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半个小时,便过来了一位拾荒老汉,来到了铁栅栏的大门处,二话不说,揭了那封信便要离去。
别墅中,李西泸安排的负责监视的手下立刻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李西泸。
“要不要把那个老汉拿下来审问一番?”手下人在李西泸于窗前观察之际多嘴问道。
李西泸摇了摇头,道:“那个拾荒老汉跟曹滨董彪必有关联,此刻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对解决问题没有丝毫益处。”
曹滨并不会像传说中那样强大,这是李西泸一直以来的评判。但是,当金山方面传来截击失败的消息后,李西泸便生出了疑虑。从金山赶来迈阿密救援罗猎,必须要争分夺秒,乘坐火车肯定是来不及,搭乘长途大巴更是胡扯,唯一的办法便是自己驾车,日夜兼程。而要从金山驾车驶往迈阿密的话,洛杉矶是一个必经之处。而从金山到洛杉矶,只有那么一条道路可选,因而,以一个整编连队的力量在这条道路上截击曹滨董彪,应该说是十拿九稳,绝无失手可能。
然而,结果却是熬了一夜,连个人影都没能截击到。
这个结果对李西泸的打击颇大。曹滨董彪明明已经上路,而且行驶方向正是南方的洛杉矶,可在路上突然间便蒸发掉不见了人影,这使得李西泸不得不重新审视曹滨的能力。
最终,李西泸做出了不可轻易跟曹滨董彪开火决战的决定。
不肯打草惊蛇的李西泸实际上是丧失了一个大好机会,因为,那个拾荒老汉正是董彪所扮。不过,这也可能是李西泸的幸运,不然的话,他若是对那拾荒老汉动了手,必然会遭致曹滨董彪的坚决反击。
董彪揭下了信件,塞进了怀中,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这片小区,外面一辆黑色汽车驶来,董彪不等车子停下,一个侧身翻便跃上了汽车,那汽车随即加速,一转眼便不见了影踪。
“是那小子的笔迹吗?”开车的曹滨瞥了眼蓬头垢面的董彪,问道。
董彪点了点头,掏出了那封信,道:“没错,是那小子写的,而且看得出来,字迹从容不迫,不像是在逼迫下拿起的笔。”
曹滨将车子停到了路边,点了根雪茄,道:“你看信的时候顺便念出声来吧。”
董彪展开信笺,轻声念道:“滨哥,彪哥,见字如面,小弟叩拜两位哥哥……”
曹滨笑道:“这小子酸起文来还真是有些肉麻。”
董彪淡淡一笑,接着念道:“因小弟逞强好胜,不幸落入对方手中,可小弟年方二十有一,尚有大好前程……”
曹滨突然打断了董彪,道:“等一下,那小子告诉咱们,别墅中一共有二十一人。除去罗猎他们仨,敌方应有十八人。”
董彪随即一怔,然后笑道:“我说他为什么会虚报两岁,原来是这个用意。”
曹滨点了点头,道:“继续,稍微念慢些。”
董彪继续念道:“小弟未曾有过女人,若现在死去,心有不甘,小弟要求不高,能有一个女人便已心满意足……”有了曹滨的点拨,那董彪也是豁然开朗,念到此处,不由停顿了一下,道:“那小子在提醒我们说别墅中有一个女人。”
曹滨笑道:“没错,那小子如此无聊,必有深意。”
董彪继续念道:“若是两位哥哥不能满足小弟,小弟身处地下之时,也不会原谅两位哥哥……”董彪愣了下,却没发现端倪,正准备继续往下念的时候,却被曹滨打断了。
“这儿有信息。”曹滨看了眼董彪,道:“你没发觉吗?”
董彪再愣了下,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回道:“那小子跟艾莉丝相处了近五年,受她影响,已经成了半个基督教徒了,他应该说上天堂而不是什么身处地下。”
曹滨点了点头,道:“没错,那小子是在告诉咱们,他被关在了地下室中。”
千余字的信,不算短,却也不算有多长。
董彪念过一遍,却足足花了有十多分钟。
听过一遍后,曹滨眯上了双眼,躺在了座椅靠背上,沉静了大约五分钟后,才睁开眼睛,道:“那小子传递出来的信息应该都被咱们掌握了,李西泸确实不简单,一个华人能在迈阿密这种地方站住脚,还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帮派,杀了他实在是有些可惜。”
董彪呲哼了一声,应道:“他自寻死路,咱们能有啥办法呢?”
