有三部。顾晗晗记得通往布鲁赫长老居处的电梯是背后的第一部。

    于是她来到那座电梯前，按下了开门键。

    电梯的门应声开启，竟然既不需要密码也不需要授权。

    顾晗晗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她按捺着不想让它跳快，迈步跨进电梯，按下了三十六层，那也是最底下的一层。

    电梯开始下降，什么声音都没有，很刺激人的神经。顾晗晗不想让自己表现出不镇定的情绪，于是开始默默地数自己的心跳。不知道是数了一千下还是两千下，电梯停了。门打开，是布鲁赫长老的地下宫殿。

    顾晗晗沿着那些金碧辉煌的柱廊向里走，跟上次不一样，这次这里灯火通明，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柱廊两侧散堆着的那些珍宝折射出的光芒耀得顾晗晗几乎没法睁眼，必须遮挡着才能前行。

    “这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恶趣味啊，”顾晗晗郁闷地想，“所谓老不修……”

    怀着这样微妙地被恶作剧的心理，顾晗晗踏上了宫殿的台阶，拉装饰在门户上的钟绳。

    钟声悠远绵长，震耳欲聋，响了至少五分钟。

    没人来答门。

    于是顾晗晗尝试推门。然而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她向内走了几步。

    “长老！”她大声叫，“布鲁赫长老！”

    没人应声。

    顾晗晗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转过这个门廊，顾晗晗记得，再往前就是布鲁赫长老的起居室了。

    起居室的大门半敞着，门口也没有仆人。透过敞开的门缝，顾晗晗看见路法西，那个金头发的小男孩坐在地毯上拼积木，他既没有长高也没有变瘦，几乎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胖乎乎天使一样的模样，只是眉眼五官长得更加分明好看，手里拼的的积木也从龙骨变成了九层浮塔。

    “他在里面——”

    顾晗晗眼一闭，心一横，一鼓作气就推开了门。

    一个黑影从门对面的沙发上弹起来，正是全身裹在黑袍子里的布鲁赫长老。

    “啊，有法不依小姐，欢迎，”他以格外高昂的腔调说道，“听见您在外边敲钟，我就赶紧跑过来开门——”

    ……还能要点脸吗，布鲁赫长老，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从沙发上站起来？

    顾晗晗感觉非常无语，挤出一个笑容。

    “您在家就太好了，长老，我是专程来拜访您的。”她说，“我是为我们实验室的事情来，我是说罗琳博士实验室。我们实验室今天下午被查封了，连负责人都被抓走关进了裁判所，实在让人着急。您知道，布鲁赫长老，除了您之外，我在裁判所再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我听说下午查封的时候您也是在场的，想到您之前提过我可以来找您，所以就冒昧地登门了，但愿没有打扰到您。”

    布鲁赫长老藏在他的斗篷里笑得爽朗而开怀：“不打扰，当然是不打扰，您怎么会打扰到我呢？快请进，有法不依小姐，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我一直能盼望这能有这个机会——今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您能理解吗，有法不依小姐，我的意思是我日思夜想现在终于等到这样一个能为您效劳的机会……”

    理解，我怎么不理解啊。你不就是日思夜想盼着我赶紧倒霉吗？嗯，恭喜你，你的愿望实现了，我终于如你所愿的倒霉了……

    顾晗晗心里哼哼，嘴上则讷讷：“您太客气了，布鲁赫长老。”

    “请别再叫我有法不依小姐了，长老，这让我很不好意思，”她做出赧然的样子，“请直接叫我顾晗晗或者晗晗。”

    不知道是不是顾晗晗的错觉，布鲁赫长老的声音仿佛一下子亢奋了起来，像点燃了一蓬烈焰。

    “是啊，这称呼确实是太过时了，大卫都已经死了嘛。”他热切地一拍手，“那么就说定了，以后我就叫您顾小姐了。”

    “请往这边走，顾小姐，跟我来。”

    他一把将路法西从地毯上抓起来，引着顾晗晗往起居室后面走。态度热情之诡异，让顾晗晗都能感到心底发虚的地步。

    起居室背后，是一座极为宏伟的地下花园。

    花园半边明亮，半边幽暗。明亮的半边嵌在石壁洞穴的巨大的穹顶之下，烟雾氤氲，是一眼天然温泉喷涌而成的汤池。幽暗的半边则是百花丛中摆放着的一张长条餐桌，餐桌上摆放着飘诱人的美酒佳肴，雪白桌布上还摆着蜡烛，餐桌的上方不知从哪里开凿了孔洞，引来一抹星光——那是真正的星光，顾晗晗分得出来，绝不是模拟——星光和烛光遥相映照着，论情景是浪漫到极点的了。这还没完，餐桌的一旁，花丛之外不远的地方，还摆了一架古老时代的钢琴。

    顾晗晗看到这个情景，更加坚定这是一场守株待兔的张网以待，是请君入瓮，是自投罗网——老妖怪请君入瓮，她小白兔自投罗网。

    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退步的余地了，只能一步迈进来。

    布鲁赫长老非常热情。

    “您要先洗个澡吗，顾小姐？”他非常体贴的询问，“一路跑到裁判所来，风尘仆仆，您一定是已经非常疲惫了。这温泉挺不错的，能缓解您的疲劳让您得到休息，您可以试一试。它还是全新的，没谁用过，我今天下午才把它开凿出来。连路法西要试一试，我都没有允许他。”他说着，举了举手里天使一样的小男孩以为证据。

    他还不失君子地说道：“哦，您尽管放心地使用。以宇宙之□□义，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偷看，我可以跟您拉钩。”

    顾晗晗为难地看了看温泉，又看了看包成一口袋黑钟的布鲁赫长老，以及他手里的路法西，真不是不想给他捧这个场，而实在是——

    “我来之前刚洗过澡了，布鲁赫长老，而且我还化了妆——”

    “啊？”

    布鲁赫长老抬头打量顾晗晗的全身，这才发现她容光焕发、浑身喷香，一点儿落难公主的意思都没有，的确是洗完澡梳妆打扮完了来的。

    这让他顿时变得非常沮丧。

    “这么说您也不会吃饭了？”他站在温泉与餐桌之间的岔路口，委屈失落像是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小男孩，“您也是刚吃过了晚饭才过来的对吗？”

    顾晗晗还真是吃了晚饭过来的，现在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她的确是一点儿都不饿。但布鲁赫长老这个垂头丧气不开心的模样让她非常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一个场都不捧实在是不对——她还有事要求人老妖怪的，这可不是一个求人的态度。

    于是她连忙说：“饭倒是可以吃的——虽然晚餐确实是不吃了，但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吃夜宵了——这些看起来很美味。”

    布鲁赫长老一听，立即又摇头摆尾地高兴起来。他拉开椅子，殷勤地请顾晗晗落座。餐桌旁没有服侍用餐的仆人，布鲁赫长老也没再叫人，而是挽起袖子自己亲自动手给顾晗晗盛了一碗汤。

    “不仅仅是看起来美味，吃起来更加美味，”他强调地说，“尝尝这个，顾小姐，您一定会喜欢的。”

    顾晗晗喝了一口，果然是融化舌头的鲜香，于是一点头：“好吃！”

    “您的厨师真棒，”她进一步恭维他说，“如果不是您的，我几乎是想抢了。”

    布鲁赫长老得意道：“那可不是厨子了，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