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检……沙沙沙……改变关羽宿……占该人物演义路线98%,累计100%。关羽……抹杀。”
庄府门口,一声刺耳模糊的声音突然断断续续地自脑海出现,刘正左手下意识地捂着耳朵,听得“抹杀”二字,毛骨悚然,急忙翻出系统记录,才发现后面一句话是“关羽演义路线自系统抹杀。”
“主公,怎么了?”
黄昌疑惑道。
“没,没事……”
刘正摇摇头,浑身仍旧泛起一股寒意。
不仅仅是关羽的演义路线突然满了,也是因为系统最后一句提示从未出现过,莫名其妙中透着几分古怪,而系统提示突然间出现的杂音,更是让刘正心头不安。
他望了眼黄昌……准确的说,更应该被称为隐姓埋名的卜己。
刚刚公孙瓒一句玩笑,刘正一直不知道黄昌的名字,便尝试着查看了一眼。
没想到竟然撞了大运,一直找不到的卜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自打年关卜己随闻人昌、常继文、赵犊回去故安,正月初十平安无事地回来之后,刘正虽然还有所戒备,但常继文三人显然也听不进去了,以至于卜己凭借与常继文三人的关系,在农庄与黄恬、郭宵二人都来往密切,虽说职位不变,但本身已经颇得人心,如果放任下去,再过一年半载便是进入核心都有可能。
当时刘正的心情确实很愤怒,要不是卜己的好感度有“30”,武力“88”,统帅也有“80”,本身在蛾贼之中也有威信,应当有用得着的地方,当着公孙瓒的面,刘正都想斩杀了对方。
刚刚冷着脸卸了卜己武器,可以说是试探,既然卜己不反抗,刘正也想看看私下里有没有机会说服卜己,只是纵使将刀子抵在卜己的后背,对方却怎么也不承认身份,刘正索性便让卢植、赵犊进去安抚看护一家老小,自己与卜己在府门口一边戒备漏网之鱼乘机偷袭,一边问话。
但刘正问了几句也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既然卜己想要隐瞒身世,怎么可能暴露,何况今夜的偷袭原本还有卜己参与,卜己又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为了保命,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地认下来。
原本被卜己插科打诨敷衍过去,刘正已经有些烦躁,这时这声系统提示更是让他惴惴不安,他有心前去城中,只是此刻留在此处守卫的数十名白马义从刘正也信不过,而且文丑、李成已经前去城中帮衬,他就必须留在此处看护。
刘正皱眉想了想,正要招呼一名附近的白马义从帮忙去城中探探消息,耳畔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刺耳声响,“经检索:改变……沙沙沙……宿命轨迹……路线98%,累计100%。张飞演义路线自系统抹……杀杀杀……”。
他顿时僵在原地,浑身战栗。
察觉到刘正魂不守舍的模样,卜己愣了愣,随后望了望刘正右手的环首刀,咽了口唾沫,微微侧身一步。
刘正那目光突然望过来,卜己浑身僵住,就见刘正右手一抬。
他吓得心中一凛,才发现那刀掉落下去,插在泥地里,而刘正面庞紧皱,双手捂住耳朵,显得极其痛苦。
“经检索:改变荀采宿命轨迹迹迹……沙沙沙……抹抹杀杀杀……”
“……貂貂蝉……沙沙沙……”
“……邹琪……”
“……刘备……曹操……荀彧……”
“嗞……”
提示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杂音与停滞,消息记录中的新消息出现得越来越紧密,以至于念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提示声快得几乎化成一个音节,那音节刺耳无比,在脑海里回荡,刘正感觉整个脑袋都快炸了,身躯也脱力痉挛。
而与此同时,卜己目视刘正,缓缓弯腰捡起了环首刀,左右张望几眼,目光闪烁不定地问道:“主公,你怎么了?”
“卜……己。”
刘正身躯疯狂战栗,双腿脱力一软,跪倒在地,脑袋磕到泥地,声音虚弱到细若蚊蝇,“别、别杀我,听我说……”
“主公?”
卜己蹲了下来,望望左右,缓缓抬手扶了下刘正,见刘正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力量,他跪下来抱住刘正,下巴靠在刘正的肩头,目光扫视几眼望过来的白马义从,埋头低声道:“主公,你别这样试探黄某啊……”
“当、当初霍霍奴也想杀……哼!”
