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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八章 冀州茂才沮公与

    角楼因瞭望御敌之用,比城墙还要更高,而大积薪则是边塞警示之物,其标准配置大概是用蓬蒿杆垒成的高近四米、重一吨半的巨型草垛,所以,当沮阳城南门两边的大积薪燃起火焰时,火光近乎冲天,夜色都仿佛消退了,紧随其后的,其他两座角楼也燃起了大积薪,令得四座角楼附近的百姓感觉重新进入黄昏一般。

    “这是”三进院落内阁楼的三楼平台,眼看着沮阳城四面角楼统统燃起火光,蹋顿神色凛然。

    按道理来说,边塞之地,不管是城市还是要塞关隘,如果发现敌情,是要燃烧积薪,但汉代军制,燃烧积薪有明文规定,根据事件大燃烧的积薪数量也不一样,像这样四面燃烧大积薪的,只能说事态到了最严重的程度意味着敌人大举进攻。

    可问题是沮阳城外有敌军是所有人早就知道的事情,这个时候本应该是乌桓和公孙瓒在对决,此时燃烧积薪,分明就预示着情况有变,而且这变故还是针对城内的,更有可能让城池失陷。

    蹋顿能够理解尾敦以防万一,以大积薪警示城中郡兵的举动,他只是不能理解,城外乌桓应该是打得公孙瓒捉襟见肘了,此时城内七千多名乌桓士卒不动,尾敦有什么理由郡兵尽出,如此大动干戈?

    难不成是公孙瓒赢了,城内有人配合攻城?

    “机会来了!”一旁王松突然道,蹋顿不明所以地望过去,王松低头望了眼宅院外、街道附近若隐若现的几名郡兵,“既然尾友直身边出了变故,还送我等一场机缘,我等岂能错过机会?”

    王松拱了拱手,笑声微冷,“蹋顿大人,就按你我下午所说,此时挑唆百姓,一说尾友直有心谋反,二说公孙瓒脱困有心屠城,你看,咱们可有逃出去的机会?”

    “王府君是说”

    蹋顿语调惊喜,随即却也将对于这番变故的疑惑问了出来,王松笑了笑,“大人为什么不想,都攻打了这么久了,是公孙瓒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以至于藏在城中的白马义从乱了分寸呢?”

    听得蹋顿呼吸一紧,王松大笑道:“如今我等却是因此受益了。时间不多,颁下会有此举,想来也是居庸关以东有变,蹋顿大人还请早做安排啊。一旦脱困,我等便能有更多谋划了,大人想走,依靠骑兵还不是一个念头?若是高兴,兴许去蓟县向我家主公诉苦一番,也并非不可啊。”

    前去蓟县诉苦的背后有什么意图,蹋顿能够猜到,这时笑了笑,拱手朝王松道谢一番,随后进了屋,举着油灯又回到平台,左右晃动几下。

    不久之后,宅院附近大批乌桓人动了起来,还引出了一场战斗,眼看着附近不少人杀出来,蹋顿也有些意外尾敦的准备,但意识到尾敦的警惕,心中对于尾敦的感恩倒也淡了许多,他朝着阿罗槃等几名心腹传达下去王松的计策,待得阿罗槃带人离开,朝王松问道:“王府君以为我等稍后攻哪边?”

    “北有郁筑鞬,南有公孙瓒,东面是乌桓部落,大人以为呢?”

    王松反问道,蹋顿笑了笑,“声东击西?你我换套衣服?”

    “还是蹋顿大人考虑周全啊。”王松拱了拱手,随同蹋顿进屋。

    当北面遥远处、沮阳城的烽火燃起来,位于水南面平原上的百余人望着两个营地和城门上的大火交头接耳,窸窸窣窣不断,随后不久,有大量骑兵过了水朝着这边过来,也不知道是逃跑还是进攻,领头的几人中有人在黑暗中喊道:“鲜于从事,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等是援助沮阳城、杨凤与骑都尉,还是退回去?”

    “应当是来了第五拨人,让战局乱起来了依照陶校尉他们四五天前传过来的消息,快马加鞭的话,从蓟县到居庸关,时间也差不多嗯,这么大动静,当是如此。眭校尉,你带人回去吧。叫你的人与陶校尉的人守住五阮关,再点起烽火,警示涿郡各村各县防备。公孙从事,你去一趟东面,让准备妥当的五千兄弟过来。告诉他们,全都举火表明大司马麾下部曲身份,口喊投降不杀,不论是谁的人,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被称为鲜于从事的人说话凌厉,有人闻言骑马往东过去,那问话的眭校尉语调突然有些迟疑:“眭某回去是可以,可此地情况鲜于从事,我总觉得,这第五方变数太大,如今沮阳城烽火耀空,倘若是我黑山军与黄巾军兄弟临时变卦亦或乌桓、白马义从其中一方发动兵变,里应外合,我怕”

    “哈哈,眭校尉言之有理,可五阮关必须要有将帅坐镇,既然陶校尉书信之中也将手下人马托付给你了,这帮乌桓人南下,你总要护好涿郡周全。”