曹滨笑道:“是啊,招惹了你董彪的人,能有好下场么?”
董彪顶嘴道:“瞧你这话说的,就跟滨哥你是个局外人似的。”
曹滨再一笑,道:“既然彪哥都有意见了,那我就不做这个局外人了,说吧,是今夜开战还是现在就干?”
董彪想了想,道:“各有利弊,不过,我还是喜欢夜里干活,月黑杀人夜,风高纵火时,夜里干活会更有激情。”
曹滨点了点头,道:“那好,那咱们现在就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等到了夜里干他一票大活!”
犹如井底之蛙,小地方出来的人很难拥有大视野,李西泸成长与迈阿密,而迈阿密最为鼎盛时期不过才五万人口,仅是金山五十万人口的十分之一,跟纽约这种人口早已超过百万的超大城市相比,迈阿密更是小到了微不足道。
人口基数的缺少,使得迈阿密江湖虽然复杂混乱,却难以形成大帮大派,便如李西泸坦莉雅这伙势力,全部人手加在一块也不过就是百十来人。而这百十来人中,绝大多数人也就是扛把菜刀拎根铁棍去街上参与几场群殴混战的喽啰式成员,只有藏在这幢别墅中的那十来名枪手才是真敢杀人的硬狠角色。
李西泸是到了纽约之后才领会到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江湖,又是什么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大帮派。且不说在纽约几乎可以一手遮下半边天的马菲亚,单说那顾浩然掌舵的安良堂,内堂大字辈弟兄便有四十余人,个个都是拼起命来眉头不带皱一下杀起人来眼皮不带眨一下的硬狠角色,而这四十余大字辈弟兄的手下,又各有一二十到三四十不等的通字辈弟兄,而这些个弟兄,除了在年龄上稍微小一些之外,跟那些个大字辈弟兄在硬和狠两个字上并无多大差别。这还没算上那些外堂的弟兄,若是全算上,纽约安良堂的兄弟总数怎么着也得超过两千人。
做了十几二十年井底之蛙的李西泸在纽约终于开了眼,同时也树立起了他的人生目标,可是,始终呆在堂口的账房之中却使得他根本没机会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争斗,有限的认知也能依靠从堂口弟兄那边听来的传说来加以臆断想象。然而,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可能会将故事传说的更为神奇,但传说一定会缺少细节,甚至在细微之处发生偏差。
开了眼界并听过了传说的李西泸确实长进了许多,不然,也设计不出眼下这一整套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来,可是,单有意识上的长进却是远远不够,没有实战经验的支撑,再牛逼的意识也是白搭。而李西泸在迈阿密这个小地方获得的成功却使得他养成了自视甚高的个性,过于自信的他虽然意识到了当夜有可能遭到曹滨董彪的攻击,却片面认为他在这幢别墅中布下的各种机关以及那十六名绝对忠诚于自己的枪手定然能够抵挡住曹滨董彪,即便有所牺牲,但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胜利。
稳操胜券的心情中又夹杂着分量不轻的惴惴不安,听到的有关曹滨的传说,加上罗猎的渲染,再加上金山军方重兵截击失败的事实,使得李西泸对那曹滨又颇有些忌惮,毕竟此刻已然演变成了自己在明而曹滨在暗的局面,而处在暗处的曹滨则显得更加让人恐惧。
目送那名拾荒老汉蹒跚离去,李西泸的心中生出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期盼着罗猎的那封信能够起到鸣锣收兵的效果,同时又不敢对这种结果抱有多大的希望,隐隐中,甚至还希望曹滨董彪能够莽撞行事,尽早跌入他布置已久的陷阱中来。
总之,在李西泸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已然有了些许慌乱。
“把罗猎给我请来,还有,你们留下两人值班,其他人立刻休息,我担心今晚可能有场恶战,咱们必须要保持高度警惕。”心中的慌乱使得李西泸对自己的行为有了些许的悔意,这悔意倒不是后悔他的整个计划,也不是后悔他招惹到了曹滨董彪,而是后悔自己对罗猎下手有些早了,使得自己丧失了主动且暴露在了曹滨董彪的面前。
手下人领命而去,李西泸尚未等到罗猎,却先见到了义女坦莉雅。坦莉雅承担起了夜间守卫的任务,昨晚上捕获了罗猎之后,李西泸安然入睡,但坦莉雅却坚守了一整夜,直到天亮后李西泸醒来,坦莉雅才回到了卧房补了一个觉。
刚刚起床的坦莉雅似乎有些没睡够,精神头稍显萎靡,来到李西泸身旁,点了支香烟,抽了两口,这才有了些精神。
“坦莉雅,时间还早,为什么不多睡会呢?”李西泸看着坦莉雅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坦莉雅打了个哈欠,顺势再伸了个懒腰,抽着烟回道:“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我们被罗猎给骗了,结果反倒落进了曹滨董彪设下的陷阱中了。”
李西泸呵呵笑道:“在义父的老家,有这么一种说法,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坦莉雅,你做的不是噩梦,而是一个好兆头。”
坦莉雅吐了个烟圈,露出了笑容,道:“坦莉雅当然知道以义父的经验和智慧当然不会被罗猎给骗了。”抿嘴一笑后,坦莉雅问道:“义父,跟曹滨董彪谈和的希望还存在么?”
