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持人的华莱士并不是蠢货，他皱眉思索一番，缓慢地开口问道：“人类，算是通过了这种文明过滤器么？”
    “有可能。”生物化学家皮姆博士说道：“大过滤器指得并不是常规的物种演化，比方说从猿猴进化为人类，
    而至少是数亿分之一乃至数十亿分之一过关几率，才能被当做大过滤器。
    比如说第一堵过滤器很可能设置在生命诞生之初，也就是原核细胞的出现，或者从原核细胞进化到真核细胞。”
    “没错。”里德·理查兹进一步解释道：“地球用了十亿年才随即诞生出了原核细胞，而原核细胞进化为真核细胞，则用了20亿年。
    如果说这就是第一堵墙，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成功通过。”
    曾经拍摄过纪录片《旅行到宇宙尽头》的奈尔·德葛拉司·泰森插嘴说道：“这也是人类为什么要探索太阳系其他行星的理由。”
    “哦？”华莱士笑道：“如果我们能在火星上找到原核生物、真核生物乃至智慧生物，那不就证明大过滤器是真实存在的，而我们人类并不孤单？”
    诸位科学家面面相觑，最终由拉杰苦笑着，用印度口音的英语说道：“不不不，无论我们在火星上发现了什么，都是极为糟糕的消息。”
    “什么意思？”华莱士更加困惑了。
    “是这样的。”拉杰摊手解释道：“如果我们在火星上发现了原核生物，那就说明宇宙中很可能到处都是原核生物，也就是说原核生物的出现并不是第一堵大过滤器。
    如果我们在火星上发现了真核生物乃至复杂生命，那就说明复杂生命的出现也不是第一堵大过滤器。
    这就意味着，人类并不特殊，并不是幸存者偏差，第一堵大过滤器还在我们前面，地球人类文明发展着发展着，随时都可能撞到过滤器面前，遭遇快速灭亡。”
    拉杰的印度口音英语显得有些滑稽，但其中的内容却令人如坠冰窟。
    华莱士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解下了领带，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咽了下去，方才说道：“听起来很吓人。”
    “确实很吓人。”李昂笑道：“在费米悖论这件事情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于人类而言，无论发现什么都是糟糕的。”
    “可现在.....”华莱士用手指点了点画面中的史瓦西喉，“这算是好消息么？”
    “从某种程度来说，是的。”李昂朗声笑道：“有了齐塔瑞人当做样本，至少证明人类在跨入制造虫洞之前，不会遭遇大过滤器的当头棒喝。”
    “呼，这就相当于齐塔瑞人走在我们前面探路呗？”华莱士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算是什么？摸着石头过河么？”
    众人笑了笑，奈尔随意说道：“也不一定，齐塔瑞人也不一定能抵御大过滤器。
    如果大过滤器的效应不是存在于过去，那么又很大可能性是银河系正巧处于一个有利于智慧生命发展的黄金时期。
    银河系中央有一颗巨型黑洞，围绕着那颗黑洞，爆发着各种各样的恐怖灾难，比如说周期性向外辐射的伽马射线暴。
    这种灾难会每隔一段时间对银河系范围内的所有生命进行清洗，充当过滤器的作用。
    简而言之，我们很可能在大过滤器到来前的宁静阶段，并在这一阶段的宇宙中，处于领跑地位——在我们前面没有多少高等文明，更没有三级文明。”
    这玄而又玄的理论，令主持人华莱士痛苦地皱起了眉头，这位老者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过了好半天才缓慢说道：“那新纽约天空中，制造出史瓦西喉的齐塔瑞人，就和我们一样，是在这宁静阶段中的高等文明咯？”
    “还是这个答案，有可能。”
    李昂笑着说道：“不过换个角度，同为高等文明的齐塔瑞人的出现，也很有可能证明一点——大过滤器并不存在。
    如果大过滤器并不存在，为什么在齐塔瑞人之前，我们还没有与他们联系，乃至没有观测到任何高等文明的痕迹？”
    “哦？”华莱士皱眉说道：“就不可能是我们刚好在这个时间节点，遇到了一个高等文明了呢？”
    “存在这种可能性，不过更大的问题来了，齐塔瑞人的出现证明了地球人并不孤单，同时也证明了银河系中肯定存在更多的高等文明。
    上万个高等文明在银河系中各种改造周边环境，怎么说也能被人类发现。”
    李昂摊手说道：“之所以我们没有观测到，有一下几种原因。
