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箱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下面有请马董，为我们带来魔术表演，折纸。”

    掌声响起，穿衬衫打领结的马竞走上舞台，白衣黑裤利落不凡，顿时引发一阵迷妹的尖叫。

    笑着和大家打过招呼，马竞开始他的表演。

    解开袖扣随意挽起袖子，像个魔术师一样展示双臂，他从助手端着的托盘里取出一张粉纸，煞有介事地冲着观众展示，同时开口询问：“都看清楚了吧？”

    收到观众肯定的回应，马竞轻轻点头，“都说花好月圆，今晚明月当空，我给大家折朵花吧。”

    嘴上说着，他手上也没停下，又是折又是撕，没用多长时间就折了多含苞待放的纸花。右手捧着这个花骨朵，马竞转身看向观众，“我这花很神奇，听见‘绽放’字就自己盛开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花开没有说完，特写镜头里的粉色纸花就自己徐徐绽放，宛如一朵真花。

    虽然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机关，大家还是送上了掌声。

    “只是听声绽放还不见功力，”马竞继续道：“我这花还能自己合拢。”

    一如刚才，粉色纸花在他手中缓缓闭合，这下却是换来更多的惊讶和掌声。

    把纸花放进托盘，马竞再次拿起一张印有图案的白纸，惯例展示一番，“下一个，是把嫦娥号送上月亮的长三甲火箭。”

    过不多时，他手心里就多了一枚有些短胖的小火箭，外面印着火箭标志看起来有两分相似。捧着自己的作品面向观众和镜头，马竞再次开口：“这是一只火箭，同样可以发射……”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中，那只胖乎乎的纸火箭喷出一股白烟霍然腾空，飞到大概四米多高的地方这才力竭下坠被他伸手捞住。

    “哗哗哗！”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坐在第一排，亲眼看着他的表演，张许瑶眼中满是惊讶，扭头看向旁边的汤佳怡，“佳怡姐，这是怎么做到的？”

    后者闻言却只是笑笑，“魔术什么的，戳穿就没有意思了。”

    “嘁！不说就不说，我上网去找，”张许瑶嘀咕一声，拿起了她的手机。

    舞台上，马竞又表演了折飞机、折汽车，同样能飞能跑，却都没那引起她的注意力。

    再后来，马竞鞠躬谢场，一对古装美女款款登台，音响里很快响起典雅又不失欢快的古风音乐。

    古风音乐和舞蹈向来是张许瑶的最爱，若是以往她肯定盯住台上舞者，对她们的舞姿、编舞、选曲、服装、长相、身高、化妆、配饰等等细节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观摩研究和评估，有好的地方就学习借鉴，有差的地方就斜眼吐槽，并且乐此不疲。

    然而现在的她却是无心台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面。

    至于关注的对象，却不是马竞的折纸魔术。

    网上的搜索结果有很多，她甚至找到了带皮筋的可动折纸，不过显然不是马竞这种。

    再然后，她的注意力就被那颗刚刚落下的流星引走，顺着热搜关键字追逐起了相关的消息。

    真要说起来，流星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东西。

    真空并不像字面意思那样空无一物，恒星系内部、行星附近尤其如此。地球绕着太阳公转，每天都会撞上无可计数的宇宙尘粒以及岩石碎块，有些是太阳风吹过留下的痕迹，有些是彗星路过留下的冰渣，有些是小行星路过留下的石屑，也有其他来源的东西。一旦碰到外层大气，这些东西最终都会落向地面。

    微米级尘粒携带的动能太少，在大气顶层就大量减速然后缓慢飘向地面，海里有、土里有，屋顶上也有，到处都是却难以发现和采集。若是尘粒较大，就能维持更长时间的高速飞行，进而摩擦空气燃烧自己，在空中留下一道光热痕迹。若是刚好亮度足够、刚好天气晴好、刚好空气洁净、刚好有人抬头，就能看到一道划过天空的亮线，也就是所谓的流星。

