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法无天笑了笑，笑的洒脱，整个人彻底放松，坐姿也从原来的席地端坐，变成了一手撑着身子，已一种极为舒适的姿势与墨尘解释了起来。

    见此，墨尘没有继续劝说，也没有继续纠结。

    在他眼前，是一个对生死完全看开的人，仿佛死亡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享受、是一种解脱。

    他将自己的心界给了墨尘，等于将自身的性命给了墨尘，从而换来墨尘一场顿悟，从此证道常存。

    法无天的心界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心界当中，墨尘自问做不到分割自己的心界，所以，对于这种人，墨尘多做矫情只是在侮辱他而已。

    法无天深呼吸一口，吐出一口浊气：“东皇天纵奇才，身为天地初灵的她，不论是见识还是实力都远超我等，当初痴愚再与其决战时刻，一招打碎天地壁垒、联通太虚，从而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太虚邪力加持，一时就连东皇也奈何不了他。

    既然灭杀不能，那就彻底封印，封印百万年、千万年、亿万年，总有一天能够消磨掉痴愚的神智。

    而封印术法来说，最关键的便是封印的器皿、封印的外壳。

    小到酒瓮，大到山脉，这些都是属于外壳一类。

    所以，这一切的手段，依靠的便是最为强大的封印。

    其中作为封印的外壳，不说超出痴愚，也是至少要能够与痴愚匹敌的封印强度。”

    “最为强大的封印……”墨尘低声喃喃，有些疑问，“既然痴愚已得太虚加持，就连东皇都不能将他灭杀，那还有什么材料能够被当做外壳？”

    法无天笑了，忽然他的额头处，裂开了一条裂痕，但他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继续说道：“你想不到，当初我也没想到。既然当时痴愚的实力已至化境，那还有什么东西能封印住痴愚？答案便是痴愚自己！”

    “痴愚自己！！？？”墨尘彻底懵了，“自己封印自己！？他傻？”

    法无天解释道：“当年东皇设局，由妖圣烛照以身躯化骄阳，暂时堵住天地壁垒的几息之间，运用道圣原始给予的摄纳灵魂之圣器，将痴愚的魂魄扯出，然后再与佛圣燃灯一起，瞬间将痴愚的肉身刻上万万阵法，以痴愚自己的肉身为外壳，彻底封印其神魂！”

    法无天说的激动，墨尘听的亦是热血。

    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看似只有持续了几息之间，但却牵扯了四名圣人！

    而墨尘也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你是说，这轮回之锁，实际上是痴愚的肉身……？”

    他想起了痴愚召唤心界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大量血肉，原来他一直身处于痴愚的肉身之中。

    “那这样的话……”墨尘有些迟疑，而不是继续提问，因为法无天脸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了。

    他就像是一个陶瓷玩偶，正在承受着某种打击，表面一点一点的碎裂，最后就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砰……”

    很清脆的碎裂声，是法无天眼角处的血肉皮肤碎了，就像是瓷碗掉落在地上，一块菱形的血肉崩碎开来，缓缓消散。

    “少年，我对幻阳天地的罪孽无论我怎么赎罪都无法消去，但我尽力了。”

    墨尘静静的听法无天诉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的话语了。

    “但我有个请求……”

    “前辈您说。”

    法无天顿了顿，半张脸都已经碎裂消失，但依旧能看到他诚恳的神情：“请你无论如何……都要不记恨……烛阴和幽荧……”

    话语声渐渐消失，法无天的头颅彻底碎了。

    但见他那无头身躯猛地一结印，直接化为一道流光，窜入了墨尘眉心。

    墨尘闭眼内视去，发现法无天正手握红宝石，持佛礼，静静端坐在幻阳界宝的西方半边天空。

    “少年，请你无论如何……都要不记恨……烛阴和幽荧！”

    法无天明明已经没有了头颅，墨尘却又再度听到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只见界宝西方大地，骤然乍起巨型莲瓣。

    纯粹由大地草木组成的莲花瓣，每一页都如同阵城般大小。

    它们缓缓翘起，渐渐闭合，竟似弥天石莲，慢慢吸纳周遭迷雾，逐渐包覆整个西方半边，最终以法无天的身躯为中心，形成一个旷世绝伦的待放莲花苞！

    等一切异象结束，幻阳界宝的西半边整体比东半边下降了数百丈的距离，足以见得法无天这术法的强横。

    同样的，西方原本的诸多流水河山、甚至是无数的寺庙宗堂，都被这多待放莲花苞给彻底包裹了进去。

    渐渐地，东方的翠绿山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如同时间被加速了百倍千倍一样，花草树木疯狂窜出。

    原先的断崖开始变成瀑布，只是片刻的时间，西方大地便迅速变化。

    墨尘看着这场景，想到了一个词。

    ‘侵蚀’

    从前第一次见到法无天的时候，他对墨尘说的，妖佛两道如果有一道超过对方的话，就会将对方的领土吸纳，从而达到整座幻阳界宝大一统的局面。

    这或许便是如此吧。

    墨尘退出内视，不去管这些。

    法无天的行为让他敬佩，但法无天最后的话语却让他十分迷茫。

    “不要记恨烛阴和幽荧……”

    显然法无天知道什么，但是最后已经没有时间全盘脱出了。

    不论如何思索都无果之后，这一句话如今成了死局，墨尘也只能作罢。

    看着四周正在不断变虚幻的天地，墨尘知道离他脱困已经不远了。

    ………………………………………………………………

    北俱芦洲，广博无边的雪原之上，北风凛冽，呼啸的暴风雪像一群恶狼在嗥嗥尖叫，把大地上平展展的积雪，吹成一条条巨龙，贴着雪地滚动。

    一块硕大的古铜色圆盘，正静静矗立在雪原深处的大片建筑废墟里。

    这座废墟连绵不绝，犹如冰雪凝固雕刻的雕塑，到处都残留着古老的历史痕迹，厚重深沉的气息缓缓在天地各处流淌。

    而在远处的主体圆盘上，铭刻着无以计数的复杂图案花纹和符号，直径宽达数千丈，远远望去，就像一块巨型的时钟日冕，几乎横亘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