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把钥匙装进口袋，克莱文贝尔伸手推开了尘封的钢铁大门。

    这里原先是老希曼用来临时存放汽修零件的地方，后来修车铺生意变差，这间宽敞的库房又变成杂物间，现在被他要了过来，打算用来开办贝尔工作室。

    去了一趟亚洲，克莱文的心态发生巨大变化，再也不想做一个得过且过的修车工，打算自己创业开工作室。老希曼对此表示支持，把早就帮他准备、却最终没能用上的教育基金拿了出来，借给了他，一同出借的还有这间老库房。

    至于库房里面那些废铜烂铁，贝老爹表示你应该尝试自己解决。

    然后他就找上了回到小镇过暑假的童年伙伴罗宾杰弗逊，用寻找童年记忆、见证最新科技的理由把他钩来充当免费劳工。

    后者也的确是这么做的，门一开立即扑向那一堆旧家具，指着其中一张桌子兴奋地大叫：“哈哈，它在这里！没有丢掉真是太好了。”

    罗宾小时候经常到贝尔家来玩，两个人就趴在这张矮桌子上做作业、做手工，用彩笔和小刀在桌面上刻刻画画。

    “既然你这么喜欢它，等下走的时候就把它带回家吧！”克莱文在他身后说道。

    “拜托！这是小孩子用的矮桌，我要它做什么？”

    “等你有了孩子，给他用啊！”

    罗宾闻言直摇头，他虽然有女友并且开启了同居生活，但是两人都没有抱着小孩上大学的兴趣，安全措施向来做得到位。

    想了想，他开口反击道：“但是你呢？克兰，好像还没有找到你的那一个？”

    后者点点头，“嗯，开尔文太小了，找不到能够让我浑身触电的姑娘。如果我的工作室取得成功，获得大风投、出任CEO、公司快上市，走上人生巅峰路，我就去纽约找一位baifumei回来做老婆。”

    “什么？”罗宾满脸问话，不太能懂好友的意思。

    “你知道的，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亚洲，这些东西都是我在哪儿学会的。白富美是他们那里对理想美女的标准，是白皙、富裕、美貌三个词的缩写。”

    “好目标，努力吧，CEO先生！”罗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为你加油鼓劲的。”

    “加油就算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力气，”克莱文指了指墙角的一只木柜子，“咱们先把这些杂物挪开，然后把它腾出来，这只橱柜正好拿来放些工具什么的。”

    罗宾抬头看了眼柜子，“你不打算把它交还给瑞典人？宜家好像正在召回这种抽屉柜呢。”

    作为世界最大的家具厂商，瑞典宜家在全世界攻城掠地风光无限，不过最近却有些灰头土脸。因为在北美造成数起儿童死亡事故，受害家属联合起来提起集体诉讼，提出大额索赔，迫使宜家不得不宣布大规模召回三千多万只问题抽屉柜。

    由于召回范围仅限北美，其他国家的消费者感觉受到歧视，纷纷表示抗议抨击，更是让瑞典人焦头烂额，不得不扩大召回范围，却是难以挽回影响。

    “我知道，不过这是旧货市场买的没有发票，虽然也能退货，但是要麻烦不少，与其那样我还不如留着自己用。嗯，倒是可以申请他们的免费加固服务。”

    抽屉柜在非正常使用时可能倾倒，宜家早就发出警告强调必须固定在墙上，并为此推出上门加固的付费服务。这么做看似成本最小，还能够倒赚一小笔，结果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等到未加固的柜子压死了孩子，他们才开始为消费者免费提供加固或退货的二选一服务。

    “嘿，你倒是算得清楚。”

    “我现在背着好几万美元的债务，当然要想尽办法节省每一美分。”

    罗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的学生贷款还要更多，是不是应该找你讨要时薪？”

    “那点儿钱起不到多少作用，”克莱文眼珠一转，撺掇道：“不如你当我的兼职销售员吧，有提成哦！”

    “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罗宾撑着下巴：“对了，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啊？我只知道你要开工作室，却不清楚你打算卖什么。”