李西泸道:“当然存在,罗猎他主动向我提出了以信件的方式向曹滨董彪提出劝说,现在信已经被曹滨董彪取走了,会是什么结果,可能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便会有所表现。”
便在这时,手下引领着罗猎走了过来。
罗猎原本是不乐意走出地下室的。信息已经传出,滨哥彪哥若是已经抵达了迈阿密,那么一定会在短时间内看到那封信,罗猎相信,以滨哥对他的了解,一定能读得懂信中的猫腻。以他俩那种干脆利落的个性,在掌握了别墅中的基本情况后,很有可能会立刻对别墅展开攻击,而自己在信中明确告诉了滨哥彪哥他在地下室中,会很安全,他们二人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使出各种招数。若是此刻走出了地下室,刚好遇到滨哥彪哥展开攻击,那么自己也就成了个累赘。
但转念一想,要是不依从李西泸的话,那么,以他多疑的个性,说不准会生出疑问来。再想到彪哥喜欢夜间干活的习惯,罗猎最终还是决定赌上一把。
“昨晚就没睡好,一上午又都在忙着打腹稿,好不容易交了差想睡一会,可你……”罗猎大模大样地坐到了李西泸的对面,不等把牢骚发完,便先打上了一个哈欠。“说吧,叫我来有何贵干啊?”
李西泸道:“信贴出去不到半个小时,便被一个拾荒老汉给揭走了,你说,那拾荒老汉会不会是曹滨董彪的人呢?”
罗猎随口应道:“怎么可能?滨哥彪哥从未来过迈阿密,在这儿怎么会有自己人呢?”
李西泸锁眉疑道:“不是他们的人?难不成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拾荒老汉么?”
罗猎笑道:“我宁愿相信那就是彪哥本人。”一言既出,罗猎登时愣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失言了。
果然,那李西泸听到了罗猎不经意的这句话之后,先是到吸了口气,然后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颇为惬意地点上了一根雪茄,笑道:“我终于知道他们两个是如何躲过军队在半道上的截击了,谢谢你,罗猎,谢谢你帮我解除了心中最大的一个困惑。”
事已至此,后悔已然无用,罗猎只能装傻充楞道:“你是说他们两个……”
李西泸点了点头,抢在罗猎的断续中应道:“说实话,那董彪的装扮能力确实一流,大白天的,居然连我的眼睛都让他给骗过去了。”
罗猎只能附和道:“能在白天骗过了你,那自然就能在黑夜骗过那些大兵。”
李西泸道:“你说的没错,不过,装扮之术再怎么高明,那也不过是雕虫小技,在生死较量中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罗猎笑道:“那可是!即便能装扮成了太上老君的模样,却使不出太上老君的法术,就算是一只普通猴子,他也奈其不何。不过,你能知道的道理,滨哥彪哥同样清楚,他们二人之所以敢于结伴来到迈阿密,就说明他们不光能装扮成太上老君的模样,还能使出太上老君的法术。”
李西泸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期盼了,但愿那曹滨董彪没能被你说服,不然的话,我又如何能够见识一下他们两个拥有的太上老君的法术呢?”
