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愣了愣,荀攸荀表对视一眼,目光之中意味深长。
刘正思绪飘飞,问道:“射杀黄门算蠢事。可是,不该杀吗?他贪污啊!还想贪老师的,贪军饷,老师带兵打仗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不合他意,他回头告上一状,说老师与反贼同流合污,老师说不定就官位不保,还有性命之忧,不该杀吗?”
他苦笑一声,“你们肯定以为我想太多,事情不是还没发生吗?这类话说出来就没劲了。真要等事情发生了,我他妈一个病秧子能做什么啊?而且他是黄门,朝堂内的人物,这样一个人贪污腐败不杀掉,谁都容忍他胡来,谁想过这不是在助长此风盛行?”
头发有些粘,刘正也学着荀攸的样子解开发带,揉搓几下长鬓,“那些人位子高了,都想着权衡,想着自己的人头……当然我也怕人头不保,只是我有功绩,还是汉室宗亲——这身份可能会有些用吧……你们说我该不该杀他?我当时病怏怏的,马上就要过来南阳就医,要是设计让别人去杀,谁信我的那些猜想?所以只有我自己来做,大不了功过相抵,反正我夺情起复也无所谓功劳,可那些贪赃枉法的人总会怕吧?”
众人沉默下来,黄忠黄叙也停下哭声望向刘正,刘正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你们老说反贼反贼,不能与之结交。张曼成这家伙,子度你们之前也应该接触过,其实品性不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当然,他肯定杀了很多人,也害过我,但不是说他就没有善念了……这么说是有点过分了,我也不是在给他洗地,呸,给他说好话。就是觉得,其实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就是想过好日子。他们的方式错了,如果可以协商,未尝不能沟通合作……毕竟他是渠帅,是蛾贼的神上使,很多人肯定也听他的话,通过他安抚蛾贼其实才是最合适的。”
雷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天空偶尔有电闪雷鸣,但雨却已经没有了,只有远远近近的住宅水滴声叮叮咚咚作响。
房间的火光透出来,刘正的身形在房门上形成一个晃动而深刻的影子,那声音有些轻柔复杂,却也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他其实也想过招安,朱中郎将不愿意……朱中郎将出发点没错,谁要是造反都能得到宽容,那整个大汉不就乱套了吗?可造反的事情不是说今年才出,往年也有,谁去想这些人为什么造反了?呵,难不成为了有趣才造反啊?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其他人认同响应?”
他自觉滑稽地笑起来,摇头道:“可那些大人物看到的都是海内和平。在这样的环境下,张曼成肯定没有活路。那他死了以后呢?十五万人难不成不会再推出一个人来组织造反了?朝廷能杀多少人?杀得光吗?只要这样想法的人还存在,就算这场声势浩大的造反平息了,总会还有一批人选个时候再造反……因为,谁也没有好日子啊!那为什么不去引导?张曼成还愿意听我的呢……这事说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既然机缘巧合出现了,我也总得努把力,导人向善,让蛾贼造反的事情平息下来吧?”
他抬手在火盆上方烘烤着,有些气馁道:“这事惹人非议我无话可说……只是以暴制暴,我难不成还怕他们?我如今可是夺情起复啊,遇到蛾贼不杀,简直大不孝……就算我没想和那些只知道吹嘘太平盛世的人打交道,可我本身还是个寒门士子,被人口诛笔伐总会有的,难不成我不顾名声,就为了讨好张曼成?”
刘正抬头左右望望,神色荒诞道:“你们觉得,他配吗?”
众人一怔,有一些人想起刘正的能力,表情不是滋味,就听刘正傲然笑道:“就算你们通通死绝了,就凭他们这些人,还留不住刘某……嗯,这么说自然不包括汉升兄和我三弟。但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往后凭着一身武艺,还有那些功绩,想要出人头地难吗?”
