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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 碰面

    四月过了大半,草原上下了一场大雨,大雨持续了三日,打得草叶耷拉,土地泥泞,到得雨过天晴,却又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有鸟儿飞旋,鹰啸长空,远山黑绿、峰廓逶迤,凉风宜人,吹得鲜嫩绿草轻轻晃动,尖芽上露珠欲坠不坠。

    半干不硬的土地上,忽然有马蹄踏过,随后更多的马蹄践踏,从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地秋风扫落叶般犁过,留下草叶伏倒,蹄印无数。

    蹄印延伸的很慢,骑马的人像是信马由缰,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有个共同的去处,也早已归心似箭,热切盼望着一场盛宴,如今走的慢的原因,只不过是最前方的两道人影慢罢了。

    而信马由缰,也是因为此行节外生枝,节外生枝的缘由还不那么好听,想到此行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此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大家兴致缺缺,便是连彼此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马队最前方,两道人影慢悠悠地骑着马,脸色却也如同马队最后方被践踏过后的草原一般,乌压压的极其难看。

    尤其是偶尔一瞥身后乌压压的马队,看着时不时有人脱离队伍,朝着北面纵马离去,那脸色就更是乌云密布。

    “欺人太甚!”

    两人之中,马匹稍稍落后另一人的年轻男子铁青着脸啐了一声。

    那男子身穿一身深色襜褕,长发敛起戴了一个发冠,发冠衍生出一条宽阔长条自头顶一直荡到背后,随着马匹轻颠,长条荡漾,衬着那张阳刚的脸颊多了几分书生气——那表情俨如路见不平的儒生正气凛然。

    年轻男子这身打扮虽然像是儒生,却不是儒生,甚至不是汉民,而是鲜卑中部大帅莫护跋,是轲比能手下的得力猛将。

    因为那步摇冠,莫护跋在部落中还有一个“步摇”的绰号。

    “步摇”在鲜卑语中的读音与汉民的“慕容”差不多,如果往后考究一番,过个几十年,此人会随着与汉民接触越深,继承“慕容”的称呼,并且作为姓氏让后人传承下去。

    再往后,他的后代会建立数个燕国,甚至一千八百年后,还有大家杜撰他的后代创出个妄想复国、痴恋表妹的后人,还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高深内功心法“斗转星移”安在他们一族的祖传绝学身上,被搬上荧幕广为人知。

    莫护跋当然没有“斗转星移”这等高深功法,要是有的话,他肯定给那几个不识相的其他部落的人狠狠来几下,当然,他虽然年仅二十五岁,却也是弓马娴熟,勇略难当,真要发起狠来对那些人出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身边还有个比他身份更尊贵,也让他心悦诚服的男子,他必须顾及对方的想法。

    “忍一忍吧。你能代表我,你的话便也有我的意思,让人听了去,误会了不好。”

    那领头的男子开了口,嗓音瓮声瓮气,脸色倒是仍旧阴沉,眼眸扫向前方的草原,偶有光泽闪烁,便犹如鹰隼般锐利。

    那男子能得莫护跋的马匹落后半个身位,自然是作为鲜卑中部大人的轲比能。

    轲比能话语隐忍,长得却是极其魁梧,坐在矮小的匈奴马上,身躯看上去比马还要高大几分,铁塔般的身躯皮肤油黄发亮,显露在同样深色的襜褕下的肌肉虬曲结实,偶有伤疤闪现,煞气逼人,若是单凭这具雄壮身躯,想来也能震慑不少人了。

    虽然年仅二十八,能够让鲜卑中部数十个部落的族人心甘情愿的臣服,轲比能自然是雄奇彪悍之人,他的谋略在鲜卑人心中也是堪比檀石槐的存在,只是今日臣服于他的族人这番不服管教、私自行动的举动,他却只能隐忍不发,眼睁睁地看着。

    莫护跋烦躁道:“此番大祭,本就是族内商议未来,普天同庆的重要时候,正值此时,大人折了颜面,族内人心不稳,等若让西部蒲头、步度根,东部素利、弥加那些人看了笑话。便是蹋顿与其麾下都可能笑瘫在马背上。”

    他微微凝眉,“戴胡阿狼泥那帮人敢如此,还可能就是蒲头他们的计谋,大人一味忍让,可收服不了人心。不如让我……”

    轲比能摇摇头,“事有轻重缓急,那也得等到与刘正的事情处理了,再震慑那些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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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用心的人。”

