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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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月不敢将这每日的见闻说给李沉舟听,不过他怀疑李沉舟每天出门遛马早将这一些打听的很清楚,因为每一天他回来,神情总是不大一样。欢乐是没有的,也就是忧苦多一点、忧苦少一点的差别。回来了,也往往一头进了东屋,不经秦楼月或是柳横波提醒吃饭,他是几乎想不起这回事的。待到每次柳横波将他的饭菜端去,出来了秦楼月拉住小妮子问:“你李大哥怎么样?”
阿柳眼皮耷拉着,一语道破天机:“李大哥在想兆哥哥。”
听得秦楼月也半晌不语,越发对康劫生那日的所应起了疑虑。可是此刻不去相信康副官,还能相信谁呢?
到了天将近晚,紫薇花的暗香压低在院里,秦楼月忽觉东屋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有人在收拾什么行囊。柜门开开合合,东西拿进拿出。正在切菜的秦楼月跑到院中,那边柳横波也放弃了草颗里抓来的蚂蚱,站起望过来。
李沉舟蓬着乱发出现,肩上背着个包袱。他看看秦柳二人,张了张嘴,“我……趁天黑,到他们所在的营地探探去。”顿了顿,“棚子里的驹子和驴,替我多照顾,隔几日给老屈的牌位上柱香。东屋山墙的侧橱抽屉里有钱钞,凑合着用,实在没钱了把东屋租出去,或者寻着做些小生意……就这样罢。”
扭头就要出去,被秦楼月紧赶几步,“李帮主,你……你不回来了?”突然悲从中来。
李沉舟停下来,很深远地想着什么,“回来做什么呢?看着这满屋空空的……”眼里霎时溢满了泪。
柳横波忽然“啊”地一声扑上来,“李大哥不要走哇!李大哥不要走啊!我们不是一起等兆哥哥的吗?……李大哥不要小阿柳啦!……”
李沉舟抱住他,抚摸着他,忍声道:“可是阿柳毕竟还是在后方啊!我的好孩子却在前方打仗。我怎么能放他一个人去前线呢?我要跟他一起去,我要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好好的。我实在受不了啊,阿柳没做过父母,阿柳不晓得……”
可是柳横波死死地攥着他,像是攥着自己的整个生命。人几乎横倒在地上,他紧扯着李沉舟的一条腿,泣不成声,“李大哥不要走哇!李大哥不要走啊!爸爸啊,爸爸呀……”
李沉舟试着抽腿,哪儿抽的回来呢?弯腰去抱柳横波,包袱滑到地上,两人的眼泪混到尘灰里。
此情此景,简直令秦楼月肝肠欲断。他想说点什么,一张嘴,流进一串咸泪来,原来他也已经涕泗满面。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击院门。李沉舟和柳横波一个说一个嚎,都没听见,秦楼月却听见了。
他擦拭着眼泪,过去打看是谁。
门开了,他“啊”地定在原地,“小兆兄弟!康副官!”
☆、生别离(下)
康劫生计划了相当一些时候,甚至有过非常大胆的想法,即跟康出渔一道,上新兵营地将兆秋息顺出来,随便编个理由诳住孟东来。同时让李沉舟他们收拾停当,约在小西门南候着。他亲自驾车,载了康出渔兆秋息跟他们汇合;并利用他的职务之便,过了封锁,然后带着一伙人,一齐前往别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说是逃亡也好,背叛也罢,总之为了那榴花碧枝下赠他黄桃的佳人,他那学生似的未泯的浪漫又蠢蠢欲动了。到时,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秦楼月,是爱情让他反抗五爷的;为了搭救兆秋息,他甘冒风险,为了成全李沉舟,他将柳五得罪。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那个眉梢眼角、一颦一笑都藏掖着静美风情的秦老板。也许秦老板心中应为此生出些动容,容许他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摸一摸他的手,或者每日里见了他,可以眼睫一颤,低低地唤他一声“劫生”……诸如此类,康劫生幻想了很多,眼前始终都是秦楼月那在阳光下柔白的手脸。为此他自渎了两次——是自渎,而不是钻到文明街后巷里,去搂摸那个在楼下亲戚的旧书店里帮忙的叫什么珍的大姑娘的丰腰。
开始他以为那姑娘是个暗门子,因为她对在书店里客人的态度未免暧昧了点儿;后来请吃了顿饭,才知道不是,不过也非什么清露黄花了。珍姑娘受过当地大学男生的引诱,她对读书人很有一种类似于崇拜和向往的好感。也就那么三两次,都是那学生来找她,完了她把人送出去;她甚至不知道那人大名叫什么,是联大的学生呢还是云大的学生;她只称他作“金先生”。姑娘正正是幻想的年纪,做事不大计后果,她羡慕联大的女学生,有时自己也会翻一些《漱玉词》之类的看;她在书店帮忙,原是认得些字的。隔段时间,康劫生都会去找她,皆是趁她不当班,直接上二楼遮帘子的小门,入到里面。袋里掏一些钱,放到珍姑娘的小桌上,手里带去的杨梅也放上去,然后便开始解皮带。珍姑娘每次都是又哭又笑,抱着他亲吻絮叨,他面上极温柔地应着,心里却是情/欲满足后的厌烦。珍姑娘有点意思,容易摆布,可未免太直白了些,激不起他想要追逐的那股朦胧的诗意。诗意,早远的他是没什么印象了,近前的他只看得见秦楼月。像墙角花阴的一缕幽香,他对秦楼月远看近看,看而不可得,心里痒的却正是这点不可得。于是考量那个大胆的计划,甚至都要将这计划告知康出渔了。裆里半硬着,四处寻他的爸。未果,当值的警卫提醒了他,“老康被团座派去收发军服,草拟征粮的事了。”
下面莫名地就软了,胆气也跟着消失。康劫生掉头进屋,来回走了几圈,不敢去想若是他真的领着包括他老子跟李沉舟在内的一群人脱队而逃,柳五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追捕他们。冥冥中他认定,五爷必定会追来,像率着狼群的头狼,一路嗅着气味,不挠地曳尾而来。鼻息咻咻,爪牙露在外头。逮到即杀戮,几乎毫无疑问。柳总管的意志无人可以背叛,甚至李沉舟都不能,那个阵雨哗哗的晚上,他见识了柳随风的心肠之硬、为吾之独尊。要想挑战柳随风,光有秦老板的那点诗意的支持是不够的,何况康出渔被派出去了,而他是不能丢下他的爸的。
于是见了孟营长,说带个旧识出去吃顿饭,道个别。孟东来瞪着双怀疑的大圆眼,“我要向团座请示!”
康劫生心里有点儿疲惫,“你打报告去吧!”拉了兆秋息就上车。
车开走的时候,后视镜里的孟营长还在原地气愤地舞手。康劫生一踩油门,“哧呜”将孟营长甩出了后视镜。
小吉坡的院里。
“阿秦,帮主,我带小兆哥过来道别。最迟午夜小兆哥就得回去,明天一大早他们就要坐火车去鄂西。”康劫生说,“之前跟五爷求过情,让小兆哥留在昆明,半点都说不动……”
那边李沉舟早已奔了来,看到兆秋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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