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存在之间,有着相互吸引。
当岳冲和影子厮杀之际,从影子身上流露出了一丝气息,就是这丝气息让杜睿捕捉到了影子的踪迹,而这气息也本能地受到了杜睿的吸引。
就好比一个鬼东西寻找宿主。
一开始,它是寄居在影子身上,将影子的精气神当做了食物吸取吞噬,虽然,影子有着范通提供资源,能够承受这种消耗,随时都在通过丹药弥补精气神的损失,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弥补,他体内的元气,也就是生之气其实在一点点的消失,渐渐地,影子也有着贼去楼空的感觉。
这邪气并无灵智,所谓灵智其实是一种生存本能。
在杜睿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新鲜的生之气,和之相比,影子不过是一团破旧的棉絮,已经无法榨出什么,所以,它本能地想要寄居在杜睿身上。
如此,这邪气也就解开了对影子的心神诱惑,主动将其放弃。
当然,宅院中的几个人,除了杜睿,还有一个人也有着旺盛的气血,勃发的生机。
这个人就是准先天高手岳冲。
然而,岳冲的气息太过锋锐而冰冷,极其的强悍,本能让它产生了一种恐惧,虽然,出于贪婪的本性,它在转移的过程中也向岳冲发动了袭击,做出了试探。然而,长剑本身蕴藏着的剑气太过冷冽,生生地将邪气割裂,让它根本无法深入,唯有仓皇逃离。
杜睿则不同,两股气息一接触,顿时有着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感觉。
彼此间,不存在任何排斥。
邪气若是有着情感,这会儿,也就是雀跃着向杜睿的身体钻了进去,就像是在外游历数十年方回乡的游子,那种落叶归根的感觉,旁人很难明白。
杜睿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容器,一个天生就适合邪气生存的容器。
前面说了,这种吸引是相互的。
要不然,杜睿也不可能发现这面罩的存在。
哪怕是岳冲,也只是知道影子的功法诡秘,擅长隐遁之道,之所以隐匿得如此无声无息,不过是功法太过诡秘,毕竟,这世间万象,各种奇门功法存出不穷,让人难以猜想。
唯有杜睿,察觉到了面罩的不同。
影子之所以能隐形,其自身功法只占了小部分,那个面罩起的作用更大。
就像面罩上的邪气想把他当成宿主一样,他的内心也是饥渴的,渴望着将这邪气一股脑地吞落入肚,就像一个在沙漠中千里跋涉只差一步便因为缺水而失去的旅者,爬上一个沙丘之后发现一个绿洲一般,那一刻,对绿洲里绿宝石一般的湖泊产生的感觉。
用饥渴两个字形容并无半点违和。
识海内,金色的大鱼高高跃起,想要化为鲲鹏飞去,金色的光点在黑暗中挥洒,融入黑暗之中,又从黑暗中闪现出来,将无边无际的黑暗打出了一个个金色的小洞。
邪气在杜睿的体内乱窜,和体内的真气泾渭分明,不曾有着交互。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
这邪气其实并没有真实地存在于物质界,像刀疤六、杨南等人之所以能看见它,不过是它的气息散发了出来,牵引着这些人的神念,让他们产生了幻觉。
所以,杜睿被黑烟所笼罩,这其实亦不过是幻觉。
但是,他们慌了。
刀疤六、杨南之所以惊慌,原因很简单,杜睿乃是皇子,乃是靠山,若是有着什么意外,哪怕这意外是他自找的,别人也说了,那玩意有着凶险,他却置若罔闻,说起来,这完全是他自己的错。但是,道理是道理,所谓道理最大不过是一句谎言,人世间,强权才是道理。
杜睿若有不测,在场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刀疤六和杨南非常清楚,自己两人跑不掉不说,整个家族也会受到连累,株连九族这句话,可不是戏台上的念白,刑律上可是有着这个法例。
范无忌自然也是惊慌失措。
杜睿若真是因为那个诡异的玩意发生不测,他们范家肯定完蛋,哪怕是宫中的老祖宗,也不会站出来为范家说话,自己多半要被押上刑场砍头。
这让他如何不惊!
至于始作俑者,影子心中到是没有多少慌乱。
他本就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若非范通和师门有着交情,若非对方待他不薄,他也不可能在范通身边待那么久,为他做一些完全见不得人的私下勾当。现在,当面罩离开自己的那一刻,影子能够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衰老。
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沙袋,元气生机就像是沙粒一般不停地从那些破洞向外倾泻*出去,一去不复返,沙袋渐渐干瘪起来,最后,里面什么都没有,变成一团皱不拉几的麻袋。
他能确定,自己离死不远。
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这时候,他心中只有怨毒,希望别人和自己一样。
天潢贵胄又如何?
