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糟鼻一路狂奔,他现在只想逃命。
以往在大海上劫掠肆虐的疯狂这时候早就变成了胆战心惊。
从托里斯特亚斯直接跑往巴里亚里多德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这条路足足有5法里远,这个距离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这么远的地方,而且是在夜里,要跑上这么大一段路可实在不容易。
有酒糟鼻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应该逃向哪里,他吓坏了,他的同伴没有一个逃出来,而且他们似乎还想把他赶尽杀绝,或者是要抓住他,不过不论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之前要把阿尔芙特修女送往巴里亚里多德,所以他逃出来之后本能的向着卡斯蒂利亚的首都奔去。
五法里的路程不算很远,但是对酒糟鼻来说这条路却成了他的噩梦。
因为天气寒冷,他不得不不停的活动还能让自己保持体温,虽然口干舌燥时冷时热,而且因为根本看不清道路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不过在天已经大亮之后,他终于碰到了辆早早往地里干活的马车。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可是凶残的本性还是让酒糟鼻冒险打劫了那个可怜的农民。
他把那人打昏之后抢了马车,衣服还有带着的午饭之后,一边胡乱把衣服穿在身上一边赶着马车还往嘴里塞着黑麦饼子,向着巴里亚里多德赶去。
而在他后面,经过兴奋已经有些疲惫的唐·巴维在休息了一夜之后,早早起来有些迫不及待的去见了阿尔芙特修女。
他希望从修女那里打听到究竟是谁在暗中和他作对,虽然也有一些猜想,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够确认之后再作出决定。
让他没有失望的是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当听说这一切都是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在暗中玩的把戏后,唐·巴维因为愤怒又是一阵不住的咳嗽。
“我看错那个人了,他是个敌人,”唐·巴维向身边的几个亲信不停的说“想想,想想他刚来的时候我还认为他能成为个朋友,而且他做的也的确不错,可他背叛了我。”
“大人,也许你该考虑立刻返回塞维利亚,”之前发现线索的那个人小心的建议着“现在看来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即便和斐迪南不是同伙,可他们都对您没安好心,这个时候去巴利亚里多德是很危险的。”
唐·巴维犹豫了起来,他这次之所以同意前往巴里亚里多多谈判,固然是因为在战场上他多少占据了优势,有了足够的资本,但是更多的原因还是由于阿尔芙特修女的失踪,让他一下子失去了之后准备借用这位阿斯塔马拉家族正统后代名义的机会。
这样一来他不得不趁着在战场上占据优势接受国王提出的谈判建议,而且他也知道安达卢西亚的贵族们显然也希望能尽快和王室谈判,如果拖得太久安达卢西亚贵族联军内部就可能会出现分裂。
毕竟贵族们造反只是不希望被剥夺特权,可并不是想要推翻如今阿斯塔马拉家族的统治。
对这个唐·巴维是很清楚的,甚至即便是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要用推翻君主来夺取权力,而是只想利用阿尔芙特修女达到目的。
现在兜兜转转,阿尔芙特修女失而复得的回到了他的身边,这样他原本打算现在就和巴里亚里多德谈判的心思产生了松动。
而且现在也的确和之前不同了,刚在路上听说伊莎贝拉驾崩时,唐·巴维其实已经有了回头的念头,在他心目中和伊莎贝拉相比斐迪南要难对付的多。
毕竟他和伊莎贝拉有过那么一段儿同甘共苦的经历,而且他也自认对那位女王还算了解,可斐迪南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在很多不论是否忠于伊莎贝拉的卡斯蒂利亚贵族看来,斐迪南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
即便是伊莎贝拉活着的时候,斐迪南都在不遗余力的铲除那些试图妨碍他的人,现在女王已经不在,卡斯蒂利亚的贵族们就更是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唐·巴维犹豫着,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返回塞维利亚就意味着彻底关上了与巴里亚里多德谈判的大门,一旦北方的战事结束,斐迪南就会不遗余力的调兵遣将平息南方的贵族叛乱。
