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该你干活啦！”

    从浴室里出来，汤佳怡径直走向马竞，侧身背对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某人对黑长直的爱始终没有变，当然也要分担照顾这头长发的责任。

    放下平板起身取来电吹风，插电按下热风开关，马竞坐回原位伸手抓起一撮头发轻轻抖散，动作娴熟神态自然，显然平常没少做。

    热风吹过头皮，汤佳怡阖目等待完成，随口问道：“刚才在看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后者反问一句，接着自己说出答案：“我在看这次‘致月光’演唱会的网络播放数据。”

    “哦，怎么样？破亿了没？”女士被勾起了兴趣。

    “当然破了啊，最高全球1.2亿、平均4730万。”

    “上下浮动也太多了吧？”

    “没办法，信号不够稳定，莎拉-布莱曼不停下线上线，观众热情自然容易退潮。”

    空间站轨道高度只有415公里，远小于地球同步轨道的35786公里，它的公转周期只有93分钟，呆在上面每天可以看到十六次日升日落，能够一遍遍欣赏晨昏线扫过大地与海洋，直到对窗外的地球感到麻木为止。

    这一特点同样给视频直播造成很大困扰，空间站飞行太快，很快就会飞出地面天线的追踪范围，只能“搜索基站”、重新连接，所以主办方只好让莎拉-布莱曼隔一会儿上线一次，其他时间则用其他人的节目和广告进行填充。

    “确定不是插播广告害的？不要走开广告之后更精彩，说得跟真的似的。”

    “插广告也是不得以嘛，毕竟我还要挣钱养活你和孩子们。”

    “嘿！”汤佳怡表示一百个不信，换了个问题：“我没记错的话，去年猴赛雷春晚的在线观众好像只有1.3亿，只差一千万就能追平的记录，最后功亏一篑，真是可惜了！”

    “已经很不错了，”马竞并不觉得可惜，“再怎么说春晚也是几十年的老牌子，还有举国之力加持，虽然越来越难看、影响力不停降低，但还没到可以轻易超越的地步。”

    “再说，我也不在乎这个，否则一两千万的播放数完全可以自己刷出来，改改后台数据就行，比改收视率简单多了，本地机器人几乎不影响性能，想挂多少都没问题。”

    “是啊，十几亿都能刷出来，一两千万算什么，”汤佳怡微微摇头，“那些直播平台都疯了吗？明目张胆地造假。”

    马竞站起来转到另外一边，一边吹风一边说：“都是钱在作怪。电视剧买收视、电影买票房、网剧买点击，直播平台要是不多刷些粉丝，业绩弄得太难看，想卖身也没人要。”

    “蜜蜂和天鹅没刷吧？”

    “没有，”关掉电吹风放到茶几上，马竞得意道：“我们已经过了饥不择食的地步，自然不会去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是利益诱惑还不够大，”汤佳怡睁眼转身，满是好奇地问道：“好歹也有上亿观众，这回应该能赚不少吧？”

    马竞咧咧嘴，“其实也没多少，勉强保本，来的都是大牌明星，出场费个顶个的高，还要住豪华酒店、用专业音响，各种开销多不胜数，没有大亏已经运气爆棚了。”

    “哼！这种鬼话可骗不了我，你还是对外面说去吧！”站起来轻甩头发，汤佳怡居高临下俯瞰丈夫，“据我所知，好像大部分歌星都没要出场费好吧？人家还没走呢，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情况？”

    “啊，可能是我记错了，”马竞没脸没皮地笑着站起，搂住对方腰肢把她往大床方向推去，“娘子，夜已深了，咱们还是早早安歇吧！”

    “安歇好啊！”汤佳怡踢掉拖鞋、甩掉浴衣，把修长健美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挺着胸口促狭一笑：“那你就乖乖睡觉吧，谁碰我是猪！”

    “哼哼好啊！”回答她的，却是一串混浊的鼻音，听起来就像小猪哼哼，然后她就被推倒在床，胸前出现一个不停拱动的大脑袋。

    “还真变成猪了啊？”