在某些不可知的存在面前,天潢贵胄和寒门子弟没有丝毫区别。
唯有岳冲不慌,心如铁石。
他冷冷地注视着杜睿,无形的神念随着延伸的剑气落在了杜睿身上,过了一阵,他闭上了眼睛,唯有心眼在运转,体会着气机纠缠。
沙沙沙……
这是呢喃的声音,就像春蚕啃食着桑叶。
这呢喃并非在耳边回响,而是直接在心神震荡,
仿佛有着一条湿滑的大蛇盘绕着自己,在光滑的肌肤上滑行,贴得紧紧的,黏黏的,那种感觉异常的恶心,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感觉越发变本加厉,渐渐地,杜睿的感觉又不同了,就像是一张湿滑的蛇皮笼罩着自己,将自家的身体装在了皮囊之中。
呵呵……
有笑声在飘荡,在识海内响起。
“世平,我要去国外,你呢?”
黑暗中,有光影闪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银幕,银幕上,一个女子微微低着头,头上的辫子垂在了胸前,她捏着辫子,轻轻说着话。
世平?
恍若隔世!
不!这不是恍若,这就是隔世!
说起来,已经忘记了那个女生的名字了吧?
大学三年,这女子一直对自己情根深种,哪怕自己拒绝过她好几次,她仍然没有放弃,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样子这一刻重新出现在了眼前,清清楚楚,栩栩如生。
幻觉!
金色光点闪烁,银幕就像是被石子敲破的水面,破碎开来。
一个小孩的脸出现在再次生成的银幕之上。
那是一个两三岁小孩的脸,粉嘟嘟的,有着一双非常大的眼睛,眼睫毛一眨一眨,就那样,用非常好奇的目光望着摄像头,望着银幕后方的杜睿,似乎在辨认着什么,过了好一阵,他脸上绽开笑容,露出尚未长得齐全的白牙,他嘻嘻地笑着。
“爸爸……”
脆生生的孩童声音,就像是在空旷的山谷回荡一般,有着回音。
这是他的儿子!
杜世平的儿子!
杜睿沉默着,金色光点在识海内闪耀,那银幕却不曾立刻破碎开来。
很快,儿子的样子有着变化,四五岁的样子,在草坪东奔西跑,追逐着一只红蜻蜓,一个身穿白色袍子非常有着文艺气息的女子手拿着一卷书,坐在一个秋千上,轻轻摇晃着,用宠爱的表情望着草坪上奔跑的孩子,时而掉转头,望向银幕这边,和杜睿的视线有着交集。
她微微笑着,笑容甜蜜而羞涩。
幻觉!
轻哼了一声,银幕破碎,影像消失。
下一刻,一个庄严的国徽出现在银幕正中,随后,缓缓向后推移,越变越小,露出了一排主席台,那是一个巨大的礼堂,礼堂上方有着四五排座椅,礼堂下方,座椅更多,一排一排地向着远方延伸,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却出奇的非常安静,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那声音属于他,杜世平。
他坐在主席台上,位于第一排的正中间,正对着一个麦克风说着话,在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噤若寒蝉,没有一丝声响,整个大会堂,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杜睿的眼神有些恍惚。
这是他的梦!
在他还是杜世平的时候,每隔一短时间他都会做那样的梦,现实中,他却只有在主席台下听别人说话的份,那一次,那一次他得到了具体的信息,在下一次会议上,他将坐上主席台,虽然不是在第一排,更不是在中间讲话,却也是上了主席台。
他还年轻,也就五十不到,他还有着机会!
然而……
杜睿笑了笑,识海内,金色大鱼跃起。
银幕再次破碎,影响再次消失,然后,再一次聚现,这一次,出现在银幕中的是一个女子,穿着宫装,插着金步摇,发鬓贴着黄花,浅笑盈盈,目光温柔,仿佛春光。
“睿儿……”
女子轻轻唤着,带着蜀地的腔调。
退散!
杜睿轻喝一声。
幻觉!
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
所有的这些幻觉不过是石头上流过的溪水,绝不会给自己造成任何涟漪!
他心如铁石,他冷血无情!
如果,只是这点伎俩!
那么,他过于小心了!
下一刻,神念在识海中默念鱼龙变经文,金色符文闪耀着,形成了一片光海,有黑烟在识海内四川乱窜,却始终被光海所笼罩,逃不出这一片光的海洋,被这光海吞噬。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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