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与杨行本轻兵回师兴庆宫,即将抵达永嘉坊时,远远便瞧见了领先于众人出迎的陈千里,欣喜之下便催促胯下战马加速。变故来的让人措手不及,忽然一骑从永嘉坊的坊门内冲出,狠狠一击将陈千里撞得飞了起,又重重的跌倒在地。这让秦晋的整颗心都骤然悬了起来,几乎要飞出嗓子眼。
然则,那名骑士石破天惊的一声呼喊,却又让秦晋瞬间堕入冰窟,甚至连思维都要凝固了。
“秦晋快走,太子要杀你!”
这一声呼喊究竟是真是假?但他哪里又有时间多想,转瞬间漫天的箭雨就随着另一声呼喝冰雹一般的砸落。
“中郎将小心!”
还是杨行本反应的快,从坐骑上一跃而起,落在了秦晋的战马上,以自己的后背护在了一军之主的秦晋。
长尾羽箭钉入了杨行本的背部,却使秦晋免于重创。杨行本身披明光铠,能够抵消羽箭的大半劲力,秦晋的黑甲却是皮甲,抵挡刀剑绰绰有余,但在弓矢弩箭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一轮箭雨过后,神武军众人竟无一人堕马,这是运气使然,也是他们平时训练得当的结果,在发觉箭雨扑面而来时,第一时间藏身马腹之侧,避开了绝大多数的箭矢。
“杨二!”
秦晋大呼一声,生怕这一箭就要了杨行本的命。岂料杨二身手也算了得,竟忍痛翻身跃回了自己的战马。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惨笑道:“中郎将毋须担忧,皮肉伤而已!伏兵是半吊子,弩箭射得太高平,都砸在咱们前面了!”
果不其然,在他们面前十数步的距离上钉满了密密麻麻羽箭。却听一声战马希律律怪叫,冲出永嘉坊的骑士已经奔到近前。
“还不快走,陈千里出卖了你!”
距离近了,那白面骑士的五官容貌也逐渐清晰,秦晋忽而觉得此人很是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此人疾呼陈千里出卖了他,这让秦晋实难接受,但事实就摆在面前,让他无从辩白。
“撤,快撤!”
秦晋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了,心神剧震之下,仍能保持着似乎与生俱来的从容与淡定。
伏击者均是步卒,又怎么能追得上人人骑马的禁军?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一干追兵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直奔过永兴坊大街才停了下来。秦晋扭头去看那仗义出手示警的骑士,却被吓了一跳,白面骑士的半边袍服已经被染成通红一片,竟是身中流矢。
秦晋本想对这位出手相助的义士表示感谢,孰料却又再生波折,只见白面骑士的身子晃了两下,目光涣散,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秦晋不及多想,拨马靠近了,一把将那白面骑士拽了过来,横在马上,却见他的右肩处赫然钉着一杆短尾羽箭,明显是出自硬弩。
也多亏了秦晋反应还算快,几乎与此同时,白面骑士就失去了知觉,彻底昏迷瘫在了马鞍上。秦晋暗暗咋舌,这位义士能咬牙跟着一路狂奔而没有坠马,不知是此任的幸运,还是忍耐力超乎常人。
“此地不宜久留,尽速返回太极宫!”
众人再次打马,带着愤怒与难以理解的疑惑呼啸而去。
一行人血淋淋的返回,将裴敬惊得连连疾呼。但秦晋来不及解释,两位中了箭矢的伤员才是他的关注点。杨行本果如他自己所说,的确只受了一点皮外伤,明光铠的护心镜抵消掉了羽箭的绝大部分劲力,穿透甲面时仅仅刺破了背部的皮肉。
而那位仗义出手示警的白面骑士却严重的多。
“郎中,郎中!”
军中有专门处置外伤的郎中,秦晋第一时间呼唤他们也是下意识使然,可等他将此人从战马上抱下来时,却发现了异样之处,着手的胸前甚是柔软,骨骼瘦小身体轻飘,竟似是一副女人的身躯。
秦晋低头细看,虽然怀中之人头发散乱,脸上血污片片,但樱唇黛眉仍旧隐约可见,使得他不由暗暗惊叹,好一个花美男!进入了室内,秦晋等不得郎中一把撕开了伤口处的衣衫后却终于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花美男,而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女。
仗义相救的白面骑士竟然是个女人!
“速去寻一位宫女过来!”
秦晋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知中郎将要宫女作甚?
“还愣着作甚?伤者是女人!”
众人这才一哄而去。
裴敬这时才得空问道:“难道是陈玄礼又反复了?”
早在众人帮备的回到太极宫时,裴敬就在暗暗纳闷,杨行本向来是个火烧竹筒,一热就爆的性格,可这次回来竟然成了闷声葫芦一言不发。
秦晋面上露出了丝丝寒意,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是太子!”
