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冶父邑宰都只知秦律而不知楚律,可见绛的命是可以救回来的。只是绛的命可以救回,整个旧郢又要如何救回?想到这个问题熊荆顿时没有睡意,反倒芈玹高兴之余叽叽喳喳说了一些生活琐事,最后趴在他胸口上睡着了。
睡梦中的熊荆抱着寝衣,头脸全蒙在寝衣里,仿佛这软绵绵的寝衣就是芈玹。梦中,他让芈玹靠着墙将玉腿马成标准的一字,然后注视着她的美丽眼睛,从最上方白玉般的隐隐透出静脉的细腻脚踝开始把玩亲吻,然后接着亲吻凝脂般的小腿,亲吻膝盖和敏感的腘窝……,当他吻到大腿腿根的时候,却被人叫醒了。
“何事?!”好好的春梦被人打断,熊荆非常不悦。
“大、大王……”便是长姜也吓了一跳,有些结舌。
“何事?”熊荆怒气稍歇,又问了一句。他没有迅速的起身,因为不便起身。
“敬告大王,成通急讯。”室外是郦且的声音,他不敢入室,担心室内床榻上有女子。
“他有何事?”熊荆起了身,不过只是坐在床侧,没有站起。
“成通言,随师已下荆紫关。”室外的郦且犹豫了一下才说出这则让熊荆不悦的消息。
“啊?!”熊荆震惊的不再顾及什么礼仪,站起后任由下身挺立。“他为何拔下荆紫关?此前之策,攻拔荆紫关当在三、四日之后,不然秦军提早回援咸阳。”
“确也。然成通急报,随师已下荆紫关。”随师的妄动郦且也很无奈,这打乱了整个计划。
攻拔商密只是表示楚军有西进的意图,拔下商密后不立即西进,咸阳又会产生侥幸心理——南郡、南阳,还包括汉中(顺汉水可直上汉中),而汉中又关乎巴蜀以及黔中。秦国真要割让南郡和南阳郡,等于整个南方都要失去。
只要楚军西进的意图不明显,更确切的说只要武关还在,秦军就会继续南下,以夺回南阳郡和南郡,并解除汉中的威胁。随师虽然没有破武关,但破了荆紫关。荆紫关相当于武关的一半,只要溯丹水再行两百里击破竹林关,那武关也就无用了。
竹林关往北一百二十里,就是商邑(今丹凤县)。商邑是商鞅以前的封地,其在武关身后八十里。楚军如果到了这里,武关守与不守已没有什么必要。
而商邑是上洛(今商洛)商邑盆地的东南端,往西北走就是秦岭。丹水出自秦岭南面,霸水则出于秦岭的北面。虽说上洛过去到蓝田还有一个峣关(今牧护关),但峣关并非什么险峻关塞。武关一下,接下来基本就是直趋蓝田了。
侍从帮熊荆穿衣,他心中再无半点春梦的绮念。“当若何?”他问。
“臣……”懊恼是懊恼,可拔下荆紫关是既成事实。郦且是理智的人,既然已是事实,那就只能将错就错。“臣以为,既然如此,便只能一鼓作气,再拔竹林关。
竹林关在荆紫关两百里外,水道中段又近武关,武关水在此汇丹水也。若武关秦军南下,扼守河口,或又阻塞水道,于我大不利。唯有一鼓作气速速拔下商邑,方可罢兵。”
“混账!”寺人端来的洗脸水太热,熊荆烫的喝骂了一句。水烫,更多则是因为整个战争计划都要因此而调整。“他成通……”
接受现成事实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无心洗漱的熊荆控制着自己坐了下来,开始冷静考虑提前拔下荆紫关会造成那些影响,该如何补救。“从商密至商邑,水路需几日?”他问道。
“如今丹水水满,一旦设毕航标灯塔,日夜兼程只需一日半,只在白日行军则需三日。”郦且答,说完他又道:“即便未设航标灯塔,从荆紫关攻拔竹林关再至商邑,三百五十里也不过五日。我军骑兵已屏绝水路要道,武关秦军知荆紫关失守,或在五日之后。
咸阳需等我军拔下商邑,才知我军已绕至武关腹背。等咸阳君命传至李信军中,或在七、八日后。此时秦军已出崤塞,入韩地也。”
既成事实下,郦且力主顺势而为,因此把秦军的反应时间拉长。荆紫关到武关不过一百五十里,斥骑一天可至,斥候走山路两天可至。秦军有飞讯,虽然传输的消息有些少,但武关失守如此大的事情,肯定会有特定的传输符号。
可以说,只要确认楚军出现在商邑,咸阳一个时辰内就会知晓,最多在第二日做出决策,然后用飞讯命令秦军转向。整个过程只需要三天,不会超过四天。
飞讯的出现、哪怕是山寨版飞讯的出现,对战争带来的影响也是革命性的。楚军享受飞讯带来的好处,也承受着飞讯带来的恶果。
秦军一旦转向,情况就会变成秦楚两军的一次赛跑:秦军从三川郡出发,西进救援咸阳。因为这几天秦军都是由北向南行军,接到转向命令时距离咸阳不可能超过八百里,最多也就是是七百多里。这段路程即便是陆路行军,也不过十二、三天;
楚军从商邑出发(前提是三、四日内,楚军能够前后夹击,以歼灭驻守在武关的数万秦军),舟行百里到上洛,再从上洛北进,陆路行走一百五十里到蓝田,期间还要击破峣关。
蓝田是大战之地,最少有二十万秦军会聚集在蓝田以阻拦楚军。击溃这二十多万秦军,还要在秦军舟师的威胁下于霸水、渭水上架起羊皮筏浮桥,再走一百五十里才能抵达咸阳城下。
商邑到上洛舟行百里只要一天;商洛到蓝田一百五十里多是山路,行军就要四天,加上破关,假设为五天;蓝田再大战一天;以火炮掩护工兵在霸水、渭水上架桥,一百五十里到咸阳需时三天。这就已经是十天了,然后用最后剩下的两到三天拔下咸阳?