脑袋刺痛,刘正低沉地闷哼一声,咬牙虚弱道:“也想杀我,最后他、他收手了……我,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他临死之前,说了一句自己脏,去洗洗……”
卜己声音微沉道:“脏吗?谁不脏啊……霍奴真是矫情。”
“的、的确……都脏,我也很脏……但,但当贼有出息吗?没出息的……”
身体痉挛,头晕目眩,刘正却还是整理着思绪开口道:“你杀了我……还,还是贼……可好日子怎么过……再找人学,是、是可以……”
“好日子要看怎么过。要是黄某一人,想过安宁日子不难。而且主公,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很多东西农庄有的,外面其实也有。你最重要的不过是在农庄内流传的一些说辞罢了,什么汉民啊,什么自己安定便算是为天下造福啊……这话没用,但这一套方式很有用,比其他士族在手底下做的宣传要详细,黄某结合以往,学到很多。”
卜己顿了顿,语调带着笑意,“只是主公啊,你如今态度这么软,方才可不是这么做的。你方才还拿刀抵着我的后背说袍泽、血脉之情,不可不报。”
“所……以我在、在问你……我想留下你。要不然,为什么我不杀,杀了你……还留你到此刻……”
“你的人头最吸引我了。”
卜己把刀柄放在刘正右手中,双手抱住刘正的右手,目光望着刘正战栗的肩头,那肩头衣服上的鲜血在远处的火光照耀下已经黑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主公,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隐姓埋名,自然有难言之隐。便说张曼成与张燕,他们其实都知道我在此处。但你既然如今还在反复问我,那就是他们没有说了。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吗?因为一旦我真的动起来,或者死了,他们自己的性命都可能受到威胁。哈,黄某自信,还是有人会愿意给我报仇的。”
“卜……己……刘某……”
刘正一边说,一边双手战栗地想要抽手,却被紧紧握住。
“你别动,也别说话了。既然有病,还被我抓住了机会,那就听我说完。”
卜己轻笑着拍了拍刘正的手,远处有几名白马义从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还有人迈步,似乎是想要过来,卜己抱住刘正,脸色感动地喊了几声“黄某万死不辞!”,那些人竟然真的不过来了,神色还颇为动容的样子。
他暗自嗤笑,“原本我有段时间很慌,就怕被你发现,毕竟你的武艺在那里。如今一想,张燕张曼成可能都认为另一方人会说,偏偏谁都没有说……哦,其实我也想着你可能知道了,可是你隐忍不发,我便也以为你想招揽我,正好我也想看看能说服张曼成的你怎么运作的农庄,所以也按兵不动。只是谁知道就一直拖到了如今。而连我都没料到,黄邵突然起意要杀你,我为了自保,只好配合他了。”
“呵呵,你这胆量,不得不让我服气。我怎么也料想不到啊,你竟然……将一千人都交给公孙府君了,竟然敢单枪匹马守在这里。也是我运气使然,如果我当时在农庄,可能还有机会带人反抗,甚至通风报信,可我这几天正好听手下说马场那边有几个地方孙浩派人看护得很严实,我想探探你的秘密。”
“所以今早见完黄邵回去,就被带着与郡军在一起了,以至于农庄里的那些人也只能按兵不动。娘的,你怎么就敢让我等不准轻举妄动,甚至不准外出,什么狗屁托辞啊,还习惯一下军中作风……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信你了。那些士卒更过分,真以为是老手,就想着在你的说辞中找机会奚落我等了,老子撒泡尿他们他娘的都跟着,还指指点点,说撒的位置不对……干!”
卜己啐骂一声,声音喑哑,“黄邵那厮也是贱人。老子听说他受了伤,好心去看他,他临时起意,明显准备不足,他娘的杀妻威胁我一同杀你。他算个屁啊!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杀了你,过去汝南郡能好过一点。可老子是兖州、青州的渠帅,他也不用屁股想想,我会过去吗?便是如今张曼成在青州发展,我可能被张曼成针对,乃至暗杀,但他黄邵算老几啊?被主公你和张益德两个人就吓退了。我……”
他语调激动,说到这里却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唉,方才过来时,看着黄邵落魄至此,说是兔死狐悲也不为过。我在想,我们败得不冤。党锢一除,昔日能够联络的士族豪强纷纷倒戈,乃至朝堂之上的人也要应对士族上位的可能,没有真正有才的人,一群莽夫会败也是理所当然。我其实也挺疼惜死在这次战斗里的人,完全是主帅领导无方,才落了败……”
脑袋里嗡鸣声不断,刘正勉强张了张口,“你……”
“别说话啊,主公。大家都看着你呢,都夸你对手下人真好。竟然下跪拥抱。”
卜己笑了笑,“只是……方才你卸了我的刀,我真的好紧张啊。好久没有这种可能没命的感觉了。而且你的眼神也有问题,后来你拿刀抵着我的后背问我身份,我就更紧张了,谁知道……你竟然松手了。如今这情况,是你自找的……”
他长吐了一口气,“你好蠢。既然认定了是贼人,怎么可以用对待正人君子的方式来对待我?贼人不都是反复无常,为所欲为的吗?而且,你想怎么样?难不成真的招揽我,可我是世人眼中的黄巾余孽啊……真被你问出来了,就算你不开口,还用我,可迟早有传出去的一天。到时候,你替我扛?再被子干公那些人逼着下跪流一次血泪?然后再让老子也像张曼成一样,妻离子散都不好意思找你报仇?可老子是那种天天哭丧着脸需要别人庇护的草包孬货吗?”
“我……”
“都说了别说话。我时间紧……就怕你突然好了,那我连矫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卜己抱住刘正,用力抱了抱,随即又握住刘正的双手,稳住环首刀,“虽说刚刚说了那么多,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你吧。没错,我就是卜己。黄邵是我兄弟,张曼成也是我兄弟。而卜饵,的确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但,那有怎样?”