    扭过头,又望望身后的上千人,轲比能回过身笑了笑,“何况,这不也是试探人心的好时候?大家奉我为大人,就是信我,现在有了分歧,还有这么多人信我,会听我的,你应该高兴才是……嗯,我不能笑,得留着点威仪给人我不开心的感觉,让人知道我力主的就是和汉民维持好关系。”

    莫护跋闻言愣了愣,望着轲比能绷着脸朝他眨眨眼睛,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对轲比能也愈发敬佩。

    当然,轲比能作为鲜卑中部首领,手下人马不可能只有一千。

    事实上那上千人只是轲比能管辖之下的一小部分人,多半都还是一些部落的重要首领与护卫构成。

    此时距离上谷郡传来消息已有五六天的时间了,消息一开始倒是只有诸多轲比能平日亲近的首领知道。

    因为事关郁筑鞬这个被他看好的年轻人,又事关刘正,单凭刘正与公孙瓒的关系,就已经足以上升到两族关系的层面,再加上郁筑鞬已经被他默认为是女婿,轲比能倒也没有隐瞒此事,还想着以自己亲善的郁筑鞬为鉴,提醒族人注意与汉民的关系,于是召集诸多亲善的首领准备协商一下怎么处理刘正和郁筑鞬的关系。

    说是协商怎么处理,但他亲善汉民的主张向来为族人所熟悉,只是不好挑明了讲,一众首领大帅当然也知道他的想法,如果平日里,倒也遂了他的意,派个人出面安抚郁筑鞬,给刘正一些赔偿,便也将此事摆平过去了。

    事实上那次会议也是这么决定的,轲比能还让莫护跋派人开始筹集皮毛、牛羊,准备由莫护跋代表他前去向刘正赔礼道歉。

    只是第二天,消息又到了,而且这一次因为刘正打得郁筑鞬半死不活,还带着三百军士,赶来报信的人唯恐真的发生战斗,以至于破坏了轲比能等人参加大祭的心情,延误参加大祭的时间,从而责罚他们郁筑鞬部落,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仓皇大叫,诚惶诚恐,也使得刘正与郁筑鞬的矛盾很不凑巧的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鲜卑传承匈奴,信奉萨满,每到汉历正月、五月、九月,会有大祭,正月是小集会,由各部首领等人参与,九月重在庆祝秋收,唯有五月这次大祭,所有部落族人不管在哪里游牧,都会赶回鲜卑,参与祭祀庆典,俨如汉民的春节一般。

    也是因此,当时轲比能事实上已经召集了代郡、上谷大多数部落,正准备北上返回鲜卑举行一年一度的大祭,那名传信人的大呼小叫,直接导致当时簇拥在一起的所有部落都参与到探讨这件事情当中。

    得知刘正差点杀了郁筑鞬,事情越闹越大,尤其是刘正与公孙瓒的关系为人所得知后,一些自鲜卑东部依附到轲比能身边的鲜卑首领以往在公孙瓒手中折损了不少人,便也闹腾起来,对于轲比能的处理结果极其不满。

    事实上轲比能也尝试着劝说那些首领大帅们,只是事情一旦上升到了政治层面,就不是对错可以评定的。

    有一些首领、大帅昔日参与过追随檀石槐与张举等人南下侵略大汉的行动,对于汉民本就轻贱,见到轲比能对刘正的服软,便也说起往日辉煌,此后有昔日在檀石槐麾下颇有威信的戴胡阿狼泥带头,扬言轲比能是大汉细作,吃里扒外,那些不满轲比能要给刘正道歉的首领大帅,更是开始挑唆鲜卑族人脱离轲比能的统治。

    这样的说法,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在借机生事,其中还有可能是鲜卑西部一向与他不对付的蒲头与步度根兄弟几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作祟,但法不责众,何况已经闹大了,这种敏感时候,他总要顾及部下的情绪,树立自己的威严,便也派了昔日檀石槐的旧部,如今算是他心腹的柯最带着那些部落族人北上返回鲜卑,自己亲自前来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而这一路上,因为他对汉民的主张一向亲善,便是没有对此事表决,倒也让不少首领动摇一番,做出不告而别、率领族人先行北上这等算是叛离了他的行为。

    这事如果没有懊恼是不可能的,只是轲比能也想看看有多少人会走,当然,眼下最主要的原因,倒也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对这些人逼着他过来应付刘正很是不满,也懒得理会那些想走的人。

    没错,轲比能会决定亲自前来,也是后来鲜卑族人闹腾之后的决定,老实说,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他根本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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