对罗猎来说,他所期望的并不是吓倒李西泸。李西泸在纽约堂口呆了三年有余,想必听过了不少的关于曹滨的传说,如今仍敢于设下计谋将曹滨拖进这趟浑水中来,就说明那李西泸恐怕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单凭语言,自然吓不倒他。
罗猎所期盼的只是能麻醉了李西泸,然后能得到安然返回地下室的机会,以免在滨哥彪哥对别墅展开进攻的时候,别拖了两位老哥的后腿,成了俩老哥的负担。
“我劝你啊,还是收起这份心思吧。”罗猎淡淡一笑,道:“李西泸,我都被你给整的有些找不着北了,你说说你,你到底是个智者还是个莽汉呢?”
李西泸笑道:“那你以为呢?”
罗猎道:“我原先以为你是个智者,只有心思嫉妒缜密之人,才能设下这么一个几近完美的计划。可是,但凡智者,追求的都是以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利益,可你呢?始终放不下想见识一下滨哥彪哥本事的心思,这很好玩吗?要死人的啊!”
李西泸道:“我当然知道会死人,不过,这世上哪天不死人呢?谁不是迟早都会死吗?早死晚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你说呢?”
罗猎摇了摇头,撇嘴道:“恕我不敢苟同,或许,当我活到了你这把年纪了,也会有着一样的想法,可现在,我是真的不想死,也不想看到有别人死。”
李西泸微笑着盯着罗猎,抽了口雪茄,道:“既然怕死,那为何要来迈阿密?难不成是被那赵大明所逼而来?”
罗猎苦笑道:“赵大明欺负我阅历浅薄,设了圈套,将我给骗了。我还以为你李西泸不过是跟迈阿密的某个帮派有些交情,偷了纽约安良堂的账簿,不过是想换取那帮派对你的保护而已。所以我就盘算着,只要设计好了,把自个的身份掩盖瓷实了,迈阿密之行即便达不到目的,但也不至于丧了性命。可是啊,我是真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个以为是个便宜,可抓在手中,才发现这便宜居然是你跟赵大明二人打好的圈套。”
李西泸畅快大笑。
罗猎接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聪明并不等于有智慧,而有智慧的人并不一定就显得很聪明,那句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对,大智若愚,我呀,道行还是太浅喽!”
这话带着强烈的马屁意味,李西泸听了,极为受用,于是,也是下意识了恭维了罗猎一句:“你还年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罗猎翻了翻眼皮,道:“我还有机会假以时日吗?”
李西泸道:“那就要看曹滨董彪看过你的信件后能不能被你说服了。”
罗猎长出了口气,拍着胸脯道:“你早说这话嘛!可是把我给吓的不轻,我还以为你变卦了,不肯跟滨哥彪哥他们谈和了呢!”
在交谈过程中,罗猎表现出来的对生命的期望、对开战的担忧以及对自己那封信所能起到的作用的自信,使得李西泸安心了不少。坦莉雅一直在安静地听着,暗中观察着罗猎的细微反应,然而,她毕竟没有学习过读心术,也只能是依靠直觉来对罗猎做出评判。而学习过读心术的罗猎,相当重视自己的细微动作,或许无法骗过凯文老师,但骗过坦莉雅,却是简单之至。
坦莉雅没在罗猎身上发现破绽,向着李西泸微微点了点头。
李西泸接着问道:“那你认为,曹滨董彪接受你的建议的可能性有几分呢?”
罗猎轻叹一声,道:“我要是说有十分把握的话,恐怕你根本不信,可是,除了十分之外,说个其他的数字,却都是在违心骗你。”
李西泸稍显困惑,道:“你为何有此把握呢?”
罗猎苦笑一声,道:“有些事我不方便跟你说,可是,若是不说的话,你又不会相信我,这样吧,你向我保证,你听完了我说的这些个事情后,第一不准外传,第二,万一有人问起,千万不要说是我说出去的。”
李西泸在心中暗自笑道,毕竟还是年轻啊,居然能说出这种幼稚的话来。但李西泸的脸上却显得很严肃,道:“我保证,绝对不会把咱们之间的交流告诉第三个人。”言罢,转而对坦莉雅道:“坦莉雅,我想你并没有休息充沛,此时是不是应该到楼上再休息一会呢?”
