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深夜，海利加听到自己所在的小屋门被推开的声音。但他不甚在意，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自己的手中。他正在把一种混合了银伞鱼鳞片粉末、三头蛇毒液和鸟类内脏的诡异液体装进一个球形烧瓶中。推门进来的尤西斯看着面前这颇具神秘色彩的，烟雾缭绕的环境，不由得楞了一下，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没什么。一切都很正常。”尤西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才的会议自傍晚开始，足足进行了有差不多四个小时，而他在忙完这些问题后，又要把他之前落下的一些只有他这个代理公爵能够拍板处理的事给盖棺定论，再来找海利加和他交流后续的计划。这对于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来说着实负担不小。
    “你觉得累的话，就把那东西喝了。”海利加指了指左手边一个架子上的一层，上面都是各种花花绿绿的炼金药剂，“对，就是红瓶的那个。那个可以让你在今晚都感觉不到困意……但是会在药效过去后立刻爆睡。”
    “我……”尤西斯迟疑，刚想问问这药剂有没有什么安全性上的问题，以及会不会有副作用之类的，但是一股自内心深处涌出的倦意让他眼前几乎一黑，就要昏过去，仔细一想，海利加也不太会在这种问题上坑骗自己，于是便拿起药水，一饮而尽。当他放下已经喝空的瓶子，却发现海利加面前的那个蒸馏瓶中，刚才那一大坨不可名状的奇怪混合物已经从此前的黑褐色转变为一种发红的焦油状液体——和尤西斯刚才喝下去的东西看起来很像。
    “那个……你给我喝的，不会是……”尤西斯内心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胃里似乎也有要翻腾的迹象。
    “怎么可能呢。”海利加没好气地说道，随后熟练地操纵着门阀，将那个烧瓶中的液体导入到一根连接到另一处，“我在做的是一种毒药，不是能够拿来喝的。”
    “这样啊……”尤西斯稍微放下了点心——刚才入口时候，他确实也没感受到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但是出于一种明智的考量，他还是觉得不要再问自己喝下的药剂配方是如何。
    “好了……它这样还得再加热个十八九个小时。到时候我再过来看……你只要吩咐要塞里的士兵不要随便进去就好了。”海利加满意地拍了拍手，随后布下了一个透明结界在操作台前，“现在来谈谈正事……刚才他们聊的时候，我看你稍微有点心不在焉的。没问题吧？”
    “嗯……安洁莉卡学姐好像比较习惯这种场面了吧。父亲以前很少带我参加这种……”尤西斯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她说她好像有什么比较疑惑的事情，说是事后想要找你谈一下。”
    “是吗？”海利加稍显意外：安洁莉卡能有什么和自己谈的呢？自己和她并没有过多的交情才是。不过，不管是他还是奥利巴特，都认为和罗格纳家仅有的继承人候选搞好关系并没有什么坏处，因此若是明天的话，自己还是可以抽出时间的。
    “好在亚莉莎的外祖父……古恩先生很关照我们。”尤西斯似是没听见海利加刚才轻声低喃的疑惑，“按照他的说法，今年年底，他和海恩斯侯爵合作，在萨沙兰特州修建的那座水库差不多就可以投入使用了……按照他们请来的气象和环境专家小组的预估来看，对自然地貌应该不会产生过多破坏。”
    “但是那水库加上早些年修建的大坝，不是会影响到阿鲁诺河的许多支流么？”关于这个热门话题，海利加以前稍有闲暇的时候也关注过，“对克鲁琴州的影响方面怎么说？”
    “父亲当初没有对这个计划提出意见，一方面是因为他那时已经盘算着举兵，不希望「四大名门」在那个节骨眼上起太多冲突……其次，这水库虽然会阻断一些下游的支流，但是顺带着也会改善一下两州交界处的部分地界的洪水问题。”尤西斯拿来的一册公爵府地方志，里面有不少关于河流泛滥的记载，“虽然修了大坝之后这问题减少了……但若是水库不储水，积累下来的分量会把周围都冲垮的。”
    “嗯……这么说也对。”海利加点了点头，“那后续就交给你和海恩斯侯爵他们商谈吧。但是不管怎么说，水库的修建地点离大谷仓地带还是有些远的。也许短期内还看不出来，但若是拖得久了，也会导致下游的克鲁琴州农业区产生缺水的问题。虽然海恩斯侯爵现在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但是我总感觉他以后会就水库放水的问题恶心你们。”
    “把自己的命脉捏在别人手里，怎么说也确实不够保险……”尤西斯想象了一下——他不太能够想象出海恩斯侯爵会如此做派，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特别是原本天真的他在内战后的两个多月内所学习到和经历过的一切，都在教导他这样思考的重要性，“不过，我确实也不觉得海恩斯侯爵会这么做……至少短期内不会吧。考虑到父亲前些年的横征暴敛，若你是想暗示我筹措资金，在下游也建立一个水库系统的话……我觉得恐怕很难。”
    “我知道你打算修生养息，降低赋税，让民间积累一定的财富。”海利加点了点头，“我也不也是说只有这一种办法……只是让你留个心眼罢了。你父亲明白的道理，海恩斯侯爵也明白，至少在奥斯本宰相被打倒之前，他大概不会去碰你那些会让你觉得不愉快的话题。”
    “但是这和你的计划不就冲突了吗？”尤西斯奇怪，“刚才你和那个「北之猎兵」的首领达成的协议……我要是没听错的话，计划中所需要的大量赈灾粮食是要从克鲁琴州采购的啊？我还以为你肯定会让我扩大农业生产的。”
    “扩大生产也是积累财富的一种方式啊，这又不冲突。”海利加轻笑，“况且，你还忽视了另外一个因素。”
    “是说？”尤西斯表示不解。
    “那就是技术的力量。”海利加得意地揭晓谜底，“来看看罗赞贝克工房的那位大师提出的，雄心勃勃的农业技术革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