    “那当然，哼哼！”

    他俩忙着进行有益身心的睡前运动，其他人却还不得清闲。

    当国际空间站再次钻进地球影子里，莎拉布莱曼就被闹钟唤醒，挣扎着钻出挂在舱壁上的睡袋，伸手轻推舱壁，晃晃悠悠朝卫生间飘去。

    为了最大化这次太空演唱会的效果，nasa（美国航宇局）和莎拉的团队联合设计了堪称疯狂疯狂的“环球演唱会”计划，在全球设立多个会场，蜜蜂影视主办的“致月光”露天音乐会，便只是其中之一。

    除了鹭岛站，还有孟买、莫斯科、伦敦、纽约、洛杉矶等五个分会场，每个城市安排一两个小时的连线直播，然后她可以回到生活舱稍作休息，接着就得爬起来收拾心情继续直播。

    在空间站里上厕所相当别扭，失重状态下排泄物并不会自行落进马桶，只能用负压吸管把它们抽走。粪便会被收集起来装进垃圾箱，等货运飞船返回时将其扔进大气层中烧毁，尿液则被收集起来过滤再利用。虽然明知道这些过滤水的洁净度比商场里的纯净水还要高，心里还是稍微有些别扭，每到这时她就不由有些羡慕俄国人。

    国际空间站有些像是太空拼房，美俄都有自己的舱室，分别搭载各自的生活设施和科研准备，俄国人的净化水装置只回收空气水汽，却把尿液送给了美国人。虽然莎拉-布莱曼这趟过来，占用的便是俄国人让出来的船位，生活工作却是在美国这边，自然逃不过“喝尿”一节。

    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太空站里的物质都是万里遥遥从地球运来，成本高到天上去，自然要竭尽所能地做到物尽其用。

    不但水分要被循环利用，衣服也要充分利用，通常要连续穿两周，才会和其他垃圾一起被“快递员”随手带走顺便丢进大气层。所以，当莎拉再次出现在直播镜头前面，她身上穿的依然是之前那件白裙子。

    和其他宇航员打过招呼，莎拉很快进入状态，守在镜头前面等待孟买分会场发来的信号。

    召开太空演唱会，既是为了一圆儿时梦想，也是为了占住“首位太空歌姬”的头衔，虽然因此付出许多，却也能够大幅增加自己的知名度，商业利益同样不可估量。

    nasa之所以鼎力支持，则是希望借此活动唤起公众兴趣，为将来的新空间站收集支持。毕竟国际空间站只剩下几年的寿命，需要为下一步的计划开始预热了。

    有意思的是，莎拉-布莱曼之所以会产生太空梦想，本身就和nasa的太空直播分不开关系。1969年7月24日，“阿波罗-11”号飞船船长阿姆斯特朗第一个走出登月舱踏上月球表面，留下那句“我的一小步，人类一大步”的经典金句，彼时只有9岁的莎拉-布莱曼也和其他6亿观众一起，通过电视机收看辗转几十万公里经过多次转发的登月直播。

    阿波罗计划可以说是影响了一代人，对很多人的人生观和职业理想产生巨大影响。当年无疑种下的种子带来丰厚回报，nasa自然想要再来一次，然后就开始发壁纸、放视频、搞新闻、开直播，就是想要唤醒公众的太空热情，从而为打动国会拨款委员会积攒筹码，顺便再把更多青少年忽悠进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的大坑，争取多培养一些工科汪。

    马竞掺和进来，掏出重金抢走东京的分会场资格，当然也有宣传stem教育的意图，主要目的却是为了宣传新电影、推销蜜蜂。

    这次露天演唱会之所以取名《致月光》，既有天上“超级月亮”的原因，更和莎拉-布莱曼最后演唱的同名新歌脱不开关系她特地来到太空站的观察窗口，隔着玻璃对月而歌，演唱《致月光》。这首歌既是演唱会的主题曲，也是《流浪地球》的首波宣传曲。