在坦莉雅的心中,义父李西泸绝对是一名用枪的高手。她随即看了眼李西泸,看到李西泸的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心中便有了定数,义父的插在口袋中的右手,此刻一定握着了一把手枪。有枪在手,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罗猎,坦莉雅相信,李西泸有着百分百的胜算。
于是,便顺从地站起身来,跟李西泸行了贴面礼后,转身上了楼梯。
罗猎忽地笑开了,道:“你说,这时候我要是突然向你动手的话,会迟到几颗枪子呢?”
李西泸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感觉应该吃到几颗呢?”
罗猎指了指李西泸插在口袋中的右手,道:“这儿肯定会射出一颗子弹来。”然后在指了下脑后,道:“后面还有几个枪口对着我,那我就不知道了。”
李西泸笑道:“只要你不起歹心,你便是安全的,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罗猎撇嘴道:“走火啊!老兄,那枪口不是冲着你的,你当然不会担忧喽!好吧,谁让我现在是阶下囚呢,危险就危险吧,只求你们千万要打起精神来,别真他妈走火了。”
李西泸稍稍沉下脸来,道:“我说过,只要你不起歹心,你就是安全的。”
罗猎耸了下肩,道:“生什么气啊?我不过是借着开玩笑的空档打一下腹稿而已,既然你这么没优越感,那我就直接说正事好了!”
李西泸没有答话,脸色亦未有缓和,只是点了点头。
罗猎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纽约吗?为什么又会那么积极地钻进赵大明为我打下的圈套中去吗?我实话跟你说吧,滨哥彪哥他们老了,对江湖心生倦意了,我不知道你在金山那边的朋友有没有跟你说过,滨哥已经把麾下的赌场生意全都转让给了马菲亚,他建了个玻璃制品厂,还计划再建一个棉纺厂,并要逐步退出其他江湖生意,彻底摆脱江湖纷争。我做为他的接班人,却对这种生意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滨哥却逼着我学这学那,去纽约,就是想让我学习玻璃制作的技能。兄弟我心里那个苦啊!所以,一听赵大明说他的堂口出了你这么一档事情,便想都没想,就这么来了。”
这瞎话虽然是罗猎临时编出来的,但其中有真有假,且符合逻辑,那李西泸听了,虽是将信将疑,但信的成面却远大于怀疑。
“这人啊,其实活得也就是一口气,身在江湖的时候,这口气绝对咽不下,所以也就只能死撑着往前冲,即便前面有着天大的危险也得是面无惧色,因为你一旦怕了,便立刻会失去江湖地位,别说还能不能守住了自己的财富,恐怕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但见李西泸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罗猎接道:“但是,当他决定要退出江湖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他会有很多顾虑,会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他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生意人,在面对问题的时候,一定会权衡利弊,得不偿失的事情绝对不会做,会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事情更不会做。”
李西泸从来没有退出江湖的念头,因而无法体会到罗猎的那种说法,但在心中思忖,却认为罗猎所言不无道理,于是道:“所以,你断定当曹滨董彪董彪看到能够谈和的机会的时候,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是吗?”
罗猎没有直接回答李西泸,而是按照自己所准备,继续说道:“问题是滨哥彪哥虽有退出江湖的决心,但却无法一步到位,这口江湖气还得在口中衔着,金山安良堂的面子还得拼死维护着,不然的话,等他们退出江湖的时候,还不得被人家给欺负死啊?所以,你若是逼他,必然会遭到更为强烈的反击,可你若是退一步,那么滨哥彪哥自然也会陪你退一步,至少,他们不会因为你退了一步而更进一步。”
李西泸不由点头应道:“有道理!”
罗猎微微一笑,再道:“不过,说句实话,他们俩成名已久,而你却偏于迈阿密一隅,虽然这话有些不好听,但却是事实,在他们心中,你还不入流,所以,你要是指望你退了一步后他们能够立刻跟着退上一步的话,恐怕是不太可能。”
罗猎的说话确实有些不中听,但同时也是不争的事实。
金山安良堂做为安良堂的第一个堂口,虽然在人数上比不上纽约堂口,但在实力上,却能赶超了两个纽约堂口。而他的帮派,却连纽约安良堂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又如何能跟金山安良堂相做比较呢?
