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商人的感觉还不大,他们原本就是在大商人吃饱之后分润其下的利润,对没有能直接参与第一手的贸易这些商人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可能有一些中等商人会组团北上,但有这种决心和组织能力的不会太多。
张家口的中等商人确实有不少组团北上的,也赚了不少,但他们是有独天得厚的地理条件,而且张家口开展马市贸易已经近百年了,经验也相当的丰富,晋商也容易抱团,比其它地域的商人团结的多。
永平的商人都是些大商人,最少都能凑起几万货物的那种。
这几年来得益于和记商行的转口贸易,也就是把货送到永平,永平的人再送出关外,再把关外的货运过来,他们在这种贸易模式下赚了不少钱,这一次也不算太冒险,他们与和记打交道多年,安全上没有问题,和记给他们充足的保障,他们这一次带的货物不多,都是昂贵的金银饰物和丝、绢为主,还有一些精致的文具用品,包括端砚和宣纸一类。
这些货物占地方不多,也不重,方便出行,价格上来说可以小赚一笔。
最要紧的是他们想去买卖城,实地看一下那边的贸易,然后组团贩卖俄罗斯人需要的货物。
这其实很对路子,历史上的中俄贸易城市在更东北端的恰克图,在勒拿河下游的河边,对俄罗斯人来说运输很方便,对中国商人也没有太多困难,买卖城只是恰克图的一个分支的补充。
现在买卖城成了主流贸易城市,俄罗斯人往东北方向的探寻和扩张被限制了,他们只能把精力用在和中国人的贸易上,更前进的动力减弱了很多,主要原因是和记也在漠北探索和设立定居点了,限制了俄罗斯人更进一步的前行。
更重要的原因是俄罗斯人为了贸易,把杰日涅夫这样的宝贝给了和记。
现在杰日涅夫人都在台湾了,谁还能造出大船并且从河口出海,再从黑龙江口上陆,发现新的大片的土地?
从陆地一直往东走,还有好几千里,都是崇山峻岭和北极圈的极寒天气,加上密林和林中野人,想顺利的推到黑龙江口的外东北区域,再过几十年也不要想。
俄罗斯人的扩张之路算是被张瀚给终结了,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现在俄罗斯人陶醉着从和记弄来的大量货物,还有货物带来的利润,现在他们对贸易更上心了,也从各处搜罗来更多的货物。
俄罗斯人的毛皮更好,人参更大,还有相当多的各种货物,也包括他们欧洲本土部份的出产也一样运过来贸易。
财税司和外贸司估计两三年内贸易额会过千万,这可绝不夸张。
当然俄罗斯人买的更多,中国这边的货物有多少他们就要多少,货物不够就拿银卢布来买,或是黄金和珠宝也行,中国人的货物运到欧洲部份迅速出脱,利润大的惊人,俄罗斯人可不是蠢货。
永平府的商人们打的主意是不错,他们路远,出关不容易,买货南下有和记的马车,到了大同也有和记马车往永平,货运方便价格也不贵,大宗的货物都被和记和张家口的大商人把持着,比如瓷器,茶,布,这些货物需要的资金大,而且收货渠道不广的话也收不到太多的货物,不如贩卖一些和记这边不是太用心的货物过来,可能还会有较好的收入。
可惜事与愿违,俄罗斯人对丝和绢等货物很感兴趣,但数量不足,很快就抛光了。
金银首饰和一些精巧的手工制品,俄罗斯人的兴趣不大,很久才卖掉一小部份。
这些商人在买卖城也耽搁不起,他们要根据买卖城的情况迅带调整策略,凑齐资金大量收购丝绸和绢布,还有一些中国的奢侈品,他们打算主攻这个方向的贸易,张家口和和记都在这方面投入不是很大,算是他们找到的唯一缝隙和机会。
从买卖城回来,身边带着过万两的货物,这些永平商人的心情当然不是很好,就算看到眼前这样宏大的场面,仍然哀声叹气起来。
“张大人回来了,我们要不然去找和记的官方试试看?”
“也有道理。”
“听说和记的人对商人相当的关照,为了吸引更多的商人前来,不会叫我们赔本回去的。”
“这,行商向来有风险,没听说官府替商人能做到这样地步的,咱们这样想,怕是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试试又不要钱!”
“在下曾于京师见过刘吉掌柜,他就说了,去草原贸易有麻烦找和记的工商司,或是外贸司都行。”
“我看去工商司吧,咱们这事好象是工商司管。”
“可以,试试看吧,离过年不到半个月,要是现在能起身,还能赶的上在年前到家。”
“也就是有和记的马车了,要不然年前到家你也是发梦。”
“嘿嘿,要不是有和记马车,咱们也不会过来不是?”
