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杨想不到自己被人鄙视了。
    卓杨万万没想到会在家乡被人鄙视。
    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在家乡西安被一个弹钢琴的小姑娘鄙视了。
    十强赛三轮战罢，韩国和中国队都是一胜一平一轮空，韩国因为4:1赢了卡塔尔，以净胜球暂居小组第一，中国队第二。三战胜平负各一的卡塔尔积4分列第三，伊朗和黎巴嫩一平一负垫底。
    第四轮要到九月份才开打，从黎巴嫩回国后，国家队并没有解散，而是又集训了四天后，同来访的越南在武汉踢了一场友谊赛，然后才告一段落。
    比分不要问，问就是4:0。
    因为今夏有欧洲杯和伦敦奥运会，卓杨的暑假时间还算宽裕。根据皇马分段式收假规定，卓杨和卡卡属于第二批归队，时间在7月26号。和越南踢完，才刚刚6月8日，足足还有一个半月的假期。
    但卓杨闲不下来，各种代言品牌的商业活动，足球希望春蕾，卓乐（钢琴）教育，这些都需要卓杨利用假期来处理。而且忙完中国国内，还有其他地方，东亚、北美和欧洲，有时候还得去南美、东南亚和印度，全都得利用暑假。
    钱，不好挣。
    忙完一圈，回到西安陪着老爸老妈做几天好儿子，时间已经到了六月下旬，欧洲杯小组赛都结束了。
    村长柯子找上了门来。
    柯子姓李，今年三十有八，是原来老卓家祖屋所在村子里的人。柯子从小喜欢踢球，瞎鸡ba踢的那种，当年卓杨还在家踢野球的时候，和柯子、老吴都是一个队的。
    柯子以前是村子上的会计，十年前的时候，还不满三十的柯子竞选村长，在卓彤彤的声援下一举成功，这一当就是十年。
    实际上，说村长已经不对了，村子早已拆迁改建，没有了一分农田，完全城市社区化了，柯子现在是社区委员会主任，也是社区开发公司总经理。不过，大家习惯上还仍然称呼他村长。
    柯子登门是为了他的儿子。
    柯子的儿子大名李子墨，小三岁的闺女叫李子歌，都是这年头很时髦的名字，柯子和他媳妇很时尚。
    子墨小名墨墨，在外面都叫他土匪，这是个混小子。其实孩子也不坏，就是调皮，有时候就显得无法无天了些。
    学习糟得一塌糊涂，柯子一肚子雄心壮志的精英养成计划早早就扯了蛋，后来发展到一进课堂就睡觉，奥数名师主动把学费退了回来。
    但子墨足球踢得好，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校足球队的主力，一二年级是因为年龄实在太小。
    到了小学毕业，柯子心说：得嘞，就踢足球吧！
    于是，子墨进了少体校，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附近这些年兴办了不少以足球为主的体校。
    在体校里，子墨仍然是足球踢得最好的孩子。谁都不如他，自然牛逼哄哄，然后就喜欢打架惹事。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我爸是村长，我叔是卓杨。但凡是个长眼睛的人也不愿得罪这个小屁孩。
    继奥数老师之后，体校教练也登门来退学费。这下柯子抓瞎了，文不成武不就，将来真成土匪了，只好来求卓杨：给弄到国外去吧。
    因为卓杨的缘故，最近这些年稍微有点见识的家长，都知道孩子喜欢足球就要尽量去国外，只要经济条件允许，都在往这条路子上走。柯子这样的心思，倒也不全因为儿子调皮捣蛋。
    当时卓杨就给柯子说：到12岁吧，太小了不行。
    今年子墨满12岁了，卓杨打算把他送去马迪堡。
    什么调皮捣蛋爱打架，在老子眼里这也算毛病？牛逼哄哄无非是因为身边都是臭棋篓子，到了马迪堡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外有天，立马就老实了。
    如果还不行，给疯狗兰德招呼一声，狗爷把什么怪病给你治不了？
    马迪堡梯队建设从8岁年龄段就开始了，但下萨克森之外的孩子，基本还是只接收满10岁的，而国外尤其中国来的孩子，12岁是一道杠，太小了生活上就很不容易。
    马迪堡是中国家长的第一目标，但想加入很难，一切都得靠孩子的天赋实力说话。因为中国体校的训练水平，李子墨现在肯定弱点一些，但谁让他叔是卓杨呢，马迪堡国王的面子太大了。
    实际上，今年夏天卓杨要给马迪堡送过去三个中国孩子，包括李子墨，都是抹不开面子的关系户。但卓杨也不会自毁名声，这三个孩子他都看过，足球上绝对有天赋，完全符合马迪堡的青训前景，关系户也要讲究个精益求精。
    这三个孩子，十年后没准会成为自己在国家队的帮手。想到这里，卓杨不由得晒然一笑，十年后37岁了，应该已经退役了。
    卓杨又想起了自己的希望春蕾计划，那里的足球孩子更多，也想起了刘朗栋。
    .
    卓杨和柯子带着子墨在商圈某著名商业广场吃完饭，溜达着下楼时，卓杨就被鄙视了。
    楼层间一家琴行正在招收学生，一位扎着马尾巴的小女孩教师为了展示自己的教学水平，在琴行的钢琴上弹奏着《致爱丽丝》。
    《致爱丽丝》是贝多芬的作品，原名《a小调巴加泰勒》，是非常适合小孩子业余入门的一首曲子。
    子墨问卓杨：“叔，你听她弹得怎么样？”
    说实话，自己的学生如果弹出这种水平，会被卓杨立即打死，无论男女。
    “凑合吧，刮音错音多了点，踏板也踩得不对。”卓杨已经明显搂着说了，就是声音大了点。
    站一旁的琴行老板不乐意了：“哟，我们老师可是师范音乐系毕业的。要不你来给弹一个？”
    一句话把卓杨给说愣了，他摘下墨镜。老板说：“你口气这么大，来弹一个。”
    卓杨挠了挠头：“你，不认识我？”
    “你谁呀？”
    这里是西安，是老子的家乡。老子是世界足坛头号球星，是古典乐坛最年轻的钢琴大师。
    弹钢琴的小姑娘也满脸郁气站了起来：“这位家长，你觉得我弹得不好，你来弹一下给大家听听呗。”
    卓杨感觉这个世界有点玄幻，他问小教师：“你是音乐系毕业的？”
    “是啊，怎么了？”
    “你也不认识我？”
    “你谁呀，我干嘛要认识你？”
    卓杨赶紧一把抓住快要笑岔气的柯子：“你认不认识我？”
    “认、认、认、认……认识，弹、弹、弹、弹、弹一个……”
    一怒之下，卓杨就坐在了钢琴边。
    同样一曲《致爱丽丝》，如天籁般飘扬在繁华的楼层间。不需要欣赏门槛，真正高水平的演奏，能让音乐里的感情侵入听众的灵魂深处。
    卓杨的《致爱丽丝》，让整个楼层驻足，每个人都停来下享受这一刻音乐与心灵的交融。
    一曲奏罢，卓杨起身便走，女孩教师已经傻掉了，如梦初醒的老板赶紧追上来。
    “先生，有没有兴趣来这里当教师，待遇好商量。先生……”
    卓杨的脸黑成了一团碳，柯子爆笑如雷：“哈哈哈，兄弟，把你这破琴行卖掉也掏不起他的工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