可是现在手里有了阿尔芙特修女,他似乎又有了新的倚仗。
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的确是个很困难的决定,唐·巴维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最后他决定暂时留在托里斯特亚斯先看看形势再说。
那个劝他尽快返回塞维利亚的手下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他向旁边的几个人看了看,看着他们同样无奈的神情,他也只能站到一边等着公爵作出最后的决定。
酒糟鼻接下来的遭遇还算顺利,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大难不死给他带来了运气,他赶着马车吃着黑饼一路顺畅的直奔巴里亚里多德,到了下午天快黑的时候,他已经远远看到了巴里亚里多多城的轮廓。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他还得赶紧急着进城去报信儿。
这趟差事是彻底办砸了,他现在开始担心“黑胡子”知道之后会怎么惩罚他。
酒糟鼻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他现在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他的所有积蓄都存在他们在新殖民地的一家所谓银行里,那是杰姆斯当初鼓动他这么干的,回报则是一笔平时足够他开销挥霍的利息。
现在他虽然很后悔听了杰姆斯的话把钱都存进了那家该死的银行,可因为手头没钱他只好硬着头皮赶回去报信儿。
老学社街依旧是那么僻静,虽然因为女王的驾崩全城都在举行哀悼的仪式,不过这里因为地势偏僻倒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阿隆索·贝鲁格特这段日子又每天爬到了2楼的窗户前等待着,他希望那位诺尔梅齐大人早点回来,在被那位大人带着去过了王宫之后,阿隆索·贝鲁格特完全被王宫里那些无与伦比的艺术珍品迷住了。
而让他意外的是,诺尔梅齐大人却告诉他与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那些真正艺术圣地宫殿里的珍藏相比,巴里亚里多德王宫只能算是偏僻的乡下。
这让阿隆索·贝鲁格特更加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去那些伟大的艺术圣地朝圣,如果幸运的能成为某位大师的学生,那简直就是上帝降临的恩惠了。
可是让小阿隆索失望的是诺尔梅齐大人一直没有音讯,直到前段时间一个自称是大人朋友的人住进了他的家。
那个叫堤埃戈的人是个很富有的商人,他出手阔绰慷慨大方,而且在巴里亚里多德似乎认识很多贵人。
除了有时候很晚才回来睡觉,那个堤埃戈都整天在外面忙碌,不过他对阿隆索一家还算不错,不但很大方的一次付了笔丰厚的房租,而且他还给阿隆索买了不少的绘画用的物品。
而按照他的说法,这是诺尔梅齐大人叮嘱过的。
至于诺尔梅齐大人去了哪里,这位堤埃戈老爷没有细说,他直说伯爵可能已经离开卡斯蒂利亚返回那不勒斯,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就不清楚了。
小阿隆索很失望,他又整天没事跑到窗户前等着,希望看到伯爵突然出现在自家前面的街道上。
这天早晨他也如以往那样爬到2楼窗口前向外看着,街上的人大都穿着深色的衣服,这是在为女王服丧,这样街上的气氛显得很压抑,而且这之前他的父母已经叮嘱过他们兄妹这段时间不要随便出去打打闹闹。
一个看上去有些这条街道格格不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街口,那个人慌慌张张的向前走着,撞到了人也顾不得搭理,这引起了人们的阵阵咒骂。
小阿隆索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人,而且不知怎么虽然那人还离得很远,可他却有种感觉这人这是向自己家来的。
就在他还在这么琢磨的时候,那人已经直直的走向他家大门,然后消失在房檐的下面。
接着楼下就传来了急促粗鲁的砸门声。
酒糟鼻气急败坏的坐在桌子前盯着站在对面的那对夫妻,他其实并不知道他要向谁报告,按照命令他原本要把阿尔芙特修女送到老学社街的这户人家来,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不是他的事了。