“趋炎附势、委曲求全、明哲保身,要说我不会做,呵,谁不会啊……就是做得好和不好罢了。可是我有利用价值,我的武艺,和机缘巧合闯下来的名头,谁见了我都应该礼待一番,我干嘛吃力不讨好地在这里受你们排挤,被人说造反,被人说蠢,狼狈得跟条狗似的?退一万步说,我真要投降了张曼成,一千多人啊,直接让他们把你们围起来斩杀了不是更方便?省得聒噪。”
火盆里的木柴有些烧透了,刘正拿起一旁的一根木柴放进火盆,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半晌扇了扇燃起来的黑烟,继续道:“可我不是那样冷血的人,放弃这里的一切,我做不到!何况,我要的太平,是海内再无造反之事,而不是一时压下这样那样的念头,到头来还会再发生。”
他望了眼有些失神的荀表,笑道:“我对女荀说过,我梦到过另一个天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想要实现那样的日子很难了。但有些惠及天下的东西,我还是会去做……见到了更好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如今这些差的?为什么还要听那些迂腐之人在我面前说三道四?谁都以为我胡言乱语,行事鲁莽,那就走着瞧啊!今天你们对我爱答不理,明天……算了,这话说起来没意思,等我弄出成绩了再说。”
他看着荀氏三人在提到荀采时候逐渐敛容正色,甚至疑惑沉思的表情,觉得有趣,笑了笑,随后感受着身上的冷意,站起来拍拍手道:“至于如今,你们放心好了,刘某还是那句话,我不会造反!因为这事情我有自知之明,再给我一百年,我都做不好领导一群人的事情。然后明天一大早,我会过去宛城,谁去谁不去你们自己决定。此事既然因为刘某而起,刘某一定要去解决掉……而且明天差不多今天村里的事情那边也该知道了,朱中郎将什么态度,我也能够看到,到时候怎么做,差不多心里也有数。”
他瞥了眼小白和张飞所在的房间,感受着不少人的好感度上升少许,有些欣慰地点点头,“当然,我不是说我不会再做错事,你们怎么做自己也要想明白。你们要为自己的想法负责任,不是只会怪我乱来就好了……往后谁要是真的跟了我,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我听,但有些事情我拍板了,你只要执行就好了,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可以问我,但怎么完成是你们的事情,我不要听什么意见建议糊弄我完不成……主公主公……”
他望向公孙越,“有人告诉我该有个主公的样子,我年纪轻,没办法注意到这些。但如今多少懂一些了。当然……既然懂了一些,我也不会一直说再仁慈下去。”
公孙越表情一滞,刘正低头看向荀攸,笑道:“起码,公达你跑不掉了。少来那些过犹不及的废话,起码这事你叔父赞同,而且啊,我这反书的出处,可和你们荀家有关,你总得努努力……装什么装,搞得我欠你人情似的,你的命还是因为我才在张曼成那里保住的,怎么,觉得我蠢就想过河拆桥?你这个人啊!啧啧!”
荀攸也表情一滞,那边荀表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就见刘正扭头望望黄忠和张机,“当然,为了完成宛城的事宜,仲景兄我要带走,我的伤寒还没好嘛……汉升兄,你要是还要跟我斗,我建议你养好精神,咱们往后好好打一场。只是我其实对你也有好感,就凭你的武艺,还有你儿子……叙儿的事情,我真的说到头了。当然华佗到时候我会找到,不是为了你,这话你记着,但也不妨碍我喜欢叙儿这孩子,到时候一定讨要五禽戏帮衬你们一番。但是我希望你想明白了,叙儿挺好的,你不跟着我,起码也要让他过上好日子。咱们也算为了同一个目的奋斗。真要有什么困难了,你记得也跟我说,能帮衬我一定帮衬。”
黄忠怔怔无语,刘正望向屋外的其他人,“其他人……我啊,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可能不知道,打从涿县招兵买马准备抗贼开始,我就想让底下那些人都过上好日子,可是才招了一点人,结果还他妈招到一群蛾贼,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些蛾贼还准备让程志远来杀我……我就是没办法,才跑到故安去堵程志远了,运气好,堵到了,而且还没死,混了个‘天神将’的称号……可人手反而没了,许诺的好日子,还没争取过,有一些性命也已经没了……所以我不想说那些空泛的了。”
他摇着头,打开雨伞小心翼翼地沿着墙壁出去,闪电的光亮中,空旷的街道上就他一个人撑伞而行的身影,有些寂寥,“我只能说,我跟你们想的可能不一样,可目的一样啊,总也是想过好日子……说不定我想得比你们想的还要好呢。我要这世上病痛有药可医,要这中原再无战乱,天灾人祸能够得以整治预防,要百姓都是五谷丰登……”
刘正每说一句,众人的眼眸就亮上几分,只是接下来一句话,还是让荀氏三人和张机嘴角抽搐起来,“要天下人都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然后敬畏……哈,还是有些空泛和叛经离道了。但不比你们差吧?只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手段想要高明,也要人一起来做嘛。”
“谁有兴趣吗?往后一起搞事情啊……我就不回头了,免得无人回应而失望。啊,说得口都干了,你们聊,我去洗澡……益德,你好了没啊?水还没烧开啊……”
喊声渐息,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话语声传来,房间内外只有火盆的噼里啪啦声响个不停,水流声水滴声叮叮咚咚,荀攸的眼眸里冒着火光,半晌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后神色复杂地说了一句连他都不知道算不算认可了刘正的话:“这些话……你们记着……既然,嗯,刘公子都走了,散了吧。明日……不对,这话刘公子说错了,今日一早,到时候大家自行决定吧。伯重,你该回去了……散了散了。”
随后人群各自散去,文任却并没有走,而是随同文聘进了房间。
看着黄叙拉着黄忠、张机走远,荀攸三人也在聊天。
空旷的街道上偶尔有刘正招呼众人吃夜宵的喊声响起来,荀攸依着房门望着头顶的夜色好半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荀表荀祈说着话,某一刻苦笑道:“那时还与卢大公子说我等不见得了解刘公子,未曾想一语中的……只是这想法……唉,伯朗叔父,你得问问姑母和祖父了,也不知道那符号与楷书到底是何人所做。好烦啊……这迂腐之人的名头,攸可不想担当。”
笑声传出来,偶尔还有痛嘶声,随后不久,村落里沉寂下来,天却亮了。
第一六七章 好烦啊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
启明1158、
抚宋、
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
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
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
重生后嫁给废太子、
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