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公公虽然与隆公公不合,但鱼公公心里清楚,在德王的事情上他天生就和隆公公站在一条线上。鱼公公可以暗地里作梗收拾隆公公,但他绝不能坑害德王,害德王就是与皇上作对。
所以隆公公刚说罢,鱼公公便开口道:
“我身为观军容使,一路监军而行,从未听说德王在路上围猎。至于行军缓慢,那的确是因为大雨阻碍,大军不得快速前进。”
隆公公闻言撇过脸看了一眼,因为鱼公公嘴里吐出的“从未听说”几个字多少有为自己开脱之嫌,既然是“未听说”,那就有可能是被手下蒙蔽,虽然像围猎那种大规模的活动,想要“听不见”几乎不可能,但真要是德王的事情压不住,鱼公公也可以咬字眼给自己找借口。
鱼公公说话之时,章鸣岳给杜畿递了个眼色。当鱼公公说罢后,杜畿便开口问道:
“公公说德王没有围猎,可我却听说公公亲自带头阻止军士上山下水为德王驱赶野兽,未遭敌军,公公便已经损失许多兵将。”
鱼公公闻言淡然道:
“绝无此事。我不知杜大人从哪里听说的这些消息,这全是无稽之谈。如果杜大人有人证不如让他来内阁,反正老夫是个太监,不用在乎这张脸,我与那小人当面对峙便可。“
杜畿闻言道:
“有人敢顶着公公威严告诉我实情已经是胆大包天,我是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胆子再来这里与公公当面对峙。“
鱼公公闻言笑道:
“杜大人这是什么话?如有人果真说得是实情,有什么理由不敢来与我对峙?我难不成还会吃了他不成?“
在鱼公公说完话后杜畿明显有些犹豫,他有话要讲却又不敢开口。但时间不等人,如果杜畿在不开口,那可就算是放弃指认鱼公公。
杜畿把眼神投向章鸣岳,寻求帮助,章鸣岳此时居然也罕见的在脸上显露出神色来,他是在担心杜畿,但最终他还是向自己的爱将点了点头。
杜畿得到章鸣岳的支持后吸了一口气,他扭头看向鱼公公,开口说道:
“那人若是真来与公公对峙,只怕事了之后,他最好的下场就是被鱼公公你活活吞喽。“
杜畿这话,说它带刺都是轻的,实际上他这话里是扎着针。鱼公公何许人也,平常时节眼睛里都容沙子,怎么可能容人被人这么诋毁。只见鱼公公把刚拿起来的茶杯往盘里重重摔下,吓得托盘子的太假差点跪下,然后鱼公公道:
“杜大人有话直说,这么藏着掖着的是什么意思?“
鱼公公发怒,在座诸人除了几员执事的首脑,剩下人无不噤若寒蝉,就连发话的杜畿也不禁咽了一口吐沫,不过杜畿还是继续说道:
“我大正谁人不知,公公手下的台城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等晚上在卧中说什么话只怕公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玄武门外的洗冤寺,只要进去就没人能出来,公公现在让我叫人来当面对峙,那人若是来了便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世界上,他又怎么能来?“
鱼公公听闻此言勃然大怒,挺背收腰,气势汹汹的就从椅子上拔了起来。鱼公公指着杜畿骂道:
“我台城卫自成祖年间设立以来,从来都是皇上鹰犬,以铲奸除恶为己任,怎么到了杜大人嘴里我这里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贼窟?什么叫做进了洗冤寺的人都没发出来?若不是大奸大恶的反贼,谁人会被抓进洗冤寺里去?杜大人你这么胡说到底是不懂朝廷制度还是有意出言恶心老夫?“
鱼公公性情暴烈,他发火并不出人意料,但他这一发火内阁里面情况就相当不容乐观,内廷外廷的表面上的和气几乎都要被撕破。
章鸣岳当然不想让事态继续恶化,真要是和内廷谈崩将来内阁的文件披红用印就成了问题,而且鱼公公手里的台城卫不是吃素的,正要是把鱼公公惹急,找个罪名让台城卫抓了杜畿,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只是奇怪的是章鸣岳还没来得及开口,隆公公反倒是先一步站出来阻止鱼公公。只见隆公公向前倾着身子,伸手拉拽鱼公公的袖口道:
“鱼老哥,消消火。外人不知你忠心,皇上却是知道的。杜大人说得是过火,但老哥你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嘛。“
鱼公公还在气头上,他本就看隆公公不爽,现在被隆公公劝阻还被他拉扯衣袖,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鱼公公反使劲挥手“啪“的一下打开隆公公的手,同时回头恶狠狠的瞪着隆公公道:
“谁是你老哥?你算个……“
鱼公公后半句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给咽回肚子里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必要把他和隆公公的矛盾现出来给别人当笑话看。
所以虽然心有不甘,但发完火后鱼公公还是愤愤的坐回了椅子上,不再多说。
见到鱼公公落座,内阁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隆公公虽然被当众呛声,但并没有发火,只是笑了笑了事。而一言惹出这么多麻烦的杜畿则低下头抹了一把汗。
杜畿的样子章鸣岳全都看在心里,章鸣岳很清楚,不能再让杜畿出面咬人。不得已,章鸣岳只能自己开口道:
“按照两位公公的说法,德王没有围猎,那为什么在前线接贼的只有卫侯和戚侯,德王和大军为什么不上?“
隆公公闻言道:
“大军之前必有先导,小队人马行动自然比大队人马迅速,再加上卫侯所将之兵全是骑兵,先接敌没什么不可思议。“
说着隆公公问兰子义道:
“卫侯,是这样吧?“
但兰子义并没有回应隆公公,现在的兰子义还在心神不定之中。
自从刚才章鸣岳主动提起兰子义的军功后,兰子义的心里便像小鹿乱撞一样静不下来。兰子义现在的感觉有点像是独守空房的怨妇,被冷落了许久之后终于等来了盼望已久的关爱。那种兴奋,那种激动,那种不知所措是难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兰子义一直都把章鸣岳当作自己人生的榜样,从兰子义在书斋中苦读时便是如此,只是入京之后经历的种种事情让兰子义对章鸣岳寒了心。兰子义以为章鸣岳已经在他心里死掉了,但当章鸣岳为他说话,哪怕只是一句话,那也敲碎了兰子义心中的壁垒。
若是章鸣岳真的是在替自己说话,那之前所谓的章鸣岳支持戚准、戚荣勋是不是要全部推倒?不不不,戚准与章鸣岳有旧是戚准亲口承认的,这不可能推翻。可章鸣岳身为当朝首辅,士林魁首,难道真的会无缘无故坑害自己吗?章鸣岳这不是正在为自己说话吗?但上次吃饭的时候章鸣岳还与自己针锋相对呀。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兰子义心烦意乱,隆公公连问他三遍话他都没听见,最后还是鱼公公开口才把兰子义叫醒过来,鱼公公道:
“子义!问你话呢!”
兰子义听闻此言抬起头来,他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觉,被人从梦中叫醒过来,一时之间只能喘气,不知该干些什么。
隆公公已经不耐烦,他又问一边道:
“我说卫侯之所以孤军在前作战,是因为小队骑兵行动迅速。卫侯倒是点头应一声啊。”
兰子义闻言想了想,定了定神,然后对着隆公公点头,他张开嘴有气无力的说道:
“确如公公所说。“
第四百九十五章 年轻气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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