可是现在事情出的岔子,他只能尽快向等在这里和他接头的人报告,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人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这让酒糟鼻原本就很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暴躁。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可能会受到黑胡子的严厉惩罚,他早就对这对儿不知所谓的夫妻动粗了。
“你是来找堤埃戈老爷的吗?”一直躲在楼梯间听着下面争吵的小阿隆索忽然问,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对那个看上去就很可怕的男人说“就是住在我们这里的那位堤埃戈老爷,他是诺尔梅齐大人的朋友。”
原本心情不好的酒糟鼻立刻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跑过去拽着阿隆索的耳朵把他从楼上抓下来:“告诉我你说的这个堤埃戈老爷人在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我不知道老爷在哪,”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刚说完这句的阿隆索看到酒糟鼻脸上一变就赶紧接着说“不过老爷应该快回来了,他平时回来的都很晚,不过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
酒糟鼻松了口气,他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气呼呼的对那对夫妻说:“给我找点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说完他又补上一句:“找那位堤什么的老爷要钱,他会替我付账的。”
阿隆索有些害怕的看着这个突然闯进自己家的陌生人。
那个堤埃戈老爷虽然也是不请自来,可那位老爷慷慨大方而且并不粗鲁,可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强盗,这让他不禁为那位老爷有些担心起来。
堤埃戈回来的的确有些晚,这段时间他在巴里亚利多德很忙,不停的约一些人,又不停的被人约。
伊莎贝拉的去世影响了太多的人,对于“后伊莎贝拉时代”会发生什么,很多人心里都是疑虑重重。
堤埃戈在巴里亚利多德认识很多人,而且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在商人和小贵族中间很吃得开,那么现在随着和玛利亚·德·卢纳的关系,不论是萨拉戈萨还是巴里亚利多德,一扇扇大贵族家的门也已经向他敞开。
见到酒糟鼻的时候堤埃戈也有些诧异,虽然交友广阔,但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看什么就不像是良善之辈的家伙。
“是杰姆斯让我来的。”
不过酒糟鼻的一句话就让堤埃戈知道了他的来历,他拿出了几个戈比交给阿隆索的母亲,在叮嘱她为自己两个人准备一份晚餐后,招呼着酒糟鼻上了楼。
在进了房间关上门之后,酒糟鼻就恼火的抓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他眼神不善的盯着堤埃戈,似乎随时都可能扑上去掐住他的喉咙。
“这么说,是杰姆斯让你来找我的?”
“对,不过就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都死了。”酒糟鼻神色不善的盯着堤埃戈“而且我们还把那个女人弄丢了。”
听了酒糟鼻的话,堤埃戈并没有因为计划失败而暴跳如雷,他认真的听着酒糟鼻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听完之后他站起来走到靠墙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桌上。
“我想这是你的。”
酒糟鼻扯开钱袋的捆绳,从里面倒出几个金币放在手里颠了颠。
只是沉沉的手感已经让他知道这些金币成色十足,用力咬了一下,看着上面浅浅的牙印,他脸上的神色变得稍微好了些。
“我的同伴,他们都死了,”酒糟鼻把钱袋收起来,然后脸色阴沉的看着堤埃戈“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不过为了那个女人这值得吗?”
