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帝都里有人已经开始唤醒这座城市了，有的人或许才刚刚入睡，有的人可能还没有休息，正如北郊空阔的会场里的这些轮回候选者一样。

    “我们破晓对永恒联盟提出的退出机制里的第六条款有些疑问。”潮洋显得有些疲惫，并没有站起身，只是靠在椅子上，稍微提了提声音。

    “第六条吗？我看看。”雪不决同样坐在椅子上，淡淡的沉吟了一下，“当所在组织被监察者、掌控者直接或间接控制时，可在不泄露任何其他势力内部信息的情况下退出联盟。在受到监察者、掌控者命令警告或胁迫时，可以有条件的退出联盟。这个有什么问题？”

    “这一条我看可以去掉。”潮洋没等开口，赵多情却发表了意见，“如果没有一个强制性的联合规则，被人稍稍威胁就要退出的话，那这个联盟还有什么意义？现任监察者跟之前的监察者不一样，她对扰梦者的敌意更大，除之而后快的决心也更强。所以我们没有妥协的可能了，如果你们永恒联盟还做着随时准备退出倒向监察者的准备，那我看这次联盟你们不如现在退出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雪不决并没有因为赵多情的话而不满，依旧不疾不徐的解释，“我们永恒联盟之所以参与进来，就是为了失败淘汰之后不被干扰，同时也为了确保身边的人不被波及。说到底，你们和监察者的矛盾与我们其实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共同应对轮回游戏次选，力求第一战区不被淘汰，但是让我们跟监察者死磕，这点我们是做不到的。”雪不决说的现实，让槃游和赵多情都不禁皱眉。

    “可以。”沉默依旧的叶轻眠开口同意了雪不决的要求。

    潮洋有些疑惑的看了叶轻眠一眼，见后者似乎并没有打算解释，依旧所在宽大的衣服里，妥协了的叹了口气，“破晓同意永恒联盟的要求。”

    赵多情和槃游默契十足的隔空对视了一眼，随后也选择了默许。

    “槃游，我们真同意永恒联盟的要求？”参商有些不解的问道。

    “反正我是没见叶轻眠吃过亏，永恒联盟想明哲保身恐怕有点难。既然叶轻眠同意了，那就一定能限制他们的办法，我们等待着看就好了。”槃游虽然极其仇视叶轻眠，却也不会忙不的否定他的一切。相反，叶轻眠是槃游为数不多的佩服的人之一。

    还有一点槃游没有说与参商，那就是根据叶轻眠的说法，九叶薰和槃游二的死因可能另有隐情，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或许一直都误会了什么。所以在真相没彻底确认之前，槃游不介意暂时在这种小事上松一松手。

    黎明团队的地方，有一个全场比叶轻眠裹的还严实的女子——雪兔。这个临时改造的会场里可没有暖气，甚至还有些漏风，时至破晓，空气冷的只往骨头里钻。此时雪兔连棉口罩都带上了，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看向赵多情，“就这么同意了？”

    “联盟一旦达成，永恒联盟是一定不能临时退出的，不论什么原因。否则会对第一战区整体的士气造成打击，同时也会动摇我们和监察者对抗的决心。”赵多情说道，“起初在初选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可以逃避，但现在这已经不是可取的办法了，所以必须把所有人绑在一起。这一点我清楚，叶轻眠也一定清楚，但既然他都同意了永恒联盟的要求，恐怕必有让其能跟着我们一条路走到黑的后手。所以我们也就没必要当这个恶人了。”

    叶轻眠手脚冰凉，实在有点扛不住了，他很后悔没带个睡袋过来。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难道自己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躺在袋子里么？平放在地上？还是吊起来？哎，很快就天亮了，或许太阳出来就好了吧。

    “没问题吗？”潮洋走到叶轻眠身边，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问题。”叶轻眠仰起头，把嘴从包着半边脸的围巾里露出来说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潮洋点点头，他没有多问。

    “很快你就知道了，永恒联盟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既然上了我的贼船，那必须得一条路走到黑。”叶轻眠嘲讽的冷笑了一声道，随后低下头，重新把鼻子以下的部分缩进围巾里。