宛城幕府,估算完时间的熊荆看着斗于雉、郦且、庄无地、淖信等人,道:“你等以为,此当如何?”
已是楚历六月,夏至早过,已入三伏。城墙环绕的宛城没有一点风,午后到黄昏这段时间异常燥热。知了不绝的叫声下,驿馆内的秦国副使芈仞正在与熊启喝酒。
祖父芈戎还在世的时候,芈氏在秦国还有些威望,芈戎一死,除了留下个空爵,芈氏除了靠祖太后芈棘、靠整个楚系外戚,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封君的爵位二世而收,等父亲芈昌一死,再无起色的芈氏将与黔首无异。谁也没想到这样渐渐没落的家族,男子无甚作为,倒出了一个名动天下的女子。
芈仞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哭还是应该笑。自己的女儿秦王想娶,楚王也想娶。好在如今秦王妥协,只要楚王同意,女儿就能光明正大的嫁入出宫为后。因此他特别在意秦楚两国是否能议和盟好,唯有如此,他才是楚王的外舅,才能重振芈氏的声威。
“王弟只愿收复故地,并无伐秦之心。”芈仞不是自己人,熊启不敢对他说实话。“秦楚一旦议和盟好,王弟便要加冠……”
“加冠?”芈仞奇怪道。“荆王尚不及二十,如何加冠?”
“天子诸侯十二而冠。”熊启说着说着哈哈笑起。“再说玹儿美甚美甚,王弟甚急甚急。”
熊启是过来人,他看着赵政长大,知道年轻人的心思。芈仞听闻笑声心里和是不适。女儿是父亲的宝贝,女儿不管嫁给秦王,还是嫁给楚王,他都不舍。
“然则,”熊启转折了一下,“楚国之事非决于王弟,乃决于郢都正朝。若正朝执意伐秦……”
“如何?”芈仞急问。女儿嫁谁都是嫁,可秦楚是否能议和关乎芈氏的命运。
“那便议和不成,战事再起。”熊启再无笑容,只有凝重。这种凝重在旁人看来是忧心战局,实际他忧心的却是秦国的未来。熊荆攻入咸阳后,废赵政、立扶苏,他将成为秦国的相邦,一直扶持扶苏到他加冠亲政。
这样的秦国将发生大变:在内,将会尽去官吏、清楚奸人,并将郡县封给赵氏宗族和秦军中善战的将率。在外,那就是与赵、魏、韩、楚重新划割边界。
与赵国以太行山为界并无问题;魏韩两国则有些麻烦,主要是崤函谷道。楚国不介意秦国保留河东之地,但必须交出崤函谷道,最大的容许就是保留桃林塞(今潼关)。桃林塞以西归秦,桃林塞以东归属韩国或魏国。
与楚国是最麻烦的,熊荆认为朝臣很可能会以秦岭作为两国分界。在东面,那就是上洛以南归楚国,西面的汉中、巴、蜀、黔中、巫等五郡不再为秦国所有。楚国实际上也是取上洛以南的南阳郡和汉中郡,巴、蜀、黔中、巫郡以及包括楚国自己的苍梧郡、旧越地,都会交给战争中有功的越人部族。
如此下来秦国能保留的地方由西到东,分别为陇右郡、北地郡、内史(关中)、上郡、河东郡、上党郡、以及河东上党北面的太原郡。上党和太原此前属于赵国,河东以前属于魏国。秦国势弱,赵魏国休养生息后必然再起战端。
第十三章 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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