    那鲜于从事笑了笑,“你放心,一俟我五千兄弟过来,某家一定竭尽所能稳住所有人。此番我等为幽州而战,我家主公心胸开阔,某家不才,也耳闻目濡了几分。此事稳妥起见,纵使真是黑山军的兄弟,我也定然不会追究便是尾友直死了亦然。眭校尉且安心去吧。”

    话语之后,那眭校尉又不放心地嘱托几句,随后人群在黑暗中分散,那鲜于从事留在原地又望了片刻,及至发现率先过来的乌桓骑兵队伍并无逃散之意,其中还有人哈哈大笑,像是幸灾乐祸着什么,有些意外那些人的举动,眼看着那些人举着火把在一二里之外快马加鞭、大呼小叫着朝着南面过去了,他望向那些人的身后,看着后方又有不少人马阵型凌乱、惊呼大叫地过来,扭头朝身后喊了一声,“公与,出来吧。此番可有看个透彻,有计吗?”

    “鲜于从事已有定计,再叫沮某一个外人献计,沮某心中不安呐。”有人拍马从后方出来,朗声笑道。

    “你便不要抬举我了,我哪里有什么好计策你这厮此番既然告假州郡,以某家朋友的身份过来,为某家出谋划策,岂非理所当然?如此推脱,可委实不近人情。”

    “告假是告假了,沮某终究是冀州官吏。身为官吏,如今冀州也已冀州牧自领政务,自然以公事为先,岂有以私为先的道理。”那人语调从容,随后带着点戏谑地说道:“何况从事言明为幽州而战,沮某与从事可谓各奉其主,着实不敢越俎代庖。倘若你为大汉而战,今日沮某身为汉民,也就谈上一谈了。”

    “呃公与不亏为州举茂才,心胸之广,某所不及。”

    “哈哈,以从事心性,实则是沮某吹毛求疵行了,事不宜迟,你我也别弹冠相庆了。”这番话令得两人大笑几声,片刻后那人微微沉声道:“想来鲜于兄是想着让眭白兔先走,以免黑山军在侧,令得麾下部曲多有顾虑。沮某便斗胆问一句,如今沮阳城、公孙瓒、黑山军、乌桓军,四方有难,鲜于兄以为先救谁?”

    “若是我家主公,必然想十全十美。”

    那人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换个说法,如今攻城之人,有乌桓军、黑山军、黄巾军、公孙瓒部曲与刘正部曲,这五方人马都有可能,你先打谁?我便这么跟你说吧,既然有人攻城,此时绝不可能是某一方在动了,烽火连天,就是沮阳生死存亡之际。城乃安民之本,沮阳城在,则上谷不乱。倘若鲜于兄要稳定城池,是都打呢,还是不打,等着他们自己稳下来?”

    这番话一说,想要尽快稳定城池,等若前面十全十美的想法绝不可能实现,那鲜于从事随即苦笑,“我便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以为以大司马部曲的名义,便是能震慑几方,也不可能震慑所有人。”

    “嗯那便更进一步吧。”

    “呃,沮兄此话怎讲?”

    “你留五百人给我,其余四千五百人出去放言刘使君在此。”

    那鲜于从事恍然大悟,“倘若他们当真没有反意,绝对会碍于主公的身份跪地投降!此事也可证明刘正是否具有异心?!”

    “此计原是不行的,只不过鲜于兄你在,此举定然能成。就是也有危险,到时候我可是要逃的”那人语调有些虚,但话语坦然,见鲜于从事大笑起来,强调道:“别笑!我认真的!”

    “哈哈,你放心!若不是此番魏郡大水,韩冀州与袁渤海扰得你不得安”

    “隔墙有耳,未免沮某遭人诬陷,鲜于兄还请慎言呐。”

    “好好好总而言之,某家定然护得沮兄安全。”

    那鲜于从事应着,突然间,就听见北面黑暗中有不少人一边追过来一边大喊:“大家不用跑了!刘使君来了!我等只要降了便好!”

    “刘使君在此!我等降了便好”

    话语参差不齐,却格外嘹亮,见得有人停下脚步,闻声观望起来,鲜于从事愣了愣,“沮兄,莫非”

    “呵呵,莫非什么啊,若当真刘幽州在此,以他的威名,何至于引得如此乱局。既然有人捷足先登了,我等便顺水推舟吧。鲜于兄,如今我等不过五六十人在此,你可敢出列喊上一声,以证此言?”

    “也好哈哈!有人与沮兄不谋而合啊,届时需要某家引荐一番吗?能够有如此良谋的知己可实在难求。”

    “呵呵,此言差矣。只要有稳定幽州之心,寻常人都能有这等计谋。自然,沮某此来,可并非真的告假了,素闻刘正手中有赈灾秘策,此番怎么也要见一见卢公讨要一番,既然来了,于情于理也得见见诸多豪杰有人过来了,鲜于兄,站出去稳定人心吧。”

    “好辛灵,乐禁,田熙,你们三各率一什随某家出列!喊某家职务名讳,我等过去证实主公在此的消息,安抚人心走!”那鲜于从事拍马向前,随后不久,三十余骑快马朝着西北面的人群过去,口中高声大喊,“幽州武猛从事鲜于辅在此,尔等速速投降!”

