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家的小娘子 作者:鬓已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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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在灶间帮忙,刚端了盘竹蕈烩荸荠上桌。听得蒋汶枚三字有些耳熟,想了会儿回道:“我高祖父就叫蒋汶枚,我三叔公说他还叫水镜先生。不知是不是你们说那个蒋郎中。”
紫苏的话回完,不止吕师悦怔住,柏列志、王从文都有些心惊的看着她。蒋汶枚是什么人?崇宁二年针科第一人,黄河决曹一枚银针闯出了大名声。现在的翰林医官们基本人手都有一本《针灸甲乙经辨析》。
“林径回,小娘子可识得?”这次问的是柏郎中。
紫苏茫然的摇摇头。
“林径回!林径回就是老林大夫,是这蒋小娘子的太师叔!”宋夫人急忙接口答道。
柏列志听了眼前一亮,又追问。
“林老先生今在何处?”
“前天夜里,元兵破泗水关而来。我们仓促逃命,与老林大夫走散。想必此时老林大夫应当与蒋小娘子的家人在一处。”
柏列志听完这才开始打量眼前的小娘子。说心里话,进门时见这小娘子妖妖媚媚的他就有些心生不喜。做这妇儿科久了,见不得那些后宅阴私,和那些以妾为妻的丑事。后来见这家主母身染重疾,独子身有弱证,家中又摆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婢,以为又是一出宠妾灭妻的恶事,谁知剧情陡转直下。听完宋夫人说这小娘子善针灸,又是林先生的子弟,倒也动了几分惜才之心。便说:
“女弟子老夫是不好收的,不过呆在这襄阳府的时日里,小娘子但有不懂的尽可来守备府寻我。在这小儿疾证上指点你些许,也是尽够你用的。”
言语颇有几分傲气。毕竟是临安府惠明药局的妇儿科圣手,能对着这么个乡下小娘子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看在她高祖与老林大夫的面上。紫苏先前见柏郎中与冬郎诊治时就觉得这大夫行事作派与平日所见不同,早就心生向往。此时听了更是喜不自禁,很乖巧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脸时,细长的眉眼笑得眯作月牙儿,只是额上好大块黑迹,脸上有些红色划痕。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就算有些邋遢也只觉可爱,看着反而让人心生笑意。
紫苏真情流露,柏大夫见了也有些开心起来。
“小娘子竟这般高兴!不过我一个长辈也不好白偏了你这三个响头。”说完从他那药箱里翻捡出个巴掌大的冰裂纹青瓷坛,递给紫苏。“这药膏味道有些冲,但效果好。小丫头拿去早中晚各涂一次,若是见了水需重新涂。一般小刮蹭,只要避些阳光,半旬就可消痕。没什么大用,只是哄你们这些小娘子玩罢了!”
紫苏接过闻了一闻,皱眉说:“有人参?白芨?何首乌?灵芝?味道好奇怪,再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柏郎中听了哈哈大笑,“太医局的方子若给你这么一闻就能辨出来,那帮老头子都怕要卷铺盖回家了。不过只闻了闻就能知道四味组药,也很不错了。明天巳时来药剂所,老夫教你怎么制这芙蓉膏。”
“好!”
小娘子兴奋的眼睛睁得溜圆,仿佛能滴出水来。宋鑫看迷了眼,那吕师悦也是。周冬生靠坐在灶外柴垛旁,似是看着紫苏,又似看着院外。
宋夫人看了只是低头喝了口二陈汤。
最卑贱不过动情,最凉不过人心。与她,与周冬生,与宋鑫,谁都逃不过这命运轮回。
只是阿苏那孩子……
第24章 江州旧事
柏郎中走后宋夫人又与紫苏讲述了惠民药局的由来,和临安府惠民药局的声名在外。紫苏听了更是心驰神往,巴不得下一刻就到药剂局跟柏郎中学习。第二天天没亮,约莫是卯时不到就起了床,青娘也被她闹醒。
紫苏屋里呆不住就跑去灶间捅开炉封,加了碳火正准备烧水,忽听得院中有响动。
“冬生哥哥,你就说说为何!莫不是嘴里说着丢开了,心里实是放不下!”
是何亦良的声音,紫苏听了不由悄悄放下手中的石碳,贴在门板上偷听。
“嗨!我就说,阿苏娘子才貌俱全,能针灸能做菜,咱们那帮兄弟们那个看了不眼馋!”
紫苏听了有些脸红,心底臭美了几番,回过神又贴了耳朵细听。
“那个小娘子就是个祸害!”
“啊?”
“我与崔虎生十年兄弟,就为了那小娘子他就能抛下情义!泗水关为什么会被元人攻破?若不是大人被她迷了心窍,怎会半夜回城,被那陶贼钻了空子!秦小二、莫乙郞这帮弟兄夜夜看着我,你能忘记我却忘不了!”
周冬生的话硬梆梆的扔出来,比刀剑还伤人,而且那话也有些过了。何亦良本就不是好性儿的人,听了这话立刻斜着眼反讽了句:“那你为何时时拿眼偷瞄人家小娘子,不干脆砍了她,去予秦小二、莫乙郎报仇!”说完手里铜盆向地下一扔,水洒了一地,“咣铛”直响。
元军来的那夜,周冬生心情烦闷,约了秦小二与莫乙郎一起偷偷喝烧酒。收信时那两兄弟还劝他算了,别回泗水城,一切让将军做主。可他没听……而赶回泗水关时,看见营寨前高旗上吊着他们二人的首级,暗褐色的血顺着臂粗的旗杆蜿蜒而下。
当时他就气极攻心,吐了口血出来。何亦良这话真是戳到他心窝里,刮骨般的疼。这两夜他都在问自已为何不杀了那小娘子!
“我现就去砍了她!”
崔虎生赤着眼大喝一声,从墙角提了刀就准备进屋。
紫苏在门后听得浑身直冒冷汗,右手抓住胸前的荷包紧紧握住,脸上有汗水亦有泪水。荷包里装的是那两粒和田籽玉和那根镏金银簪,不管多硌人她都随身带着。她还想着是不是周冬生嫌她嫁过人,还想着该如何哄那憨子。可这会儿,她一心一意念着的良人要杀她!
有伤心,但更多的是害怕。
“周冬生!你又犯得什么混!”
宋鑫早起床了。
新来乍到,他每天得早早去襄阳城墙上巡视一回。赵清婉也起床了,在给他整理衣带发巾。
院子太小,就算在厢房里,外面的说话声也能听见。更何况何亦良虽压着嗓门,那周冬生却未遮掩。宋鑫听了那些言语有些难堪,迟疑着该不该出去。赵清婉听了心里却是冷笑:这世间,成事功在男人,败事祸延妻女,总是如此!待听到周冬生要砍人,夫妇两都立不住了,宋鑫打头二步抢了出去。
“周冬生!你待杀谁?要不要连我也杀了?若没有我和冬郎你们宋将军一辈子也不会进泗水城!”
这是宋夫人在说话。
“泗水关破责任在我宋鑫!是我宋鑫误信人言,贪功好进。是我宋鑫以为能捉住元人细作谁知却……你们谁但有怨气且冲我宋鑫来,别牵扯其它。只请留下这颗项上头颅,且待我生剐了那逆贼陶向莱,一切听凭诸君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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