    大多数尘粒的体积都很微小，由其转变的流星也是亮度微弱、一闪即逝，虽然数量多到每天十万，但还是很难被人发现受到注意。若是个头够大够“耐烧”、下坠角度也合适，就能形成更亮更长更持久的明显尾迹，被人们形象地称为火流星（Fireball）。

    火流星的认定标准是亮度-3等以下（星等，数值越小越亮），质量在5克以上，每天出现的数量降至数千颗。不过大部分都落向海洋和无人区，能够受到民众广泛注意、被媒体大肆报道的火流星只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

    论块头和亮度，这次的火流星其实不算什么，远比不上3月11日的那颗（爆炸威力相当于2900吨TNT），不过后者在午夜时分掉进了茫茫大西洋，除了天文机构无人关注，而前者却晚上八点划过全球知名景点香格里拉上空，当地民众和游客多有目击，自然容易引起大规模的报道和关注。

    除此之外，蜜蜂旗下“流星追猎者”、“吾星”、“假装在太空”等天文系应用还第一时间向用户推送卫星视角的火流星视频，更是进一步炒热了香格里拉流星的热度。限于体型和成本，微卫星观测能力其实非常有限，并不具备发现并记录火流星的能力，推送给用户的，其实是在卫星影像基础上合成的虚拟流星，好在用户也不在意这个。

    因为空爆高度较低，人们猜测它可能没有烧尽，应该还有残骸坠落地面。等到看见米国宇航局NASA旗下近地物体研究中心CNEOS公布的陨石消息，国内外的“陨石猎人”立即行动起来，都想要第一个搞到它的陨石。

    有意思的是，陨石落地不到一小时，万能的淘宝卖家就将其摆上了货架，开出每克万元的天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想了想，她把手机递给表演结束后刚刚回到观众席的马竞，想要听听专家的看法。

    “这还用问？”视线扫过手机屏幕，马竞脸上浮现鄙视眼神，“现在是晚上，香格里拉还是高海拔山区，这种情况下还能第一时间捡到陨石，除非陨石砸了他们家玻璃，或者干脆砸他头上。”

    “额，不至于吧？”张老师微微愕然，接着问道：“流星不是明亮发光么？找起来应该比较容易吧？”

    马竞看了她一眼，低头在浏览器地址栏输入五个字，低头看了眼却是不由笑了起来，“看看，这就是你的度娘！”

    接过手机，张许瑶也忍不住有些恼然，搜索关键词是“无光飞行期”，度娘回应的搜索结果却只剩“飞行”，倒是相关搜索里有一堆“x女郎全套无光”之类让人有些脸红的关键词。

    “没办法，蜜搜的结果太正经太慢了，社会热点、明星八卦都比度娘慢几拍，”嘴上解释着，她把搜索引擎换成蜜搜，这次终于看到比较正经的答案，第一条是无光飞行期的蜜搜百科词条，其二条是摄像头意外拍到无光飞行陨石的新闻，第三天却是无人飞行器光电平台的期刊论文，虽然“无光飞行期”五个字全齐，内容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陨石发光是因为高速摩擦空气，因为飞行末段速度大大降低，他们的温度和亮度也会明显下降，因此被称为无光飞行期（dark flight）。同时，由于速度降低、体积减小（燃烧损耗、空爆解体），飞行末段的陨石更容易受到气流影响而随机改变轨迹，为地面上的陨石猎人带来很大的困扰。

    若是铁质陨石（陨铁），还可以用金属探测器、磁铁来帮忙寻找，若是石质陨石，就只能单凭肉眼眼睛去寻找了。刚落下的陨石会在地面造成撞击痕迹，本身也有着高温熔融造成的独特外观，要是运气和经验都达标，的确有可能目视发现。

    看完百科资料，又看了眼第二条新闻里的视频，张许瑶抬起头来，“所以，哥你觉得他们肯定找不到那颗陨石？”

