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二十个汉民拦到路中,弯弓搭箭时,胡骑这边就立刻减缓了马的速度,保持着百米开外的距离停了下来。
三十二名胡骑左右望望身边的同伴,随后将目光齐齐对准了前方领头的两名年轻人。
其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望着对面装备精良,井然有序的弓骑兵,皱眉望向一侧另一名年轻人,“郁筑鞬,怎么办?”
名叫郁筑鞬的年轻人年方十五,长得却是熊腰虎背,一张粗犷的脸上稍显稚气,脸上却浮现一抹阴鸷和狠辣,“这帮汉民一定会进上谷郡,你回去告诉大家,准备准备,等我诱他们这群绵羊进去,就吃下他们。”
另一名年轻人点点头,正要掉转马头,见郁筑鞬拍马上前而去,吓了一跳,大喊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这个距离其实已经在弓箭手的范围内,有些能力的弓箭手绝对能够射中他们。
他们会停在这里,也是因为来不及反应,但这时郁筑鞬明显是想要上前,知道逃过去的那名汉民一定会将事情原委告诉那帮弓骑兵,年轻人有些担心。
那帮人会不由分说地弯弓搭箭,那就说明不怵他们,而且也对他们有敌意,要不然怎么可能上来就武力威慑。
“刘伯安那只绵羊手下带着一群绵羊。有能耐的都在右北平辽西那边。这次汉民内讧,要打什么董卓,他们要是敢杀我试试?就不怕大人南下,趁虚抢了他们的田地女人。我会让你们追进广阳郡来,就是不怕这些汉民绵羊。”
郁筑鞬扭头咧嘴一笑,“而且那头羊的身份,我一说,他们还会救?慕课,你安心回去准备。放心吧,那头羊也一定会向他们交代我的身份,你还怕他们真射箭啊?都是装腔作势罢了。都跟我走,上去会会他们。看我手势行事,回头抢了他们的弓箭和马匹,正好换个行头……哈哈,看,那人脸真红啊!这胡子……啧啧。”
见郁筑鞬谈笑风生地带着众人上前,那年轻人咂咂嘴,只好朝着上谷郡折返。
另一边,望着那些胡骑停下,又慢慢上前,那纵马跑到刘正面前就跌下马的骑手在被张飞扶起后,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年轻面孔。
那年轻人缓过气来,望着胡骑上前,抱着受伤的手臂,忍痛忙不迭地说道:“多谢诸位恩公相救。只是,还请诸位快些折返……这帮鲜卑人看似年少,身份不容小觑,此时若是不走,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你是辽东人?”
听年轻人的口音,下马牵着缰绳的公孙越有些意外地问道。
那年轻人点点头,见那帮胡骑越来越近,另有一人纵马朝着上谷郡方向跑过去,神色焦急道:“诸位恩公,那些胡骑的首领是轲比能钦定的女婿郁筑鞬,就是那个骑马当先的……此人向来蛮横霸道,也很记仇,若是再不走,让他们看到你们的脸,改日你们连上谷郡都进不了了!还请……”
“进不了?”
张飞嗤笑一声,“他们试试?”
关羽丹凤眼微微一眯,邹靖望向那些胡骑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却是望着刘正疑惑道:“轲比能的长女不过九岁,没听说定亲了。”
“便是自诩,只是轲比能听说了此事,对此人也有些看好……诸位恩公,此事待我等脱险之后再提如何?”
“阁下稍安勿躁。”
刘正跳下马,望了眼那些胡骑,又望向脸色着急惊恐的年轻人,挑眉道:“你怎么会惹上这种人物?”
那年轻人握住张飞的手臂,恳求道:“诸位,能不能先……”
“田约,你这个逃犯,要跑去哪里!诸位,可别听信小人谗言,他是逃犯,我等是奉命过来追捕的!”
一声大喊自那领头的胡骑口中传来出来,那幽州口音听来虽说有些蹩脚,但咬字清晰,刘正等人自然听清楚了。
也在这时,那年轻人脸色煞白,突然望向朱明等人,微微压抑着语调大喊道:“射箭!”
