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马小姐笨家丁 作者:银狐小白

    岁末

    腊月初，天地皆白。

    绾绾不穿锦衣狐裘，倒是穿上了棉袄，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倚坐在暖炉旁。

    原本准备在下雪天和骆云飞一起堆雪人的愿望落空了。一个月前骆云飞随骆峰去了北方，此番没有两个月是回不来了，甚至连年节都不在家里。骆家钱庄准备扩业，目标正是骆家钱庄没有触及的北方一带。听骆云飞的意思，骆峰是想在年前将骆家钱庄一举打入北方，扎稳蒂，抗衡北方弘圆银号，而重心就在北方京畿地区。绾绾不懂这些，但她知道，骆峰舅舅是有野心的人，骆云飞又是独子，她从小就看着骆峰对骆云飞的严苛和一番苦心栽培，他在骆云飞身上寄予了弘扬家业的厚望。

    绾绾忽然想起骆云飞临行前抚着她的脸，温柔地说：“等我回来就定日子。”脸上开始发烫，她甩甩头，一定是暖炉烤久了！

    房里暖烘烘的，脑袋也开始发晕，绾绾觉得再烤下去就该昏倒了。正好灵香兴冲冲地破门而入，嚷道：“小姐小姐！小十他们正在花园打雪仗呢！”

    绾绾一个激灵站起身，动作利索地系上大红斗篷，戴上雪帽，拿了手炉，大喝一声：“走！”

    绾绾和灵香加入了石胡、小十还有一众杜府的杂役丫鬟们的雪仗。起初下人们都不敢拿雪球扔绾绾，绾绾便一边捏了雪球砸他们，一边坏笑着大声说：“谁不敢扔我，我就偏偏扔谁！”

    在杜府做事的下人们个个勤劳肯干，却并非是被严格的规矩管束，因为无论是老爷夫人还是少爷小姐，皆是待人宽厚，主仆间也没那许多尊卑贵贱，这也使得他们行事说话都不会过于拘谨，同时打从心里尊敬主子。

    于是，在绾绾的撺掇下，大伙也都放开手脚尽兴地玩起来。唯有石胡，捏了雪球只扔别人，就是不敢扔绾绾。绾绾问他为什么，他着头嘿嘿一笑：“我出手没个轻重，怕伤了小姐。”

    绾绾不以为然：“一个雪球就能伤到我，那我也太娇贵了！”

    “老二可确实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姐！”出声的是正好经过花园的杜绸缪。绾绾显然也听出来了，她转过头正要叫一句“老幺”，一个大雪球就迎面飞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躲闪，只听“砰”地一声，那个马上就要砸到她脸上的雪球就在瞬间被另一个雪球击碎，散落到地上了。

    包括杜绸缪，众人皆是一愣。

    出手击落雪球的是石胡。

    绾绾最先回过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石胡：“你……好厉害！”

    石胡腼腆地挠挠头。

    杜绸缪也拍着手走过来，一贯的戏谑口气：“身手不错！”

    绾绾换上灿烂笑脸，转头对杜绸缪甜甜地道：“老幺！你竟然砸我的脸！”

    杜绸缪难得有些讪讪的，干咳一声道：“我不是对着你脑袋扔的，只是扔偏了点。”

    绾绾仍是笑眯眯的，却在地上捧了一把雪，一边狠狠地捏着，一边朝杜绸缪走去。杜绸缪被她逼得步步后退，知道情况不妙，索转身就走，还嘟哝一句：“女人就是没度量！”

    绾绾忽地一变脸，使劲把捏结实了的雪球砸过去，正中杜绸缪黑黑的后脑勺。

    “哈哈！我也不赖！”绾绾满意地大笑。

    杜绸缪一手捂着后脑勺，回过头狠狠瞪绾绾一眼便走了。

    在一旁看了好一会热闹的下人们都笑起来。

    翌日，绾绾便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来了。骆容请了大夫来看，大夫道：“令千金这是感受了寒邪。”原来是昨日玩雪受了凉。

    绾绾身体底子虽不差，但昨天甫从暖和的房里出来，就在雪地里玩了大半天，玩得累了还吹着冷风，受凉便是自然的事了。

    骆容心疼地看着绾绾，又叹气又摇头：“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行了笄礼也没见你有多少长进，还是总让人心。”

    绾绾靠坐在床头，拿手帕擦着控制不住流出来的清涕，心虚地撇开眼。

    骆容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灵香说：“你比绾绾长了十岁，也跟着绾绾胡闹……”