    根据俩人签署的合同，莎拉-布莱曼要在接下来的五站中继续表演这首歌，马老板搭车推销的意图毫不掩饰，对方看在钱和歌曲质量的面子上，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原著中一笔带给的月球，到了电影里却被加重戏份变成贯穿始终的线索象征：逃离太阳系，不得不舍弃月亮抛家舍业，到达新星系，第一时间发射月亮重建家园。月亮既是家园的象征，也是暗指那些牺牲在路途中的先驱者，“太阳”成了大反派，“月亮”自然是英雄，日月之战没毛病。

    这便是二次解读的厉害之处，演绎发挥穿凿附会，经常弄得原作者自己都认不出来，直呼没想到。

    作为人类最容易发现和观察的天体，太阳和月亮在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留下了非常浓烈的痕迹，歌颂它们、赞美它们、祈求它们、诅咒它们的诗篇与歌谣数不胜数，《致月光》从月亮诗篇曲目中提取所需，用36种语言填词，试图汇聚诸多典故传说，努力传达这种复杂而强烈的情感。

    事实证明，蜜蜂这次尝试取得了巨大成功，经过“月光女神”不厌其烦地六次演唱，这首歌一夜走红，很快就闻名全球，原始演唱录像点击数飞涨，各种单语言翻唱版本也相继出炉，前景一片大好。

    当马竞第二天起床，就惊喜地发现演唱录像播放数一夜破亿，翻唱和二次创作的作品数也很可观，顿时乐得眉开眼笑，结果被汤佳怡好一顿取笑。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呢？”她说道。

    “怎么能不在乎？这可是好几个亿啊！”马竞伸出右手，比划着数字，“还都是我自己的钱。”

    “还有我的钱呢，佳境也有我一半欸！”汤佳怡笑着摆摆手，“几个亿看着很多，也不过是五六七八个流量明星的片酬罢了。《流浪地球》没有大牌明星，把省下来的片酬用在宣传上我觉得挺值的。”

    八十年代，港片进入最为光辉灿烂的时期，票房纪录被不断打破刷新。见钱眼开，大量热钱甚至黑钱纷纷涌入市场，哄抢明星、赶工拍戏，带来了产量和明星片酬的大爆发，然后就是市场崩溃，怎么“救市”也是一潭死水，台前幕后的制作人员只好收拾行囊不情不愿地北上捞金。

    不过资本这东西真心是没有记性的，经过十几年的酝酿，内地影坛同样出现片酬和产量齐飞的现象，如同当初黄金年代的港片市场。

    “你倒是看得开，”马竞嘻笑着说。

    “这有什么看不开的，”汤佳怡拉了拉被子，“印度人可以把拍电影的钱节省下来，拿去发射火星探测器，咱们把明星片酬节省下来，参与第一次太空演唱会，实在太划算了。”

    “你真得不在意？”

    汤佳怡指指床上的马竞，“花钱的是你不是我。”

    “嘿，明白了！合着成功了功劳是你的，失败了罪过是我的，是不是这样？”

    “那是当然，谁的主意谁负责，很公平嘛。”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这笔钱打水漂了，你会怎么办？”

    “我只能保证不打死你！”汤佳怡再次伸手，试图拉扯马竞身上的被子，“赶紧起来了！平常那么勤快，今天怎么忽然犯了懒？”

    “这不是明摆着嘛，昨晚操劳过度，今天要多休息，”马竞原地翻身把杯子压在身下，“人老了，身体难免有些不中用了。”

    “了解，”汤佳怡点点头，“等下我就给老刘打电话，找他们订购一个电臀舞男，以后就不用麻烦您啦！”

    “不麻烦，不麻烦！”听见这话，马竞连忙翻身站起，摆出抖臀舞的姿势，“不用那么麻烦，想要什么角色只管吩咐一声就成，保证让您满意！”

    回答他的，却是脚下滑动的薄被。真丝寝具啥都好，就是摩擦系数有些小，马竞一时不查，让汤佳怡大力扯走薄被，只好乖乖下床洗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