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里。

    八岁那年。

    她身边有一颗倒下的树，那是用她的怪力造成的。

    嘲笑她空有个子的男孩子们，脸上化为恐惧的神情，尖叫着四散跑开。

    而周围的大人却都围了上来。

    他们就站在她的周围，对她指指点点。

    “喂，这就是那谁的孩子吧？就是最近刚被通缉的那个。”

    “我知道，你是说那个吧。不过听说这个孩子他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海贼，屠了一个村子才被悬赏的。”

    “我呀，一看她就知道她是那个人家伙的孩子，明明是个八岁的女孩子，却已经长了一米五高的大个子，而且还拥有那样的怪力……周围同龄的孩子不得被她欺负死啊。”

    “您说的太对了，回去就得告诉我家闺女离她远点。海贼的孩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还记得另一边沿海的镇子吗？之前就有一波海贼登陆了那个镇子，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就在海军前往那边救援的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死了数十个村民了。”

    “哎……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是个头呢？哎呀，玛丽宝贝，离她远一点！回去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波橘利雅咬着嘴唇，紧攥着双拳，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就在刚刚有一个问她要不要一起玩的女孩儿，正当她想点头的时候，却被她家大人强硬地拽走了。

    为什么我一定要长的这么高？

    为什么所有人都害怕我，嫌弃我呢？

    为什么……就连妈妈也用跟他们一样的眼神看我呢？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海贼的孩子呢？

    我只是像……像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难道就不可以吗？

    “妈妈！为什么你从来都肯看我一样呢？是利雅做错了什么吗？利雅一定会改的好不好？利雅会做一个好孩子的。”

    她尝试着去抓她的衣角，却被她颤抖的手努力地拽开。

    “我……对不起利雅，每次我一看见你就像看到那个人一样……他什么也不说就走了，甚至还当了一个海贼屠杀了一个村……对不起利雅，我真的做不到去看你！你去看你我就会想到我父母被海贼打死的惨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年幼的她泪流满面。

    求你了妈妈，不要……说对不起好吗？

    -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

    十四岁那年。

    第一次用斧头将一个人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轻而易举地切碎。而对方只是像平常一样，像这里的每个人对她那样做……瞧不起她，用轻蔑怨恨地眼神看着她，甚至出言侮辱。

    当温热的鲜血溅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感到害怕。

    不，她不，她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点兴奋。

    路人的尖叫声很快就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每个人的眼神不再是轻蔑和怨恨，波橘利雅抬起头，享受这些目光……震惊还有恐惧。

    她没有选择像一个胆小鬼一样逃走，而是再度执起了斧子，随心地，任性地，向着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砍去。

    这个人是村头有名的屠夫，近两米的身高，一膀子的力气，满脸横向。但是在她的斧头之下却是那么脆弱，他甚至抓到了她的手腕，也没能阻止锋利的斧刃下落。

    一刀、两刀、三刀……她看着失去生机的屠夫，笑了。

    没有人，再可以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了！

    他们嘲笑她的巨力，如今却因此而畏惧着。

    “波橘利雅！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不知道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只记得那些悦耳的惨叫声，和已经被血浸透的衣裳。

    她抬起头，望向那些穿着海军服的士兵。

    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些士兵里面，那个人穿着朴素显旧的长裙，长裙之上有着几个补丁。

    对方正捂着嘴摇头，眼里蓄满了泪水。

    “利雅……利雅你怎么能够这样做？”

    “我做了什么妈妈？我只是第一次动手反击那些骂我们的家伙而已。”

    “利雅……你不该那样做……放下武器吧利雅，求你了。”

    看到母亲的表情，波橘利雅终于还是动摇了。

    手一松，斧头便掉落在地。

    周围的海军蜂拥而上将她按倒在地。

    她是知道的，如果她想反抗这些海军的话是轻而易举的。她束手就擒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她母亲让她放下了武器。

    “利雅，对不起……对不起……”

    她看着母亲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为什么……你总要说对不起呢？

    -

    她终究还是见到了那个人。

    十八岁那年。

    她在罪犯的队伍中看着已经站在断头台的那个人。

    这个家伙是的悬赏金是七千万贝里，西海最高的悬赏金。如今在整个西海公开处决，而当地的所有罪犯也被一并拉了出来，美其名曰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她听说了，他们的船队在翻越颠倒山的时候出了意外，整个船队只有他活下来。心灰意冷的他准备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再次招兵买马踏上旅途，探望妻儿只是顺便。

    然而他在回来的第一天就又忍不住犯下杀孽，而他杀的人竟然是他的发妻。因此骚动，海军顺藤摸瓜，将他抓回了大牢。

    听狱卒所说，他是失手的，他当时只不过是想要推开哭着质问他的妻子而已。

    波橘利雅从这个人的脸上可没有看出半点后悔之意。

    也许在当海贼的时候，被他掳做妻子的人很多，而死在他手里的“妻子”也有很多吧……

    “嘿，伙计，能等一下吗？我的女儿就站在人群中，我想跟她几句话。”

    那脸上满是疤痕、凶神恶煞的男人将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利雅，就算是十几年没见，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对不起，利雅，原谅我没有做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我知道你身上流淌着跟我一样的血液！拥有和我一样的力量。继承我的意志吧，再次扬起海贼旗在这片海域称王称霸，向着伟大航路出发！”

    “啊啊啊！”

    波橘利雅整个人情绪失控，稍微一用力就挣脱了枷锁。所有海军脸色大变，纷纷冲上去要制止波橘利雅，然而却被她惊人的巨力直接砸死当场。

    看到这一幕的他笑了。没错，女儿，就是这样……来救爸爸吧。

    波橘利雅一路直冲向断头台，手里紧握着从某个海军手中抢来的巨斧，斧刃在啪嗒啪嗒滴血。

    所有海军都畏惧着不敢上前，而监守的海军上校却在抱着膀子看戏。

    “哦，我亲爱的女儿利雅，这是来救我了吗？父亲我真的是很开心……”

    “闭嘴！你以为我从记事开始所承受的所有侮辱，便是你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吗？杀了别人的母亲还有脸开口说什么继承什么意志？去你大爷的当海贼！”

    “利雅，我知道你是在气头上，但我们毕竟流着……”

    “如果父亲就是你这样恶心的存在！那我波橘利雅宁可从来没有父亲！”

    波橘利雅毫不犹豫地挥下斧头，一刀连这一刀。

    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她竟然将她的亲生父亲剁成了肉酱。

    -

    事情过后，波橘利雅奇怪的并没有受到惩罚，反而之前那个监守法场的海军上校找到了她。

    这位海军上校身材魁梧，一张方脸棱角分明彷如刀刻，最为标志性的，还是他的光头，和右臂上的异色瞳蜘蛛纹身。

    “波橘利雅，我是海军上校皮埃尔，兼任特殊科研组织的研究人员。我们急需你这样的人才，不知你是否有意愿加入我们。”

    也许从十四岁那年起，波橘利雅就知道，自己注定要成为一个以愤怒为源、以恐惧为食、以杀人为乐、死后会堕入地狱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