话语刚落,一片寂静。
那些胡骑前进的马蹄声骤然一停,刘正等人也愣住,远处那些正准备围上来与刘正等人站在一起的行人也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娘的,手一抖,差点真射出去了。”
闻人昌的啐骂声打破了宁静,其余骑兵也纷纷皱眉,朱明有些尴尬地望着脱手而出,钉在五步开外地面上的箭矢,扭头朝着刘正挑了挑眉。
刘正瞪了眼过去,扭头望着脸色涨红无比的年轻人,“收队!”
见朱明等人纷纷收起弓箭,掉转马头,那年轻人神色惊恐,望着那些胡骑在迟疑了一下后拍马过来,猛然跪下磕头:“恩公救我!恩公救我!田某迫不得已,实属无奈之举,还请恩公救我……”
“反应这么快。看来也不是没有经历之人。”
张飞持矛轻笑一声,刘正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望着那些胡骑接近,他望向邹靖,“世伯,你带云长益德他们上前交涉一番。等我们盘问清楚,再对上口供。”随后又朝朱明打了个手势。
知道刘正是怕自己的身份让这反应灵敏的年轻人利用上,听着这声“世伯”,邹靖还真有心感谢这年轻人,轻笑点头,随后与关羽张飞朱明等人纷纷驱马迎上那些胡人。
“恩公……”
见刘正提及“盘问”,年轻人猜着自己似乎不会被追究,有些畏畏缩缩地抬头,就见刘正笑道:“我没听错的话,你好像姓田?我刚好对田姓之人有些好感,暂且就不追究你了。自然,你若不将事情原委和你的身份都说清楚……你懂的。”
公孙越拄矛不满道:“我等庇护于你,你却一心想着自己。既然说了他们的身份,这声‘射箭’等若是在陷我们于险地。某劝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辽东那片,我等也不是没有生意,若你真是为非作歹之人,抓你见官也就是举手之劳。”
他说这话的时候,望望刘正,还眼神交流了一下。
那年轻人连连磕头道谢,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却是突然痛哭流涕道:“恩公明鉴,某乃襄平田氏田韶次子田约田仲承。年关来此做些买卖,只因家中被新任太守公孙度无端灭族,才流落他乡,落魄至此。就是不知道这些鲜卑人怎么知道的家中消息,也是看我被太守诬陷通缉,才杀人越货。如今诸多叔伯尽皆因我……”
他伤心欲绝,俯首叩地,“还请诸位恩公救命!若田某能活,他日定结草衔环以报!”
说到最后,他咚咚跪地磕头,刘正一把扶起,就见田约脏兮兮的额头上已经满是鲜血。
从怀中掏出方帕擦了擦田约的额头,刘正望向公孙越,苦笑道:“还真是和田氏有关。你一说辽东人,还姓田,我想着就可能跟襄平田氏有关。”
田约惊异道:“恩公知晓?”
“襄平田氏是辽东郡襄平富豪,我等岂会不知?”
刘正笑道:“半年前,董卓新封辽东太守公孙度,有关动向我等也留意过。因长子公孙康被襄平令公孙昭受命伍长一职以作羞辱,公孙度到任之后鞭打公孙昭致死,还将诸多富豪缙绅灭族泄愤。”
公孙越脸色微涩地笑道:“德然兄,公孙昭虽是辽东属国出生,与我家也有些亲戚关系。昔日家兄在属国担任长史,与公孙昭也有来往。你看此人……”
“属国长史?”
田约怔了怔,随即脸色骇然,“你是骑都尉的亲戚?”
“正是。说起来,田氏也是因为公孙昭而死,而他能担当郡府襄平县县令,还有家兄的关系。”
公孙越颔首,朝着刘正解释了一句,田约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磕头道:“还请恩公念在这些微薄情分上,助田某脱困,来日田某定当……”
“可你知道我其实和田家还有纠葛吗?”