不过,李西泸对罗猎的这话并无恼怒之心。
再大的帮派也是从小做起的,他李西泸现如今虽然弱小,但若是能够跟曹滨董彪达成了和解,拿到了曹滨手中掌握的那一千八百吨烟土,再利用手中账簿裹挟住顾浩然,迫使他答应为自己开拓纽约市场做背书,那么,有货又有市场,何愁不能发展壮大将自己的帮派做大做强呢?
“那依你之见,曹滨董彪会怎么做呢?”李西泸仍旧是一副面如沉水的镇定表情,但右手却悄然从口袋中抽出,拿起架在烟灰缸上的半截雪茄,连抽了几口,将雪茄的暗火抽出了明火来。
罗猎道:“他们会原地不动,等着你再退一步。”
李西泸疑道:“再退一步?怎么退?我还能退到哪里去?”
罗猎淡淡一笑,道:“你当然能够再退一步,只要你交出账簿,那么,对滨哥彪哥来说,面子里子都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李西泸放下了雪茄,伸手将藏在口袋中的手枪掏出,指向了罗猎的额头,冷笑道:“你究竟是何居心?”
罗猎似笑非笑,瞅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缓缓摇头,道:“李西泸,你果然不是个智者,至少,你不够聪明。那账簿,只有原装的才能起到要挟顾先生的作用吗?你就不能再抄撰一套吗?到时候,滨哥最多骂你一句老狐狸真够狡猾的,你不还是一样能达到目的吗?你真是白在纽约堂口呆了三年,那纽约堂口跟咱们金山堂口除了安良堂三个字有些关联外,其他还有什么关联呢?滨哥彪哥他们凭什么就得为顾浩然卖命呢?”
李西泸被罗猎的一连串反问给搞得一愣一愣的。
罗猎所言,不无道理,单是打出罗猎这么一张牌来,便让曹滨董彪完全妥协显然有些不现实,若是再送上纽约堂口的账簿,那么曹滨董彪自然会和平收手,说不准,那一千八百吨的烟土还会无偿赠送给自己……
这么想着,李西泸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来,手中的枪口,也自然而然地垂了下来。
罗猎接道:“实在不行,你弄一套假账簿交给滨哥,反正滨哥也没见过纽约堂口的账簿长啥样,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怎么会认真考究那账簿的真假呢?”
就像是在海上迷失方向已久却突然看到了海岸处航塔上的灯光一般,李西泸的心中登时是恍然开朗,脸上不禁现出喜悦之情,稍有些激动道:“怪不得那曹滨会选你为他的接班人,说实话,我李西泸真是有些小看你了!”
罗猎苦笑道:“你可别再捧我了,再怎么捧,也抹不去我落进你跟赵大明设计好了的圈套之中的羞辱,唉……不过,好在咱们金山安良堂就要退出江湖了,不然的话,单就这一档子事,还不得被江湖朋友给笑话死啊!”
李西泸笑道:“面子虽然丢了,但你落下了里子,我李西泸绝不是一个不讲究的人,今天受益于你罗猎,我李西泸必然心存感激,等我成功开拓了纽约市场,定然少不了你的一份好处,一千八百吨的烟土,就算只分给你一成的利润,也足够让你成为百万富翁。”
罗猎惊喜道:“真的?”话音未落,那罗猎的惊喜之色顿然消退,随即摇了摇头,道:“还是先别说那么远了,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今晚上是不是能多加一道肉菜呢?”
李西泸呵呵笑道:“莫说加菜,今晚上我还要陪你喝上两杯!”
能喝上两杯,那就说明李西泸这个老家伙已然被罗猎的花言巧语给骗倒了。罗猎暗自开心,脸上却显露出一副苦相,道:“喝酒啊?我最怕的就是喝酒,酒量不行啊!”