    一，高等文明早就造访过四十亿年历史的地球，但是我们没有相关记载。
    二，银河系中央扎堆着高等文明，而人类就像是穷乡僻壤、山沟沟里的野人，压根都不知道——毕竟我们不能超越光速进行观测。
    三，对于高等文明而言，不需要进行地外殖民，他们完全可以拖拽行星，或者建造戴森球，在戴森球旁边构筑宜居地带。乃至全体成员都将意识上传到了网络世界，在那里享受快乐。
    四，黑暗森林理论。银河系中的所有高等文明都极具攻击性，任何暴露自身位置的行为，都会遭到其他文明的致命打击，所以才没有文明暴露自身位置。
    五，存在一个至高无上的超级文明。该文明监控着银河系中的一切，在任何智慧物种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就下手将其毁灭。也就是说银河系中只有这么一个超级文明。
    按照数学模型，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人类都能在200年的时间内从近代跨越到现代，那么给人类2万年乃至20万年，200万年，讲不定我们真的能够成长为超级文明。
    不过，齐塔瑞人的出现否定了这一点，如果真有那么一个超级文明，齐塔瑞人恐怕早就死翘翘了。”
    “哦？”华莱士皱眉说道：“齐塔瑞人难道就不能是超级文明么？”
    “还差的远呢。”李昂摊手说道：“他们的史瓦西喉固然神奇，却也没有神奇到足以监控整片银河系的地步。
    第六种可能性，是人类的认知结构与外星物种存在很大差异。如果说人类的大脑运转速度远远快过或者慢过其他文明，那么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讯息。”
    “大脑运转速度？”华莱士皱眉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假设外星物种的大脑运转速度是人类的一万倍，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只需频率极短的电磁波就能进行通讯——人类无法从中提取出足够有效的信息。”
    里德·理查兹淡然说道：“而如果外星物种的大脑运转速度远远慢于地球，那么他们可能需要数年乃至十数年，才能说完一句‘你好’——人类同样无法从中提取出有效信息，我们只会将那些毫无波动的电磁波通讯，当成毫无意义的白噪音。”
    “原来如此。”华莱士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那我们只能希望齐塔瑞人跟我们没有太大的生理差距。”
    “呵呵，大千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就算齐塔瑞人是一群身轻体柔易推倒的白丝女仆装猫耳娘，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李昂淡然说道：“第七种可能性，是高等文明知道并检测我们的存在，他们像是一群宽厚的长者，俯瞰着我们自由成长，而且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条令，禁止与低等文明发生接触或者直接干涉。
    又或者，高等文明存在于我们周围，而我们却根本无法对其进行有效的观测。
    恰如同蚂蚁无法理解人类一样，我们也无法理解高等文明的存在方式，沟通手段——他们甚至有可能像是宇宙法则那样的抽象存在，静穆伫立，不悲不喜。”
    这种抽象的表达方式令华莱士有些困惑，他扫视一圈在场的科学家们，缓慢说道：“好吧，尊敬的博士们，你们是地球上最为聪慧的一批人，还请你们告诉我，我们怎么才能确定齐塔瑞人带着和平的态度而来？”
    汉克·皮姆沉默不语，里德·理查兹若有所思，托尼·史塔克嘴角扬起吊儿郎当的笑容，手指却紧紧握着皮箱，不肯松手。
    最终，还是由李昂打破了沉默，“在之前我所讲的几种可能性中，第一至第五种最有可能，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齐塔瑞人都不会第三类文明。”
    华莱士摊手苦笑，“但您也说了，只需要几百年乃至几千年的科技代差，就足以形成全方位的碾压。”
    李昂只是平淡地笑了笑，重重躺进了沙发中，“不管他们对地球有没有碾压的力量，他们都会坐下来好好谈判的。”
    “谁能保证和平？”
    “和平不是靠保证得来的，华莱士先生。”李昂温和地说道：“和平，是强者赏赐给弱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