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 作者:绿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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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耳边真真切切传来书生的声音:“掌柜的,掌柜的……”一场噩梦在书生的声音中终结。
我勉力睁开眼,书生担忧的神色映入眼帘,再往底下一看,原来是这厮拽住了我露在被子外的衣袖,害我噩梦缠身。
“掌柜的,你可算是醒了,你这一睡,就是两天,再不醒,怕是要饿死你自己了。”说完便起身要走:“我去给掌柜的熬点粥。”
我心里觉得惊奇:“你不是走了?”
“是走了,我见掌柜的病得厉害,便出门寻草药去了,这里天寒地冻,要寻到草药很是不易,于是才耽搁了这许久。还看到一只受伤的鸟儿,我救下了养在房中。可怜见的,我去拿与掌柜瞧瞧。”他说着就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用自己衣衫包了那鸟出来。
我抬眼,看那鸟儿正蔫蔫地躺在他衣上,身上还沾着雪水,有气无力地啾啾叫着。
从前被世人背弃惯了,我哪里会想到书生根本没有走。
他虽未走,从此,我却多了个心眼。
身体在书生的照料下渐渐好转,我从旁多次刺探书生是否与那女子逃跑一事有关联,期盼能套出点什么来,与干娘约定的日子也近了,我心中甚是忐忑,不知如何交差。然而书生却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几番试探,都以失败告终。
及至交货前两天,事情才有了转机。
是日,书生在院内劈柴,我在房内正思忖着如何向干娘交代,就听得书生大叫:“掌柜的,掌柜的,柜的,的……的……”声音凄厉得都在山谷中回响了。
我推开前窗正想张口骂这催命的祖宗,俯首正看见干娘踏进院子,那厮上次被干娘撩拨许是心头忌惮,一早缩在了院子的角落里。
干娘见了只朗声笑道:“乖乖,今儿个不找你的茬,莫要怕我。”又转而对我道:“小心肝儿,干娘今次是来送喜帖的。”
我一颗心是悬到了嗓子眼,嘴上不动声色地应承着:“甚么喜帖,还劳驾干娘亲自跑一趟?”
说完就转身下楼,迎面干娘小走过来,欢快地将手上的物什往桌上一拍,一把楼住我,看着架势,是恨不得把我举起来是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我的宝贝心肝儿,前阵子我交予你的买卖不做了,干娘这次,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好不容易站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干娘莫心急,待我沏一壶热茶,你再慢慢诉来。”
我招呼干娘在正堂坐下,又为她添了茶。她春风满面遮掩不住:“前不久从人世来了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公子,因他初来乍到,恶鬼们变着花样欺负他,赶巧有次让我碰上,我便随口搭了几句话,解救了他一救。”
我听到这不免觉得奇怪,干娘从来就不是这种路见不平的性格,竟发这种菩萨慈悲:“干娘,他身上,一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罢?”
“你这小机灵”,干娘哂笑道:“我当时只是路过,但见那人手上隐约现着‘听檀’二字的字样,知是与你做了人皮交易的,好歹看在你的面子上,帮你保住人皮才是。”
原来竟是冲了我的面子而来,也难怪干娘要亲自来给我送喜帖来了。
“我解了他的围,他便尾随着我,说甚么做牛做马报答我的大蠢话,撵他他也不走,天天跟着我,这一来二去,就好了起来。”
我心中疑虑,找我做人皮生意的,鲜少有心地温良的:“干娘可否告诉我,那人名姓?”
“他姓赵,单字一个沐,你可有甚么印象?”
赵沐,此人绝非良善之辈,我心中一紧,但看着干娘那甜蜜的模样,只得干笑两声。
“他说要我莫再换人皮了,说就爱我原本的模样,我与他好了那许久,也因此今日来向你讨个人情,他的人皮,你就莫要了,我捉来的那小美人儿的皮就赠与你罢。”
他自个儿是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如今却不嫌弃干娘模样,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不过她话已至此,我也不好再多嘴甚么,那赵沐虽不是很靠谱,说不定浪子回头呢。唯愿他对干娘,是发自真心才好。
书生忌惮干娘,只把自个儿关在房内读书。干娘与我又聊了许久,一直到黄昏才起身离去,离去后不久,厨房便传来书生做菜的响动,升起了炊烟。
我将干娘送来的喜帖拿在手中细细观摩,那喜帖做的极为精致,却并不花哨,与干娘素日所求艳丽外表不同,喜帖内容颇为简洁明了,上书梨蕊大婚,恭候尊驾八字就再无其他赘余。落款是一枝梨花,帖尾绑着红丝带扎出的花样,甚是小巧可爱。风流之人皆爱慕梨蕊风姿,今次她要大婚,又不肯透露半点新郎的消息,倒真真是赚足了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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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蕊夫人大婚,鬼王、谢必安、温知左、阎王同席,真地狱修罗场。
第八章 婚变(上)
和书生又一同度过了几日闲散日子,我如约赶赴干娘的喜宴。
午间临行前与书生随意交待了几句,我便拿着喜帖赶到了干娘的宅邸,到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在府门前将喜帖与贺礼一并交与那招待的小厮,由人引着到了我那席坐定。席上放置着檀木牌,牌子末端缀着流苏,牌上篆刻着宾客的名字。大堂内人来人往,宾客们互相打着招呼,有平日走得近的,便已经打开话匣子甚至喝起酒来了。
时辰将要到了,赴宴的宾客也来得差不多了,我这一席却是冷清,席上隔着三两个空位才坐着一个人。那些人与我也不熟,都各自坐着拘谨地喝酒。
我不免感到奇怪,我这一桌缺席的人实在有些多,待低头细看一番左右座宾客的名姓,我不禁低笑出声来。原道是干娘为做场面功夫,象征地请了阎王、鬼王和谢必安。干娘知我不喜与人啰嗦的脾性,将这几个不会到场的祖宗索性安排在了我的左右侧,如此一来倒清静不少。
正慨叹着干娘心思细腻,大堂倏然鸦雀无声,我抬头顺着众宾客目光望去,万众瞩目下走进大堂的,正是阎王、鬼王和谢必安!
只见阎王走在最前头,右后侧跟着自家千金,而鬼王与谢必安在后头并排走着,两人脸色均不大好。阎王一向仁厚公道,除却多年前曾有一事——为一己私念拘了谢必安而落人口舌之外,倒无甚偏颇,因此各路鬼怪倒是对他十分信服。鬼王与谢必安估摸着是在府门外刚好撞见阎王,又由阎王打了个圆场,才这么相安无事地走了进来。
那引路的小厮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不知我这一桌众人身份低微,三两下把人引到我这边来了。阎王见着我这专做扒皮营生的,不禁微微皱眉,但很快还是坐下了,也没有质问什么。
大堂内气氛实在诡异得很,阎王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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