    潮洋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叶轻眠，感觉后者很像一个土拨鼠。他对叶轻眠是很有信心的，自己从破晓分裂之前就一直是坚定的反监察者一派，而且一直倾向联合曾经首领灰宫告好友叶轻眠。而叶轻眠也不负众望的在初选终轮以极其暴力的手段换血了监察者，这让潮洋对自己的看法更加坚定了。

    两个小时后。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让寒冷的夜晚看到了温热的希望。会议持续了将近24小时，很考验人的精力，破晓的发言人已经变成了名声不显孙常在，落叶之纱的发言人变成了参商，永恒联盟的发言人换成了三封寒。

    潮洋、槃游、雪不决等人需要稍稍休息一下，但也仅仅是不用频繁讲话而已，想睡觉是不可能的。而每个参与的势力团队成员，就更不可以休息了，不断的调整着之前计划的内容，不断的分析讨论其他团队提出的要求，经过判断和商讨后把结果同步给发言人。

    这种时候，唯一睡的比较香的就是叶轻眠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迷糊过多少次了，如果不是佘璇拨开了他的眼罩，或许他还没发现已经日出了。

    “那么我们破晓没有其他问题了。”孙常在说道。

    “落叶之纱ok。”

    “差不多了。”雪兔举手道。

    “开始誓约吧。”三封寒建议道。

    此时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次会议终于进行到最后一步了，虽然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不过终于能看到完结的倒计时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点燃从破晓的人群中走出，双臂张开，一本现在圣经在胸前浮现出来。尽管这里大多数人不是能力者，无法看到点燃的圣经，但身为轮回候选者，还是能感觉到来自点燃身边的那种玄妙感觉的。

    点燃的现在圣经出现后，在几秒钟之后便由书本的形状转变成了一个精致的誓约卷轴，上面不容置疑的轮回力量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誓约的伟力和不容违背的威严。

    “麻烦你了三封兄弟。”雪不决友善的对三封寒笑了一下，永恒联盟是没有能力者的，所以在最后形成契约的时候，必须要由钟铭远程协助。

    方式很简单，当最后形成契约时，三封寒会联系钟铭，为雪不决开启危机未来的一次使用权，使其成为临时的能力者，可以观看到誓约书的内容。

    相比于永恒联盟的繁琐流程，其他三个势力就方便多了。落叶之纱的槃游，黎明的雪兔，破晓的佘璇，开始根据之前一天一夜的讨论结果，开始逐条的用精神力在点燃的誓约卷轴上抒写联盟条约，拥有的权利以及应尽的义务。

    相比于之前的会议，此时的工作已经跟普通参会人员无关了，但是却显得更为重要。之前协商的一切，都需要呈现在誓约卷轴上才会真正形成约束力，就像普通人世界里的合同，在签署完毕之前，任何意外都并不意外。

    佘璇、雪兔、槃游、雪不决，在团队核心人员的不断提示下，逐渐完善着誓约卷轴。随着内容不断被记录，四大势力的所有人，无论是否身在此处，都感觉到冥冥中一股不可言的力量在降临，留下了神圣不可侵犯的誓约，将自己和第一战区的其他候选者之间连上了一条看不见的丝线。

    书写誓约的过程容不得丝毫马虎，让负责签约的佘璇等四人在这个寒气逼人的初春都隐隐有汗流出。随着太阳渐渐高悬，誓约的缔结终于在正午彻底完结了。

    随着誓约卷轴开始生效，所有人都仿佛卸下了千万斤的重担。誓约卷轴一分为四，分别由四大势力的首脑保管，而这时雪不决就可以不通过钟铭的授权便可以直接观看了。

    誓约卷轴似实却幻，并不是以物质形态呈现，但却可以根据意志收纳、展开，可以隐藏进身体里。

    有了规则的限定，终于不用担心被人背后捅刀子了，这对于四大势力普通成员来说是很值得庆祝的事情。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敢肯定，其他战区在没有誓约现在存在的情况下，绝对不会产生像第一战区这样牢靠的联盟。毕竟口头的约定是没有约束力的，而誓约现在的保障却是轮回法则。只要一天不能超脱轮回，那就必须向轮回法则低头。

    经过了将近连续三十个小时的高强度会议，精神彻底放松下来的各大势力成员都扛不住了，如果这里提供床，恐怕有的是人愿意不顾形象的直接躺下睡一觉。

    “叶哥，叶哥，醒醒吧，完事了。”金秀什轻轻推了推快要变成雕塑的叶轻眠，同时递上了一杯热牛奶。

    “谢啦秀什。”叶轻眠迷迷糊糊的灌下一杯热奶，感觉舒服了很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些精神。