“卜饵是被你杀的吗?那蠢货是自找的,而且是被一群老弱妇孺杀了……你知道他有多白痴吗?老子以往就看不起他,他作为庶出,天天跟我争宠,后来因我入了太平道,结果还想着在大贤良师地方争宠。争不过,就在我眼皮底下拉帮结派,我警告了他一下,他就要跟我恩断义绝,说自己也能成事。这事我没敢说出去,只想着他既然有心出门闯荡,也能好过一些,结果……哈,自以为在这乱世能活很好,不自量力的东西,终于是自讨苦吃了。”
“还有程科……你可能听都没听说过,就是你在故安养伤时候偷袭你的那伙人的首领,是条汉子,可是……找错对手了。大汉昌隆……这话我听着也觉得没错,而且你我虽是对手,目的还是一致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青州刚刚起兵,郑大家他们,就是你那师伯……我都没敢让人去杀。好人坏人,总要分得清楚……唉,主要也是大贤良师死了,要不然,我可能如今也不会这么想了。可局势不同了,程科那行为说是为了卜饵报仇,为了我好,却……从来没问过我的想法。”
刘正又抽了抽手,卜己紧握住刘正的手,“我也是听说了大贤良师的死,才想着过来的。一来,太平道不可能事成了。二来,报仇雪恨的口号,也能让兄弟们有个念想,不至于真的都乱了。三来,我想看看八人破程志远的人,究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谁知道,陷进去了。哈哈哈……”
嘭!
环首刀突然被扔了出去,卜己双手搭上刘正的肩膀,四目相对,“说了这么多,你也该猜到了。卜某就是让你尝尝刀刃在背的感觉。你这脑袋啊,在脖子上才吸引我,没在的话,也不过跟狗头差不多,还不能吃……嘿,你是子干公的弟子,张曼成都信的人,又有那番功绩,也算是国士了。你想招揽我,必定也是将我当成同样的人。国士待之,国士报之……哈哈,卜某值了。但身份有别,他日有缘再聚吧。”
他最后抱了下刘正,拍拍刘正的后背,语调肃然道:“主公,有心了……后会有期。”
卜己站了起来,任由刘正躺了下去,随后脸色慌慌张张地跑向一名白马义从,借口去请医师,借了一匹马就走。
那白马义从朝着任由刘正躺地的卜己骂骂咧咧,跑过去扶起刘正,随后才发现刘正翻着白眼神志不清,过程中,刘正其实勉强朝着卜己离去的山道抬了抬手,但那动作幅度不大,没人发现,待得那白马义从招呼了几个人背着刘正进了农庄,刘正已经昏迷过去。
然而,事实上刘正的意识一直清醒着,此时满脑子都是系统最后不断重复的清晰无比的提示声:“十常侍伏诛,演义路线崩溃……系统修整中……”
另一边,卜己纵马许久,停在了一处草丛附近,喊了一声,“没死就出来!”
“大哥……”
草丛中一道人影大步跑出来,“娘的,黄邵这厮好狠啊!竟然留着老子攻打张家庄。他这排除异己的手段也太拙劣了。高升严政没脑子,竟然真的冲上去,被那刘正几回合就杀了。”
“都说了叫你混进去就好,谁叫你往上爬了。他就是疑心重,还善妒……上马。”
卜己伸手将那人拉上马。
那人疑惑道:“去哪里?我还叫黄旻呢?还是……”
“先去官道探探再说。有人拦的话,叫宗封吧,没人拦,你爱叫管亥还是黄旻宗封,谁管你啊……不过,也不知道被谁摆了一道,这个公道迟早要讨回来。”
“自己人吧?要不然怎么可能避开黄邵和你的手段?”
那人影迟疑了一下,“我们还杀不杀刘正了?对了,大哥怎么这时候来接我了?我还以为需要等到明天呢……”
“被发现了……娘的,咬死了我是卜己,看来赵犊他们昔日被发现,这刘正确是有些邪门……不过,哈哈,老子气运加身,他竟然突然病了。我就敲打了一番……就是不好杀人啊,白马义从太多了。嘿,好日子过久了,第一想到的是保命要紧……走吧走吧,也不知道他刘正死不死,得早做打算……若真能出去,我等去跟张曼成过过招,也好恢复一下血腥。”
“哈哈!早就想着这事了!这幽州待得都浑身发痒了。”
那人一拍马屁股,“驾!”
马蹄声随即在天地间回荡起来。
……
与此同时,贤彰街的一处院落内,战斗已经结束。
关羽捂着左腰眼,抱着青龙偃月刀,躺靠在墙头大口喘气。
眼前是蔡孰带着阳氏唐氏来来回回替人治伤的身影,朱明等人全都躺倒在地,一侧张飞痛叫着,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文丑李成孙浩正在收拢尸体,动不动还踢上一脚被捆在一侧的两名俘虏。
第二三九章 战城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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