    话语不久,有人借着火光看清鲜于辅的身影,随即跪倒在地,崩溃大哭,紧跟着,纵使还有人在逃逸,大部分人都停了下来,或是跪地诉苦,或是帮着喊刘虞鲜于辅在此的消息

    那留在原地的人沉默着看了半晌,待得后方大队人马举着火把过来,眼看着他们跟随上鲜于从事的身影,朝着远方呼喊,令得更多的人在霎那之间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幽幽一叹。

    “公孙瓒勇武有略而刚愎自负,刘幽州宽厚守节却不善兵事,此番行大逆不道之事,引乌桓公孙度来袭,未尝不能使此二人同心戮力,往后有黄巾黑山制衡,幽州百年无忧”

    他仰头望着夜空繁星璀璨,银河绚烂,心中想着,“王佐之才,能稳刘正劝刘幽州克公孙瓒,大略在胸,实至名归。刘正性急而知进退,勇武而得民心,能令你王佐之才辅佐,也果真有忠义之心。”

    “而今袁本初外宽内忌,韩冀州性怯胆弱,沮某时运不济,此番于魏郡赈灾一事,被此二人看重,妄图以官位拉拢沮某,又让我来幽州劝进刘唉,还不知荀文若你可有计策,令冀州如同幽州这般,同心戮力,匡扶汉室沮某虽是一介县令,却也是州举茂才,口食汉禄,实在不想屈节侍奉此二人任何一人,却又不想冀州百姓受苦委实是束手无策了”

    关乎鲜于辅在此的喊声北上、过水、到营地,沮阳城外整片平原上,随着鲜于辅率领近五千骑兵纵马疾行,无数人停下了脚步,连还在打斗的人在听闻后都各自分散,或放下武器跪倒在地,或神色巨变逃之夭夭,黑山军营地之中,眼看着这一幕,刘正放下被缚住上半身的颁下,朝公孙瓒抬了抬下巴,哈哈大笑,“伯珪兄以为,如此可还行?”

    “去你娘的扬名立万,流芳百世!”公孙瓒正坐在一辆大车边休息,猛地将水囊砸在地上,脸色气愤,撕扯着嗓子话语喑哑:“你与荀文若二人什么意思!老子他娘的出生入死,差点连命都没了?回头功劳都被他们占了?”

    “你少来了。黑山军、黄巾军数百万之众嗷嗷待哺,就等着你带着他们往后对抗乌桓,平定天下,一同建功立业,匡扶汉室。区区这点名声,你觉得孰重孰轻?再者,我也说了,我等奇袭的功劳都让与你了嗯,原本便是你那番谩骂起了功效,令得我等抓了楼班,事半功倍。怎么,你便那么想领自毁名声?信不信我让百万黑山黄巾的传家谱上,都写上你不仁不义的事迹?”

    公孙瓒瞪着刘正不说话,嘴角却也情难自禁地微微勾起,片刻之后,见杨凤神色焦急地喊着话过来,随即望了眼混乱的沮阳城城墙,朝刘正笑起来,扯着嗓子道:“四面围城,以期贼人自投罗,如何?”

    “听兄长的。”刘正拱了拱手,火光中神色明亮。

    这声“兄长”令得公孙瓒笑着拿矛点了点刘正,见杨凤到了,他摆手也不想听下去了,朝着东面营外正在战场上大喊着名号的鲜于辅部曲望了一眼,朝杨凤神色张杨地挥了挥手,“杨校尉,传令下去,喊我白马义从口号!今日且助我一臂之力,让天下人知道,某家以国为先,乃大汉忠臣良将!”

    杨凤这次算听清楚了,扛着旗帜连连点头,朝刘正平汉点头打过招呼后,就拍马离去。

    刘正扛枪笑起来,让平汉留在此处带人看护颁下,跳上马,朝赵云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大喊道:“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赵云李成面面相觑,神色一滞,总觉得鲜于辅等人安抚着乱战的士卒,刘正此举无异于是在添乱,但见得刘正招手让他们喊起来,他们迟疑了片刻,随即便也跳上马,大喊起来。

    见得单经黄邵大笑着也喊了起来,公孙瓒无声大笑着跳上马,一抖缰绳,朝着沮阳城南门一马当先,他举矛张嘴,鲜衣怒马,下一刻,长矛差点脱手,他扭头瞪着跟在一侧的刘正,咬牙切齿气愤不已。

    只听得几声“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之后,刘正突然话锋一转,大喊道:“大司马、幽州牧、襄贲侯统兵在此,尔等还不开城放人!”

    城楼上,早已听到响动的尾敦在杀退几名白马义从之后听了半晌,见城南不少衣着烦杂的人纵马过来,听着不少人又是喊着白马义从的口号,又是喊着刘虞在此,脸色古怪至极,“搞什么啊!”随后咬了咬牙,朝张瓒大吼道:“这些骑白马的蠢猪太凶了!快!让人都让开,放他们出城!老子今天就疯一把!看看公孙瓒要不要项上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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