    “都完了吗？”叶轻眠问道。

    “都完了，誓约已经结成。大家都准备走了。”金秀什说道。

    “哦，我去打个电话，你通知所有人留步，我有话说。”叶轻眠吩咐了一声，连打了两个哈欠，走到一边播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

    “叶轻眠？怎么这个声音？”

    “唔，刚睡醒，没睡好。”

    “呦呦，你这刚一起床就找我？姐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哦。”

    “别闹，开始吧。”

    “要下战书了？”

    “嗯。”

    “就按你之前给我的稿子？”

    “嗯。”

    “你那边四方会谈结束了？”

    “嗯。”

    “真想好了？”

    “嗯。”

    “啧啧，很多人都是因作而死，你这是为死而作啊。不过没想到你真么男人，如果不是又暴龙了，我还是想跟你一起试试呢？”

    “行啊，等你们分手了告诉我一声，我收了你。”

    “万一我坏了暴龙的孩子呢，那你还要不要我？”绝极其委屈诱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让叶轻眠浑身一麻，看来真是不能跟这女人开玩笑，自己招架不住啊。

    “没事的话挂了。”

    “一分钟后搞定，祝你好运哦，千万别死掉呢，你刚才可是答应当我的备胎了。”

    叶轻眠挂掉了电话，重新走回会场中心。这里气氛不错，虽然每个人身体都很疲惫，但都不介意在蜜月了互相庆贺一番。

    “好了，正主来了。”潮洋拍了拍手，招呼了一声。

    之前叶轻眠请众人留步，自己却跑去一边打电话，让人很无奈。这家伙可是从头睡到尾，偶尔醒过来的时候不是加衣服就是套围脖，不过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有人给他什么脸色，人家有资本。

    “都在呢哈，我说一件事。”叶轻眠搓了搓手，看向槃游、赵多情、雪不决等首脑人物，“我已经正式向新任监察者宣战了。”

    “嗯？”

    “哈？”

    “什么？”

    “我没明白，你再说一次？”

    随着叶轻眠的话音落下，不光落叶之纱、黎明和永恒联盟懵了，就连潮洋都一脸诧异，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用力的挖了挖耳朵。

    “新任监察者新官上任，打算拿第一战区开刀，我觉得这样很不好。而且我们第一战区虽然成立了四方联盟，但目标仅仅是为了在轮回次选的规则下求生，这格局太小了。所以我对新任监察者宣战了。”

    见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化，叶轻眠赶在其他人开口之前继续说道，“之前睡过头了，没来得及跟你们商量，你就完成誓约了，真遗憾。”

    “叶轻眠，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赤裸裸的破坏我们的联盟。”雪不决十分不悦道。叶轻眠的行为对破晓、黎明、落叶之纱这种扰梦者组织来说问题不大，但是对他永恒联盟就不一样了。“你是以个人名义还是…”

    “我虽然自大，但也没认为自己可以独揽功劳，所以是以整个第一战区的名义发的。”叶轻眠的话让雪不决气炸了，他哪里会想到叶轻眠会干出这么找死的事情，这明明是为了整合第一战区力量，避免在次选被淘汰的会议。难道要他特地站出来提出，不要对监察者宣战吗？

    现在誓约完成，永恒联盟目前没有任何理由退出，也不能退出，而触发其退出的条件可能永远无法满足了。监察者应该会直接将他们也直接化为敌人吧？

    “别激动，别冲动，誓约卷轴的内容可是轮回规则在维护的。就算买个教训吧，虽然是以度过轮回次选为主题的联合，但是不能不考虑我这个不稳定因素啊？我本来还想着你们一旦提出这点，我要怎么应对呢。”叶轻眠拍了拍雪不决的肩膀，“如果你回去之后还能坐稳这个主席，我会在帝都设宴为你庆贺的。如果有什么不满，来干你家眠爷啊？！”

    叶轻眠看着浑身发抖的雪不决，很是同情他，说起来这也是无辜之人，却也是永恒联盟的罪人了。不过让叶轻眠觉得舒畅的，是刚才说的最后一句，很有白点点风格的无赖口气，没想到说起来还挺过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