刘正蹲身扶起田约,又擦了擦田约的额头,最后索性将方帕交到田约手里。
田约闻言,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刘正。
刘正笑道:“内兄派人过去辽东做生意,与田氏等豪门大户也接触过,只是被赶了出来。后来内兄又亲自去了一趟,虽说也是隐姓埋名,但礼数也周到了,却又被赶了出来。内兄回来说了,田氏传不过三代,虽然是一时气话,可还真是一语中的了。我当时得知你家的消息,还夸赞内兄看人着实是准……呃,我等便是旁观者的心态,随口一说,你别生气。”
内兄便是妻子的兄长,如今在刘正身边主持生意,还能看人这么准的,也就是荀彧了。
说起来,那些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户,还真不把荀彧当回事,不止田氏,还有中山甄氏、徐州糜氏等很多富商。
虽说其中有荀彧怕坏了荀氏名声隐姓埋名的原因,但那些人大多油盐不进,对外地势力极其排斥,像中山甄氏,便是透露一些张燕的背景,对方也完全不怵,反而会投来鄙夷的目光。
刘正这时说起,想到荀彧当时气急败坏的嘴脸倒也有些忍俊不禁。
“恩公……田某不知此事。只是死者为大,往日仇怨,还请恩公既往不咎。今日只要恩公救我,田某往后必定服侍左右,当牛做马……”
听着那边邹靖等人与郁筑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上去相谈甚欢,田约更是紧张道:“便是看在同是汉人的面子上……”
刘正抬手压了压,“别说汉人蛮夷什么的,我这人不看这些。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虽说偶尔做事冲动,也想当然,但这种东西对我不管用。”
“恩公……”
这种好无立场的话,让田约一愣。
刘正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朝着那些胡骑深笑道:“好在,其他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至少这件事情,你没做错。”
田约一愣。
刘正搀扶了一把,笑道:“起来吧,休息休息。既然是被无端牵连,你这逃犯我保了。不用等哪天大赦天下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这几天跟着我一起去上谷,改天我就送你回去襄平,正好让你在辽东帮我办点事情。”
田约脸色一变,一想不管是回去上谷,还是过去辽东,都是自寻死路,目光不由转了转。
公孙越察觉到他的神色,哭笑不得道:“商贾之人最是无信,你看他这眼珠子转的。”
“这话你还真不怕你那几位义兄知道。”
刘正忍俊不禁,拍了拍田约的膝盖,“你离开多久了?割席断义管宁管幼安知道么?等到了辽东,你去找他就好。公孙度虽然上任半年,一开始铁血残暴,可此后做的事情是真的漂亮。北海那片逃到辽东郡的不少,都有管幼安带头,他是我师叔。你报我的名字,他一定会照顾你。”
说着,咧嘴一笑,“你放心,你回去也没人认识你,田豫、田畴都在,你就说是他们兄弟,就是长得像罢了。”
刘正忽然“哦”了一声,“我叫刘正刘德然……哎,子度,我师叔那绰号,以后我就叫说一不二刘德然,怎么样?霸气吧?”
他心血来潮,搂着脸色古怪的公孙越走向那些胡人,口中笑道:“说一不二……哈,这个不错吧?要南下了,总要取个响亮的名头……不好么?喊出来很稚气?我觉得不错啊……当然不是自己喊,你喊……‘天神将’我听着肉麻嘛……”
田约怔怔地望着刘正与牵马的公孙越走向那些胡骑,只留下一匹黑马在此处,心中一动。
他左右望望,看着那些驻步远眺过来的行人,又见刘正等人全都面朝胡人,无人看过来,随即望了眼自己早就饿瘦疲累的马,又望向俊武不凡的青云,快步走了过去。
他拉住辔头,正准备跳上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
片刻之后,田约突然脸色惊异地望向刘正的背影,脸庞涨得通红,随即拉着青云跟上刘正。
见田约凑过来,刘正与公孙越相视一笑,齐齐回头有些戏谑地望了眼安分守己的青云,穿过人群的时候,邹靖与那少年勾肩搭背地过来了。
“刘公子,这位少年英豪便是鲜卑大人轲比能许了亲事的郁筑鞬,果真是豪爽之人,说是看在我等的面子上既往不咎,看我们弓马娴熟,想要请我们去上谷郡休息。至于这位……”
“田约,逃犯。你们保下,没事。我们回去喝酒吃肉!”
郁筑鞬拍了拍邹靖的肩膀,朝着刘正笑得豪爽,扭头间,见田约丝毫不怵地望过来,还笑容灿烂,心中生怒,脸上笑容满面,还装模作样地拱手道:“刘公子,在下邀你,不去不行!好酒好肉,还有我鲜卑乌桓的美女,都给你!一定要去!”
“去,自然要去。”
刘正也哈哈大笑,拱手作揖道:“能结识阁下这种少年英豪,刘某荣幸之至。还请带路。”
两人弯腰对视一眼。
笑意盎然,秋波互送。
第二六五章 说一不二刘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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