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 作者:辛夷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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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的餐桌上,这确实让桔年心动了。
“姑姑,我们去吧,你现在准备也来不及做什么好吃的了。”非明已经按奈不住,牵着桔年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央求,这让桔年得以有那么几秒钟,忘记了非明她其实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
唐业佯装不快,“你再不答应就是跟我太见外了。”
桔年拉着非明的手也笑了起来:“那我真的可以省了不少事,做饭一直都不是我的强项。”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跟唐业一块吃年夜饭,桔年也不急着去张罗晚饭,非明躺回小床后,她和唐业聊了一陈,唐业的手机就响了。
唐业接电话没用多长时间,从飘雨的廊檐走回来后,他对桔年说:“姑婆年纪大了,老是致了派上用场的时候才知道忘买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这不,饭都开始做了,才想起还有些必备的材料没买呢。这样吧,我回去看看她,你们也先休息一会,中午的时候我就过来接你们。”
桔年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送走了唐业,嚷嚷着不想睡的非明也睡着了,她便坐在正对院子的窗口下,看着满地都是被雨水泡开了的枯枝残叶的小院子。
“又一年了。”她对看不见的巫雨说。
雨打屋檐的沙沙声在回答她。
每当她静静坐着的时候,时间流逝的速度是惊人的,所以桔年毫不意外十一年就这么眨眼过去了。跟唐业约好的中午来得很快,桔年叫醒了非明,换上她的小红袄,等着唐业的车轮声。
将近一点的时候,她们等来了唐业电话。
唐业在另一端既是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是好,他说:“我阿姨在城西院跟留守的同事包饺子时急性心肌炎发作了,现在已经送往医院的途中,情况很不妙,阿姨她身边没有什么人了,桔年,我……”
她还没有说完,桔年已经明白了,赶紧飞快地答应着:“我们没事,你快去忙你的,蔡检察官的身体要紧,你不用惦记着我们这边,一切等她好转再说吧。”
非明换好了衣服,半靠在床头照着一面小镜子,见状有些困惑,“姑姑,唐叔叔什么时候来接我们一块去过年啊?”
桔年走过去,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非明头上的小红帽,笑道:“跟姑姑两人过节不也是很好吗?姑姑马上买菜做饭去。”
许我向你看》下部 第二十一章 一门之隔的世界2009-04-10 17:32
桔年手忙脚乱地把热腾腾的清蒸鱼从锅里端出来,烫得她直甩手,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了大门处传来的动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按照当地的风俗,除夕年夜饭普遍吃得比较早,饭前照例是要放鞭炮,零落的“噼啪”声中,桔年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断定那一阵叫门声并非自己幻听。
非明仍是靠在床上看她喜爱的韩剧,迷迷糊糊的,手里还抓着遥控器,见桔年走过来察看,便揉着眼睛问:“姑姑,晚饭好了?”
桔年朝外走去,说:“马上就好,我去看看是不是你唐叔叔回来了。”
她拿了把伞穿过门厅走至小院,铁枝焊就的院门外果然是有人,但是并非她意料中的唐业,而是一手握住铁枝,一手徒劳地遮挡着细雨的韩述。
看见她的人之后,门外的韩述显然松了口气,“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桔年却驻足不再近前,这个时候韩述的出现可以说是意外,也可以说不是意外。之所以说这么矛盾的话,因为自打两个重逢开始,他一直都是阴魂不散的,可今天的日子特殊,他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在一年一度团圆饭的时节抛下父母跑她这胡闹,更何况一天之前他刚在她面前负气而去。
韩述见她不动,顿时有些耐不住了,没好气地抱怨道:“你吃了定身丸,快给我开开门,衣服都快湿透了。”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就好像一个晚归的丈夫对妻子的要求,桔年却轻易打破了这种让他满意的亲昵氛围。她撑着伞,雨水让他们的距离看起来更远一些。
“你有什么事?”她问得很是小心。
韩述顿足,“你非得隔着这个破铁门跟我说话?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吧?”即使有一只手挡在头顶,但他的头发还是湿了泰半,一缕缕地贴在额前,看起来很是狼狈。
桔年说:“今天不是待客的日子,大过年的,你来这干什么,别闹了,回去吧。”
韩述看来是真急了,单手抓着铁门的枝条直摇晃:“你能不能让进去再说,这雨浇在身上真不是开玩笑的。”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节苍白得泛青,想来真的是冷得厉害,话音刚落,还很应景地哆嗦一下,侧身打了个喷嚏。
桔年犹豫了会,恻隐之心似乎让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有了一丝软化,她上前几步,与他一门之隔。
韩述刚升起的期待很快就熄灭了,他看见桔年伸出手,一度误以为她要将门打开,谁知她却是收了手里的伞,欲从铁门缝隙中塞过去给他,“伞拿着,你原先那把我放在孙医生办公室,我……我先进去了,你赶紧回家吃饭吧。”
韩述安静了一会,没有去接桔年递出来的雨伞,他隔着发间流淌下来的水滴和雨幕端详着她,好像刚刚才发觉,她那么不擅于强硬的一个人,对他的拒绝之意却是如此之坚定。他一度以为自己那么努力,已经离她近了些,更近了些,其实不然,就算像此刻,不过是一步这遥,她的门从来就没有想过为他开启。她在她一门之隔的封闭世界里,他在门外,是远还是近,其实没有区别。
她不知道这个除夕他经历了什么,忙碌、疲惫、惊愕、愤怒、委屈……韩述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全世界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全世界都跟他过不去。在那扇和她一样固执紧闭的铁门面前,所有的负面情绪忽然攀至顶峰,他退后一步,毫无风度可言地抬腿在铁门上狠狠揣了一脚,“我就这么招人讨厌?”
那可怜的铁门在他们上次争执的时候已经崩塌过一次,后来在财叔的帮忙下重新立了起来,也是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豆腐渣工程,韩述发泄式的踢出一脚,那铁门震了震,边缘的粉尘和着泥块呼啦啦地往下落,有一小块甚至打到了桔年的裤腿上。
桔年慌慌张地退后一步,好在铁门一息尚存,摇摇欲坠尚未倒下。她在这难以收拾的情境下竟然荒唐地生出一种可笑的感觉,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他明明正在做着让人讨厌的事,还一边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讨人厌。
她漠然掉头回屋,心里却不得不惴惴不安地想,要是他发起浑来再补上一脚,铁门真的牺牲了,她该怎么办是好。
然而韩述补上一脚的惨剧并没有发生,桔年走到屋檐下,才听到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我被老头子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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