    绾绾忙打断道：“不关灵香的事，是我自己要去的，”又心虚地放轻声音，“我知道我太任了。”

    “知道就要改。”骆容无奈道。

    绾绾的寒邪在半个月后才好全，想起当初石胡背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同样是半个月就好了，绾绾不知道是自己身子变差了，还是石胡身体好得惊人。

    过了小年，杜府上下都开始忙年，清扫、备食、置年货、祭祖拜神之类事宜接踵而至。骆容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府内各项繁杂琐事，杜大通则忙于生意上的结算，杜络绎自然陪在一旁当左膀右臂。一直是闲人的绾绾和杜绸缪，此时也加入忙年的行列，倒是把该做的本分做好了。

    腊月三十，瑞雪降至，大地洁新。

    除夕夜，杜骆两家人聚在杜府吃团年饭。骆峰和骆云飞尚在回程的路上，虽然今年骆家只有陈氏在，但过年的喜庆气氛仍是满满的，众人围坐桌旁享用丰盛年菜，谈笑风生，祝愿祈福。

    辞旧迎新的人间，一派和乐。虽然寻常人家不比有钱人，备不出华丽富贵的佳肴盛馔，但能阖家团聚，共享天伦，便是最美味、最幸福的餐宴。

    陈氏用完团年饭早早回去了。

    由于杜大通和杜络绎经常在外的原因，也就唯有像中秋、年节这样的日子，才算真正的齐家团聚，所以每年除夕夜大家总是要在正厅一起守岁的，谁也不能先回去睡觉。于是正厅内置起大暖炉，大家围坐闲聊。

    绾绾平素夜里睡得早，知道除夕夜要守岁，怕熬不住，特地在下午小憩了会，这会果然神饱满。

    喜庆的日子少不了讲到喜上加喜的事。杜络绎问到绾绾和骆云飞的亲事，绾绾脸一红，不跟着接话。杜大通朗声笑答：“只等云飞一回来便定日子咯！”

    闻言，杜络绎笑看着绾绾，道：“二妹嫁了表弟大哥就放心了，这自小的情分总是别人比不上的。”

    杜大通点头赞同，又转头问杜绸缪：“绸缪，你对你二姐这门亲事怎么看呐？”

    正懒懒地打着呵欠的杜绸缪，闻言漫不经心地道：“老二愿嫁谁就嫁谁咯！”

    杜大通皱眉笑骂：“混小子还是这么不正经，什么‘老二老二’的，没大没小！”

    “爹，此言差矣。”绾绾话，不气不恼，反而神态自若。众人闻言顺着想下去，难道绾绾突然变得大度明理，还要帮杜绸缪说话？只有和绾绾斗惯了嘴的杜绸缪心知肚明，她这准是要“巧言报复”了。果然，只见绾绾一挑眉，接着说：“老幺不仅不是‘没大没小’，反而是‘有大有小’。他如此强调我是‘老二’，不就是强调我辈分比他高吗？”反问后短暂停顿，再以设问点明：“你们想啊，‘老二’和‘老幺’，谁比较大？”

    话音一落，众人脑筋转过来，皆是大笑。

    比之绾绾能灿莲花的如簧巧舌，杜绸缪可是略输一筹。

    欢声笑语中，迎来了新年——大平王朝丰乐十九年。

    太祖皇帝定国号为“平”，取“国家安定平稳，百姓康乐平安”之意。这代皇帝定年号为“丰乐”，寓意“岁丰熟，民安乐”。丰乐皇帝励图治，有爱国爱民之心，国家也确如他的期许，没有战乱硝烟，百姓生活太平，安居乐业。像绾绾这样的大户小姐，丰衣足食，更是如同生活在世外桃源，懵懂不谙世事。而这一年，将会是绾绾真正成长的一年。

    每到年节期间，杜大通会允许一些做工的下人告假回乡过年，而那些卖了身的仆婢都愿意留在府里。石胡虽只是做长工，过年却没有回去。正月初，绾绾忙于跟着家里四处去探亲访友，拜神祈福，也没去找石胡。

    骆峰和骆云飞是初十回来的，比众人预料的都要早。当天，绾绾本来满心欢喜就要跑去找骆云飞，骆容看了笑她：“都要嫁人了，一点不懂矜持。”绾绾微红着脸，改变了主意，等着骆云飞先来找她。

    临睡前，绾绾坐在妆台前拿着梳子，握着一把青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怔怔地发呆——嫁给骆云飞，便是要和他成家，一起生儿育女，然后相携至白头。

    她是愿意的。

    甜蜜地扬起嘴角，起身，吹熄了跳跃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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