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马贼汉话、突厥话一通商议,孙孝哲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总算安定了一些,只要不被立时杀掉,总有脱困解难的一天。? ?? 他一共有十几个部众,在抵抗之初被杀掉了五个,过程中又跑了几个,最后成为马贼俘虏的,连带他在内共计有八人。
八个体格壮健的奴隶在草原上也能卖出不错的价格,至少也值两块金饼,这些马贼舍不得宰了也实属正常。
被人捆死猪一样绑住了躯干和手臂,只留下双腿可以自如活动,然后又以一根绳子将孙孝哲八人串在一起,由一匹挽马牵着,防止逃跑。这种处境令孙孝哲赶到羞愤难耐,他在大燕也是正四品上的高官,现在竟被几个蟊贼像栓牲口一样捆住,心中委实难以接受这等现实。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后悔,如果当初在长安城下痛痛快快的战死,又何至于受今日之辱?
但是,好死不如赖活,既然活着就总有一日可能翻身,而死了则再无翻身之日。这时,孙孝哲又想起了张通儒以越王勾践劝说他的典故,于是又沉下心来伺机逃跑。想起了张通儒,他又暗暗叹息,不知此人现在境况如何,落在回纥人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第一缕太阳光自东方射了过来,马贼们似乎神情失望,收拾人马打算返回营地。
直觉使然,孙孝哲觉得这些马贼一定在等着伏击什么人,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打草惊蛇,抑或是那些被伏击之人根本就没有走这条路。
很快,孙孝哲就顾不得想这些与己无关的事,马贼们的行军度很快,对他们这些俘虏也很不客气,孙孝哲几乎是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行军度,倘若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而跌倒,就只能任由挽马拖拽着,在这种处处苦草梗的地面上,皮破肉烂在所难免。
“快走!再磨蹭就一刀宰了你们!”
马鞭子狠狠抽在了孙孝哲一名随从的身上,立时就是一道骇人的血痕。马贼大声呵斥着,嫌他们走的太慢,拖累了行军度。
众人敢怒不敢言,孙孝哲几次隐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站出来喝止:
“住手,人力本就有限,跑不过马也实属正常,你这几鞭子下来,更是拖累了度,又是何苦?”
他本想说几句硬气话,但话到嘴边还是软了下来,以至于出来这等不伦不类的说辞。
其中一名马贼嘿嘿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
“嘿嘿!看不出来,你这德行还想替人出头,不怕老子刀快吗?”
这不是说硬气话的时候,孙孝哲尽可能的压制住自己的怒气,维持着最起码的理智。
“刀虽快,却难杀不当死之人……”
那马贼被气乐了。
“新鲜啊,老子在这草原上杀人无算,今日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不当死之人。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老子的刀快!”
说着,腰间横刀已然出鞘,作势便挥。
横刀乃是唐朝边军的制式军刀,落在马贼手中也是寻常,可孙孝哲却敏锐的觉,这些人无论埋伏抑或是行军都有着明显的边军痕迹,奈何成了马贼?
一念及此,孙孝哲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些马贼竟是唐朝边军假扮?
正骇然间,却听一个阴沉的声音打断了那挥刀马贼的骂声。
“五郎住手!昨日就得到唐朝骑兵北上的消息,天色马上就大亮,咱们多在这空旷草原上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还有心思与几个奴隶斗气?若是实在气不过,就交上来两块金饼,几个奴隶的性命任你予夺!”
一听到要让他交出金饼,那挥刀的马贼立时就蔫了下来。在杀人泄愤和损失钱财上,他最终还是在意后者。
于是乎,那被称作五郎的马贼只狠狠瞪了孙孝哲一眼,就再也不理会他们。
这番变故恰恰证明了马贼们并非唐朝边军假扮,可他们如果不是唐朝边军,又因何所有动作上都带着边军印记呢?
其时,许多边军在经历叛乱与平叛时,往往有许多人被牵连其中,最终无法返回乡里,只能留在草原上以劫掠为生,最终成了马贼。
孙孝哲已经认为,眼前的这些马贼大概是如此出身。
但是,往往这种人更加记恨唐朝边军,是唐朝便军害的他们有家不能回,与父母妻子分离,永难相见。说起来也是可怜人,安禄山在幽州未反之时,就曾收留过不少由朔方河东等地逃过去的叛军。
正寻思间,脸上骤然一痛,孙孝哲下意识的惨叫了一声。鞭子狠狠的抽在脸上,一道血痕清晰而可怖。
“别愣神了,再不走,就真宰了你们!”