“这倒是。”
一群永平府的商人定下心来,开始认真打量起张瀚的仪卫。
一千多人的队伍加上迎接上去的千多人,两千多骑兵在北方慢慢向青城北门行进。
大量的旗帜下是耀眼的寒光,成群结队的骑兵从不高的山坡上缓慢的涌落下来,厚实的骑阵中一个个钢铁包裹的铁人与战马融成一片,在如林般的矛尖下和刺刀的寒光中,一面面旗帜被北风吹的猎猎作响。
所有人都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并且深为震动。
这种几千骑兵移动的场面永平府的人不陌生,辽事紧张的时候朝廷几乎片刻不停的往辽镇调动兵马,从西南的四川到东南的浙江,再到西北的榆林甘肃,朝廷把每一处值得调动的兵马都往辽东调,那阵子永平府的人天天都能看到过路的兵马。
四川的白杆兵,扛着长长的直指天际的长枪慢腾腾的走过,扬起漫天的烟尘。
浙兵的车队和火器,那些精干的看着矮小的浙江人,却能迸发出辽镇北方将士没有的勇气和战斗力。
还有宣府和大同将领率领的骑兵,也有榆林过来的秦兵,蓟镇兵和山西镇兵,大量的军队一起从永平往山海关,每天都在过兵,骑兵,步兵,车兵,炮兵,辅兵,民夫,这些年朝廷最少调了超过二十万人的军队和民夫出关去了。
结果就是换了几十万乞丐一样的流民从山海关跑了出来,他们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惊惶夹杂的神色,他们既庆幸逃脱出来,得了性命,也心疼那些死在战争和逃难途中的亲人,而谈起明军时,多半的词汇就是惨败,尸横遍野,大军溃败,或是总兵战殁等词。
这么多年下来,永平府的人都是习惯了,大明王师什么时候能打个漂亮的胜仗?
时间久了,几乎没有人做这样的念想了,但眼前的骑兵似乎是把他们记忆中强行关闭的某个阀门又打开了。
强盛,文明,威武,杀气满盈的同时又充满着美感。
有人见过蒙古骑兵极盛时的模样,二十年前的蒙古人动辄就有十几二十万侵略到长城沿线,在永平府生活的人看到过并不稀奇。
也有人看过女真人的兵锋,见过那些穿着明亮铠甲或是穿着袖衣,光着脑袋在脑后拖着可笑小辫的野蛮人,他们的眼是冰冷的眸子,他们毫无人性,他们只是完全的杀戮机器。
可能强大的军队需要这样的冷血战士,但当热情如火,军容盛壮如山,而对民众又相当友好,眸子中满是平和笑意的军人策马过来时,并没有人怀疑眼前这支强大军队的战斗力。
所有的过往一切的战绩都说明一切,商团军人相当的强大,他们的战绩骄人,拥有明军没有的战功和想拥有的一切。
“真是王者之师。”最早说话的永平商人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并不畏惧身边的伙伴们是怎么想的。
所有人都轻轻点头,大家的想法完全一致,而且并不觉得怎么犯忌讳。
在永平商人看来,和记的存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现实,现在皇帝的冷处理就相当恰当。
等和记的实力膨胀到大明绕不过去的时候,可能册封张瀚为顺义王,将和记在内地的基业适当的迁出,只留下一些贸易口岸,既不威胁大明内地的安全,又能在边墙之外崛起一个相当强势的汉人势力,这就是双方双赢的方案。
大明在草原上并没有治理权,从来没有过,最多是册封,既然能册封蒙古人,就不能册封一个汉人?
对政治来说,商人的想法永远是天真和幼稚的,在这方面他们总是有些想当然,把政治也当成是利益交换。
当然政治肯定有利益交换,但有些原则性的东西是拿不出相等的利益来交换的。
对天启皇帝来说,在草原上出现一个比蒙古人还强大的汉人王朝,这是何等的噩梦?要真的有这样的事,威胁指数绝对是在女真人之上,毕竟自从辽金之后已经又是汉人主导的近三百年的时光,强大的汉人王朝一直压着女真人在打,尽管王师屡败,但女真还是被限制在辽东一地不得寸进,很难叫人相信女真人能得天下,毕竟这个强势的异族只有六万丁口,战士只有不到三万人,这个数字用来得一城一地的胜利还是很可能的,从萨尔浒之后的历次战事中女真人也证明了自己强悍的战斗力,但也就是如此了。
可以说张瀚与他的和记真的发展到了可以立国的地步,在大明君主和群臣士大夫眼中的威胁指数绝对会超过女真几十倍以上,还指望大明朝廷册封?
张瀚称王那天,就是和大明决裂之时。
正文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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