    “一些有意思的小东西，”克莱文卖了个关子，没有直说。打开带来的袋子，他取出一件旧连帽衫丢给对方，“赶紧弄完，你就会看到了。”

    仓库的面积相当大，占地面积约有一千五百平方英尺（约140平米），各种杂物随意放在地上占据一半面积，看起来好大一堆其实并没有多少。俩人换好旧衣服开始动手，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整个清洁整理工作，甚至还有闲心在修车铺玩了一会儿游戏。

    重新回到仓库，空气中的灰尘味已经消失，扫地机器人也已经完成水泥地面的清扫工作，自己跑到墙角充电去了。至于机器人够不到的犄角旮旯、柜顶箱底的灰尘赃污，两位糙汉子表示我没看见就当它们不存在。

    打开大门，克莱文走到门外停着的皮卡旁边，三两下爬到车斗里，拍了拍身边的的纸箱说道：“答案即将揭晓，罗宾你激动么？”

    “我一点儿不激动，”后者倚在门框上，手指纸箱道：“不就是3D打印机嘛，我在学校已经见识过了。”

    “它不是一般的3D打印机，是3D加工中心。”

    “那是什么？”

    “它的功能更加全面更加强大，就像是数控加工中心和数控机床的区别那样。”

    “真要是像你说得那么棒，两万美元可买不到它。”

    “两万美元当然买不到它，它是我租来的。我有一周时间看效果，要是生意好做就续租，否则就会把它还给蜜蜂哥伦比亚。”

    “了解，”罗宾点点头，走过来放下后挡板，“那就让咱们开始吧！”

    手放到箱子底部一用力，他微微有些诧异，它看起来和卧式冰柜一样大，但实际重量却要轻不少，“好像并不重啊？”

    “那当然，看这里，净重量75千克。”

    纸箱被抬进库房，放到一张坚固的实木餐桌上面，俩人动手拆去包装，覆盖在3D加工中心上面的神秘的面纱终于被揭开。

    它看起来有些像是商品展示柜，顶部开有透明观察窗，可以看到空荡荡的里面，让人有点小失望。

    提着材料桶进来，克莱文正好看到老友脸上那一丝失望，笑着说道：“不要着急嘛，很快你就会看到它的神奇。”

    嘴上说着，他放下材料桶，举起手上的平板电脑，对着友人咔咔咔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差点儿被闪光灯亮瞎狗眼，罗宾气呼呼地喊道：“克兰？你在做什么？”

    “别紧张，我在拍照采集数据。这样就可以为你制作独一无二的纪念品了，”克莱文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把平板电脑转过来递到对方面前，“看看，你喜欢哪个造型？”

    罗宾低头看去，屏幕上出现三排肖像画，衣着打扮姿势背景美术风格互不相同，看起来都像是历史名人。光他认识的就有神秘微笑的蒙娜丽莎、络腮胡子的林肯、跃马扬剑的拿破仑，以及留着可笑发型的东方皇帝，其他不认识的还有许多。

    在他低头观察时，那些画中人纷纷转头看向他，还伸手对他打招呼，把它吓了一跳，差点以为看到了活化油画，手里的电脑都差点儿没拿稳。

    “小心些，这东西可不抗摔！”

    “谁让你刚才不提醒我的？摔了也是你的错，”罗宾微带恼怒地反刺回去。这些人物都只是合成的简短动画，只有简单的互动动作，被他们吓住真心有些丢脸，这才迁怒到了对方身上。

    克莱文心里暗爽，为自己成功捉弄罗宾而高兴，听见对方的抱怨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催促赶紧挑选造型。

    细细观察，罗宾发现这些“历史名人”都经过合成处理，背景和身体在古代，而脸庞却在当代，确切说那些脸都是他自己。随手翻了几页，他有些不满地说道：“我不想要这些，有没有钢铁侠、超人、蜘蛛侠？或者兰博、终结者、哈利波特也可以啊。”