“甚?这,这如何可能?”
“传令,点兵千人,随时待命!”
“中郎将切不可轻举妄动,太子骤然发难,必然是有了不为我等所知的变故,现在,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啊!”
裴敬声音发颤,连连劝阻,秦晋瞥了他一眼,声音愈发寒气逼人。
“你以为秦某要拼命去?既然有人先不仁,就别怪秦某不义!速去点兵!”
……
兴庆宫北永嘉坊,李泌面色阴沉,五百伏兵居然无能至极,连只带着十几个随从的秦晋都没能抓住,竟眼睁睁的看着他带人溜走。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么可耻的失败了。非但如此,陈千里也身受重创,虽然一时不至于丧命,却沉重的打击了六率的士气。
如此种种,都令李泌心底隐隐泛起了一丝难以对外人言说的恐惧。
坐在病榻前,李泌关切的注视着陈千里,他多希望陈千里突然又生龙活虎的做起来与之阔论天下。然则,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弱不堪的陈千里。
“长源先生,请速护着太子,移驾龙武军中!”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陈千里第一时间想起的还是太子的安危。
经此提醒,李泌也振作起了精神,然而他认为兴庆宫不能轻易放弃,毕竟只有控制了天子,才有希望成功。
陈千里猛然咳嗽了一阵。
“不是放弃兴庆宫,东宫六率仍旧守着兴庆门,护送太子前往龙武军要秘密行事,好,好让外界都以为,以为太子尚在永嘉坊,太一别院……”
一口气说下来,似乎耗费了陈千里太多的体力,他停下了喘了几口粗气,才又道:“让,让太子以储君之名,调动,调动龙武军。新军乃陈某一手训练,定然会从命的,陈玄礼最善于附势,只要太子表现的足够强势,就能彻底降服此人……”
闻言之后,李泌击掌叫绝,双眼光芒四射,想不到这个陈长史竟然还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即便抓不到秦晋,也还有招数善后。神武军新旧两军加起来,足有五万人之多,以当下的形势,他们仍旧大有可为的空间。
“先生,先生还要遣人往南内送信,以,以太子的名义。只要天子肯禅位,太上皇可保,近臣近侍无虞……”
陈千里说话越来越费劲,但李泌却听的清楚明白。
“天子怎么可能让步?”李泌反问了一句,然后又摇摇头,自问自答:“陈长史筹划通透,此一时彼一时,天子也不得不低头啊!”
陈千里又断续道:“难道太子先前便不是心存此念吗?但仅凭东宫八百卫率的威慑还不够,要,要调兵过来,拉开架势,作势攻城,才会让天子害怕!但有一条,绝不可假戏真做,否则太子地位便难,难……”
一句话没说完,竟晕了过去。
李泌心底阵阵恻然,陈千里的手段令人称道,但他似乎有些执念并不合时宜,都到了何等地步,还在想着君臣善了?自从他们支持太子兵变开始,君臣之间早就恩断义绝了。
如果换位思考,天子定乱成功,还会放过他们这些参与兵变的人吗?等着他们的除了抄家灭族,还是抄家灭族。
妇人之仁!在李泌看来,这一点是陈千里唯一的弱点。毕竟人无完人,李泌暗道,就让他来弥补此人的弱点吧。一旦形势需要,他会毫不犹豫的下令,攻下兴庆宫,以安定大局。否则,空耗下去,只会给秦晋以机会。他早就断定此人是王莽曹操一般的人物,看似忠心为国,早晚则必为唐贼。若此时不将其除去,等到尾大不掉之日,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然则,李泌不会犯高力士的错误,与秦晋在太极宫死缠烂打。因为决定成败的关键只在兴庆宫,是那位年逾古稀的昏聩天子,李隆基!
李泌整肃袍服,他现在要去见太子,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
秦晋再次出现在兴庆宫外时,已经天过午时。不过,出现的位置不是北面的兴庆门,而是兴庆宫之南。他在这里还寻到了被李泌等人借口支开的数百神武军。
但是,太子的势力已经在长安城中形成了绝对的优势,仅仅一个上午的功夫,神武军上下已经明确表态,全力支持太子。只是动作有些缓慢,一时间尚未大举进城,围困兴庆宫,以及围剿盘踞在太极宫的神武军。
当初有陈千里的钳制,陈玄礼动弹不得,才虚与委蛇。现在两人合流之下,已经没有人能阻止这只庞然大物出动了。
秦晋也正是趁着这个间隙,兵行险招,在此一举。
他望着巍峨的宫门,忽而大声高喊:“神武军中郎将秦晋在此,请见高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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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残照兴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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