李西泸笑道:“小酌两杯,点到为止,只是聊表经验。”
罗猎叹了口气,道:“那也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得知金山方面对曹滨董彪的截击失败的消息后,李西泸已经做好了跟曹滨董彪长期对峙比拼耐性的准备,因而,那别墅中不单准备了大量的粮食蔬菜,还备下了不少的肉食罐头。李西泸随即叫来了值班的手下,开了四罐罐头,又拿来了一瓶产自于墨西哥的龙舌兰酒。
刚蒸馏出来龙舌兰新酒是完全透明无色的,但储存在橡木桶中后,会逐渐呈淡淡的琥铂色,而李西泸拿出来的这瓶酒,显然是陈年佳酿,应该属于顶级的龙舌兰酒。
但见李西泸拿出了酒来,那名手下随即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了一碟盐巴和一碟柠檬片。李西泸为自己和罗猎各倒了一杯酒,然后捏起了一小撮盐巴撒在了手背虎口处,并用同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握住了酒杯,再用无名指和中指夹起了一片柠檬片。飞快地添了一口虎口上的盐巴,接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咬上一口柠檬片,整个过程绝对是一气呵成。
“这是喝龙舌兰酒最传统的喝法,你只有学会了这种喝法,才会被墨西哥人当做真正的朋友。”李西泸放下了酒杯,向罗猎做出了解释,同时示意罗猎,可以模仿他的动作试一试。
罗猎依葫芦画瓢,学着李西泸刚才演示的动作喝下了一杯,虽然没能提防住龙舌兰酒的高度数而呛了两声,但依旧体会到了那种从未品尝过的美轮美奂的独特滋味。“好酒!”呛咳了两声后,罗猎不由地竖起了大拇指来。
李西泸将两只酒杯重新倒满了酒,并道:“有钱人会在冬天的时候在地窖中存下一些冰块,等到了来年的夏天,用冰块冰镇了这酒,喝起来会更加甜爽。”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迟早会有一天能在夏天喝上冰镇过的龙舌兰酒。”
李西泸在面前的罐头中叉了块肉放进了口中,笑道:“借你的吉言,我希望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坐在我对面陪我喝酒的人,仍旧是你罗猎。”
罗猎在心中呸了一声,暗道,你个老货,知不知道你大爷的根本活不过今夜啊?
“迈阿密的冬天不会结冰,想实现这个愿望便只能去纽约。”罗猎端起酒杯,跟李西泸的酒杯碰了下,然后一边往虎口上撒着盐巴,一边道:“不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可能在年底就可以实现进军纽约的梦想,而明年的夏天,我也许在纽约就能喝到冰镇的龙舌兰酒了!”
李西泸举起了酒杯,道:“我们这一老一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李西泸诚心诚意交你这个朋友,若是之前有不当之处,还请小兄弟多多担待。”言罢,却不再撒盐夹柠檬片,直接干掉了杯中酒。
罗猎刚刚夹起了柠檬片,但见李西泸如此痛快,索性也放下了柠檬片,顾不上将虎口处的盐巴抹去,举起酒杯亦是一饮而尽。
李西泸不禁冲着罗猎竖起了大拇指来,赞道:“爽快!”拎起酒瓶在斟酒的同时,李西泸又道:“早知道你如此聪慧又如此豪爽,在纽约的时候,我就该结交你。”
罗猎吃了口罐头,笑道:“你可拉倒吧!那时候你就结交我了,那我还会上赵大明的当吗?上不了他的当,就不会来到迈阿密,更不会给你出谋划策。当然,那你也就没机会招惹到滨哥彪哥他们了。”
李西泸饱含着笑意回道:“一切都是缘分啊,来,兄弟,咱们再干一个!”
李西泸的酒量可是不小,半两一个的酒杯他干了有十杯之多却是面不改色,但罗猎已然显露出了酒态,双眼颇有些迷离,而且舌头也有些僵硬:“不,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醉了。”
李西泸道:“醉了就扶你上床睡觉,昨晚上老哥哥有些怠慢兄弟了,今晚改过,楼上为你准备了客房。”
罗猎痴痴地看着李西泸,摆了摆手,道:“你,可别,开玩笑了,被滨哥彪哥,知道了,那我,以后,还,混个屁啊?”
李西泸笑道:“在这别墅中,曹滨董彪又怎能得知?”
罗猎傻笑道:“你是不,知道,我一喝酒,就打呼噜,还他妈特别响,他俩,虽然不会,动手,但难保会来,盯着,滨哥的,耳朵,贼,贼尖,离老远就,就能分辨出来。你,还是,送我回,地下室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西泸想想,觉得此刻的罗猎应该不会欺骗他,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那罗猎也说了,此刻有床睡却不睡,那还能是假话么?
完全上了套的李西泸吩咐值班手下将罗猎送回了地下室。
那罗猎歪扭着下了梯子,倒在了床上,几秒钟不到,便打起了震天响的鼾声。
第六百零七章 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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