    “很遗憾，你这个要求提的晚了，”克莱文耸耸肩，说道：“这里原来有影视人物模板，不过都是用户自己制作共享的，没有得到授权，只能用于非商业用途。不过好莱坞那帮混还是感到不满意，认为这会打击到他们的周边生意。然后，接到抗议的蜜蜂就强制更新模板市场，把所有存在版权风险的角色模板都删除了。”

    “哦，那可真糟糕，”罗宾随口应了声，指着一张图片道：“就这个吧，把我变成另一位杰弗逊先生，感觉蛮奇妙的。”

    “没问题，我这里还有美元背景，你要不要？”克莱文答应一声，转身就去操作机器。

    “当然，要是和2美元一样大的话就更好了，”罗宾杰弗逊连声答应。他挑选的那位，正是美利坚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此君是2美元纸币的正面人物。

    “啪嗒、啪嗒……”

    伴随着充满节奏感的拍击声，黑色的塑料板材就像面团一样改变着形状，隔着观察窗可以看到模糊的人像逐渐出现上面。

    “奇妙的工艺，为什么不使用那种挤牙膏工艺？”

    “那叫熔融堆积工艺？”克莱文头也不回地达到：“当然是因为，牙膏挤出的速度太慢。”

    熔融堆积是最常见的3D打印工艺，热塑性塑料被加热器融化成膏体状，然后像挤牙膏一样从喷头挤出，堆积在成型面上，形成各种立体造型。要是改进塑料配方，使其快速凝固，还可以“打印”立体线条。这种工艺的优点是原理简单成本低，核心部件只有一根三轴机械臂、一只加热枪。而它的缺点则是效率低下，需要诸点逐行操作，加工速度很慢。

    蜜蜂从冲压、自由锻技术吸取灵感，开发出了熔融压印工艺，能够像用糕点模具敲打面团一样快速完成塑形。这种技术同样有明显缺点，难以胜任复杂结构、更适合制造扁平实心物体。而且精度有些糟糕，罗宾就拒绝承认塑料片上那张坑坑洼洼的脸是自己的。

    “不忙不忙，后面还有好几道工序呢，先等着吧，”克莱文解释道。

    因为防护口罩的关系，声音有些闷闷的，听得罗宾杰弗逊耳朵发痒。

    “那就快点吧！我等不及看到最终的成品了，”他催促道。因为要加热融化塑料、然后不停拍打，机器工作时的噪音和异味比较明显，显然不是一个适合久待的地方。

    “很快的。要是无聊可以去一边玩手机。”

    伴随着克莱文的话音，黑色的积木风格浮雕移动了一段距离，几只机械臂自动伸出，对着塑料块喷出彩色液滴，特制颜料迅速黏连凝固，填补平滑方块棱角，让浮雕人物的线条变得更加柔和自然，渐渐有了一种类似油画的立体质感。

    看到彩色浮雕逐渐成型，罗宾点点头：“这才对嘛，刚才那个完全不能看。”

    克莱文却没有应声，放着机器继续制造有纸币背面图案的塑料板，他则拿起一块电路板通过数据线接到自己的PT计算机，下载“托马斯杰弗逊”数据包到上面。

    拔下数据线，取出两块浮雕塑料板，克莱文看了看嘴巴的位置，确认没有堵塞。把电路板放在中间，像夹三明治一样固定好，预制的卡扣正好对齐，稳稳地咬合在一起。

    接着他又把这块电子设备重新放进加工中心，操作机器喷涂了一遍抗刮保护涂层，这才把它取了出来，递给罗宾道：“好了，你的2美元先生已经制造完成。”

    “这个怎么用？”罗宾满头雾水，一开始他以为这东西是浮雕手机壳，然而对方后面的作为却打消了这个猜测。虽然看到克兰放了块电路板进去，他还是不懂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手机给我！先要解锁，”克莱文伸手要过手机，打开蜜蜂人工智能助手，然后选择绑定操作，把刚才制造的这东西绑定上。然后罗宾就听见手里的塑料板发出声音，“需要来一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