如此大概走了半日功夫,地势渐渐复杂,他们也由草原转入一处山谷。直如山重水复一般,山谷中竟然别有洞天。
妇女孩童嬉笑欢颜迎了上来,见到马贼们空手而归又不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然则,也仅仅是失望而已,仿佛这等经历期望,失望的生活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
孙孝哲今日也算看了新鲜,他还从不知道,马贼居然也养了家小。据此推断,这股马贼在此地聚集了少说十年。
马贼中显然以汉人为主,主事的几个头目清一色的汉人,余者胡人都只有听命的份,这也更加印证了孙孝哲此前对马贼身份的推断
忽然,一群胡人引起了孙孝哲的注意,几辆驮马大车更为显眼。
“商队来的正好,今日虽然一无所获,但逮住了几个逃民,个个身强体壮,一并卖了过去,也能换些钱!”
那个马贼头目的声音很是寻常,令一名马贼却有些忿忿的表示:
“这几个家伙突然出现,又如此身强体壮,没准就是回纥人的探子装扮!”
回纥人?孙孝哲又是阵阵心惊,他原本以为这些马贼既然在躲避唐/军,很有可能和回纥人私下有勾结。可现在却现远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昨夜兴师动众,竟然要劫回纥人。
既然马贼敢出动百余人动手,那目标就一定不是战兵,既然不是战兵,那就很可能是辎重。
至此,孙孝哲才对这些马贼刮目相看,有胆子劫回纥人的辎重,就是摆明了车马与他们对着干,这些人绝不简单。
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揪住了孙孝哲的衣领,吓了他一跳,紧接着就有一双铁钳样的大手掰开了他嘴巴,几胡商对着他口中的牙齿品头论足一番,最终各自点头,显然很是满意。
孙孝哲怒火中烧,这些胡商将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自己,但又无可奈何,很快就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胡人将他牵了出来。
用西域一带不知名的语言和那马贼头目交涉着,而那马贼头目显然精通这种语言,也熟练的与之对答,似乎在讨价还价。
最终,胡商似乎被马贼头目说服,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了三个金饼,丢在马贼头目的手中。
八个奴隶的交易就此成功,孙孝哲的归属权也就此易手。
陡然间,孙孝哲有些茫然,有些恐惧,不知道这些胡商将要把他们卖往何处,如果半路上逃不掉,一旦抵达了目的地再想逃走,恐怕就不容易了。
胡商们心满意足的牵着新到手的奴隶向马贼营地伸出走去,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随之越来越近。看来马贼们连兵器都能自给自足,孙孝哲正暗自思忖,几个胡商却停在了打铁的炉子前面。
“劳烦,八个!”
说着话,一串铜钱叮叮当当扔在了一旁的胡桌上。
打铁的汉子眉开眼笑,说了一声好,便从胡商手中接过一根铁条,然后通入炉火中。
孙孝哲猛然变了颜色,胡商买卖奴隶一定会在奴隶的身上烙上印记,以防止脱逃以后难以辨认。这种方法乃是脱胎于牧民们标记自家的牲口,以防止牲口混在一起后无法辨认归属。
一念及此,孙孝哲通体冰冷僵硬,只觉得呼吸都开始渐趋困难。
然则,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立刻有两名壮汉将其按到在地,胡商将铁条抽出来,末端捶打成的片状部分已经烧得通红,使劲捅在脸上,皮肉立时被烫的咝咝作响,
啊!
疼痛与屈辱交缠着如毒蛇一样啃噬着孙孝哲。
孙孝哲原本生的高大英俊,现在居然被一群胡商以对待牲口的法子在脸上烙上了印记,这让他如何再去见人?他的其名随从也没能避免了这样的厄运。在几声惨嚎之后,胡商干脆利落的完成了最后的活计。
一行人原路返回,又遇到了那马贼头目。马贼头目瞥了一眼表情扭曲,半边脸血肉模糊的“奴隶”一眼,眼睛里没有任何色彩,平静的好像静止多年的水潭。
孙孝哲迷迷糊糊间只听得一名马贼在一连声的惋惜。
“这几个壮汉可是难得的好材料,与其卖了三个金饼,不如让他们留下来入伙,咱们也能多了臂助……”
骤然,孙孝哲的脑袋就像遭到重击一般,似受惊了一样没命的挣扎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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