堤埃戈没有开口,他看了眼酒糟鼻,又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个稍微小点的钱袋扔过去。
“这些足够让你觉得值得了。”
酒糟鼻拿起钱袋撇了撇嘴,他知道自己能拿到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尽管对墙上那个柜子里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钱袋十分好奇,可有着一丝小狡猾的他知道,有些人他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
至少和“黑胡子”杰姆斯打交道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招惹的。
酒糟鼻已经想好,干完这趟之后他就找杰姆斯散伙,虽然杰姆斯给他们描绘了一个十分美妙的未来,但是头天晚上的这场血腥屠杀却真的把他吓到。
酒糟鼻以前不是没杀过人,他干过的坏事儿自己都记不清了,可是以往的种种冒险都不能和这次相比。
他幸运的拿到了原本应该是和几个同伴平分的报酬,这样他既觉得幸运又暗自后怕,因为他发现与自己这些海盗相比,眼前这个看上去就是个大富翁的男人才真的可怕。
他还记得杰姆斯再打发他们去接那个女人时的吩咐,他说他们不需要知道谁会从他们手里接走那个女人,因为到时候那些人自然会出现。
然后他们就可以去巴里亚里多德老学社街的一户人家拿报酬。
这个差事听上去并不很麻烦,他们只需要带着那个女人一路赶往巴里亚里多德,路上自然有人会来接那个女人。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人接走那个女人的方式会是这个样子,酒糟鼻还记得当他从窗户跳出去时从身后刺来的一剑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滑了过去,以至到现在他还觉得后背上火辣辣的疼。
开始他真的以为那些人是来劫持那女人的,可是等到他见到堤埃戈,而对方似乎一点都对他自己出现没显出什么意外之后,他才知道所谓“会来自己接走那女人”的,正是那些险些要了他老命的家伙。
酒糟鼻并不怕死,他曾经很多次的抢在别人前面跳上被抢劫的船只,为的只是在分赃物的时候能多得到一份。
可是现在他却害怕了,他觉得然就像个傻子一样把自己送进了别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或者说是被别人卖了还得替人数钱。
酒糟鼻觉得自己老了,和这些不动声色就能算计别人的老爷们相比,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堤埃戈并没有在意酒糟鼻的感受,他站起来陪着酒糟鼻走到门口,还贴心的为他打开房门,看着这个海盗消失在楼梯口,过了一会儿堤埃戈立刻紧跟着下了楼。
他向贝鲁格特一家打了个招呼就从房子后门走出去,在穿过两条小巷之后,他忽然拐进一户人家,不过却又很快从这人家的后院出来,随后上了一辆早已经等在这户人家后门的马车。
借着在路上短暂的时间,堤埃戈已经迅速写好了一封信,当马车停下时,他也恰好把这封信写完。
从马车上下来的堤埃戈看了看四周,马车是在一处不那么显眼的角落停下来的,对面不远处就是卡斯蒂利亚王国财库官唐·马克洛斯拜恩家的大宅子。
堤埃戈把写好的密信顺手交给车夫,看着车夫麻利的把信收好迅速赶着马车离开,堤埃戈又在原地等了一会,然后才向着财库官家专门给仆人们预备的小门走去。
那扇小门半敞着,当他刚刚走到门口,小门轻轻打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贵妇模样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她显然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些时候,所以在看到堤埃戈之后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她不等堤埃戈开口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说:“对不起,我丈夫现在不方便和您见面,不过他已经吩咐我您来了之后就在家里等他回来。”
堤埃戈恭敬的点点头,他跟着财库官夫人一起穿过以往乌利乌经常拜访的厨房,然后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很僻静的房间。
财库官夫人亲自给堤埃戈拿来了酒瓶和杯子,然后她才谨慎的关上房门,把堤埃戈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堤埃戈缓缓的喝着酒,同时在心里捉摸着一会该如何与财库官打交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房门忽然打开,财库官唐·马克洛斯拜恩走了进来。
财库官穿的倒还是他以往喜欢的款式衣服,不过衣服上的一些花饰已经摘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用染黑的丝绸攒成的花朵。
走进来的财库官默默的望着堤埃戈,过了一会他向堤埃戈伸手示意请他坐到桌边。
“那么说,唐·巴维是不会来巴里亚里多德了?”唐·马克洛斯拜恩开口问。
“是的,他很快就会返回安达卢西亚,而且请放心,很快安达卢西亚的局势就会发生变化,那时候就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军人主持大局才行了,”堤埃戈向唐·马克洛斯拜恩举起酒杯“那么您想好该推荐哪位将军了吗?”
“当然,我们都知道有一人是最适合的,”唐·马克洛斯拜恩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贡萨洛·科尔多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转啊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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