    “的确很难，”马竞点头，“被人发现的陨石，大部分出自南极冰原，小部分出自非洲和中亚的沙漠戈壁地区，这些地方都比较空旷，地面颜色单一，利于目视搜索。山区树木繁茂、路径崎岖，向来不是找陨石的好地方，这次那颗掉的位置还是高海拔山区，想要找到着实不易。”

    “既然找不到，”张许瑶歪了歪头，“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往那边跑？”

    按照网上的消息，短短一小时时间，就有很多人买了去香格里拉的机票。

    “人都有侥幸心理嘛，要是陨石足够大，还是存在着发现的可能。再说，这些人也不全是冲着陨石去得，陨石研究者和爱好者应该是想要寻找新鲜坠落的陨石，那些陨石商人，很多却是去卖工具、卖鉴定拍卖服务的，甚至还可能有打算埋雷的奸商。”

    “埋雷？”

    “往地里埋个真陨石，然后再自己刨出来冒充新发现的。陨石的价值主要是研究意义和纪念意义，绝大多数陨石都不值钱，一小块只要几十块的样子，甚至还有不少陨铁被人融了打造成陨铁刀剑或是饰品。通常只有那些来源清楚、名气够大的陨石才能卖上高价，这里面就存在着造假牟利的空间。”

    张许瑶来了兴趣，一旁的汤佳怡也扭过头来，“哦，价格有多高？”

    “价格很乱，并没有公允的价格。像是月球陨石，最低600美元一克，最高4万美元一克，相差几十倍。”

    汤佳怡一直在关注着这边，此时插话进来，“月球也有陨石？”

    “嗯哼，”抬头看了眼头顶模糊的月亮，马竞收回打算指点环形山的手指，“月球没有大气保护、逃逸速度只有2.38千米每秒，遇到小行星撞击，总会有些速度比较快的碎渣会脱离月球轨道进入地球轨道，然后经过很长时间靠近地球，最终落在地面上。”

    汤佳怡点了点头，张许瑶却还疑惑未消继续追问道：“等等！怎么知道陨石是从月球来的？现在能够精确追踪这些东西了？”

    “用不着追踪。阿波罗计划前后一共从月球带回381.7千克月岩标本，大块的米国留下自己研究，剩下那些碎渣就拿来送给其他国家当国礼，一来来自月亮意义非凡，二来借此证明登月工程是真的。他们前后送了130多个国家，咱们国家也在1978年得到了1克，有了这些来源确定的月岩标本，就能通过对比分析发现其他月球陨石，到现在为止大概找到了200千克。”

    “啊！”张许瑶第一次听闻这事，忍不住惊呼出声，“我记得没错的花，阿波罗计划好像好了好几百亿美元吧？他们辛辛苦苦派人上月亮挖石头，结果地上本来就有，老美岂不是亏大了？”

    汤佳怡笑着补充：“是492亿美元，而且还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前的美金，不少现在不停贬值的美元。”

    “话不能这么说，”马竞轻轻摇头，“不提阿波罗计划对拖垮苏联的贡献以及对科学研究、社会生产力的带动作用，那些月岩的价值也是相当大的。没有这些辛苦弄来的可信样本，科学家们也没法从陨石堆里找到来自月球的那些。而且陨石坠落要经过高温高压过程，物理结构和化学成分受到一定破坏，落到地上又在野外不知道躺了多少万年，长期受到风化侵蚀作用，结构和成分进一步发生改变，研究价值却是远不如阿波罗采集回来的大。”

    “哦，”张许瑶点点头，“既然不值钱，那为什么还有人炒作这个？”

    “炒作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啊，恐龙蛋化石说到底就是块来历特殊的石头，不一样有人抢购囤积？对了，相比起恐龙蛋，陨石在国家还有一层优势，这也是受到追捧的原因之一。”

    张老师起了好奇，连忙追问：“什么优势？”

    “恐龙蛋属于埋藏文物，私人挖掘买卖违反文物法，陨石来自太空，不是文物也不是矿藏，属于立法空白。”

    “啊哈，那国家就不管么？”

    “普通陨石没啥研究价值，经济利益也小的可怜，犯不着专门为它修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