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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65

    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分卷阅读365

    树冠挡住了的小吉坡的墙院。卡车发动,重重的屋脊越发得浪叠,树冠越发得高阔。他脸贴上毛糙的粗竹篾,大睁着眼想要捕捉到一丁点儿小吉坡的墙檐,可是横在他和小吉坡之间的东西越来越多:别人家的屋脊、杂拉的枝叶、黑褐发红的天空,还有这飞快后退的道路!小吉坡,他的小吉坡,梦里的小吉坡,他还有机会回到这里吗?……

    兆秋息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小吉坡的方向,远眺着小吉坡那方的天空——即便一样都是暗褐发红欲雨,他仍是觉得那一方天空的可爱、特别。

    可是那座世上最可爱的小院毕竟被他留在身后了。彤云不断地飞驰,一块块厚重地遮盖过去。到后来,连他也分不清哪块红云之下,是他心爱的小宅。车下了北门街,驶上东北方往郊区走的泥路,不知什么时候,雨哗哗地落下来。

    雨丝溅到兆秋息的脸上,他没有去擦。他最后瞭了外头一眼——如今什么也看不到了,暗红的天空是完整的一块,黑色的大地也是完整的一块。没有人家的屋脊,没有如盖的大榕树,更没有那一草一木都散发着温情的小吉坡,他永远的小吉坡……

    转过身,他默默地抵着竹篾靠着。车里无人出话,一个个人影随着车的颠动而颠动。

    车是往龙泉的方向开的。开到半途,岔路上另来了五辆卡车。一式的顶篷,一式的后厢,厢里一式地装满了人。新抓来的壮丁,禽鸟似地挤在摇晃的厢笼里。蹲踞如禽鸟,也惊恐如禽鸟。孟营长逮来的禽鸟不及那五辆车上的多——柳五特意嘱他搜罗翠湖附近的住家,一户不要遗漏,数量可以少些,但就是不能有脱网的。“……你可别见钱眼开,就放了什么人过去。咱们是缺少人头,钱钞再多可当不了人头使,你不要拎不清。”团座的话总是那么掷地有声。

    孟东来——也就是孟营长了,晓得这个理,亲自带了人马,将翠湖一转几个坡户人家,什么小吉坡啦,西仓坡啦,先生坡啦,一扇门一扇门地拍开。半凶半强地将一屋人赶到一块儿,他细细地挑个最力壮的,或是最不顺眼的学生哥儿,拍拍手,叫人给扔到车上去。余下的家人哭爹的哭爹,喊娘的喊娘,那边孟东来提提裤腰带,嘴里咂咂着,滋味有点美,功成身退。

    在小吉坡,他得了兆秋息和另两个后生,在先生坡是四个,西仓坡是两个,加上府甬道、丁子坡以及跟文林街相连的十多户,他精挑细选凑了半车的人。一个个绝不是没有饱饭吃的饿鬼,一个个皆是水米喂养得瓷实的年青哥儿!这些人在后方被养得这么好,就应该送到前线去填补填补位置……轰隆!——炮弹落地开花,那些瘦柴般的饿鬼立时直直一躺,翻眼断气,这些年青哥儿就不会。这些年青哥儿呀,即便胳膊短了半截,血流得跟热泉似的,也还挺能撑。一个个手脚并用地学虫子爬,从这个战壕爬到那个战壕,即便刚爬到就蹬了腿,但就是比那些饿鬼要强!以前孟东来做马贼的时候,也是欢喜接受那些年青哥儿的投靠,本事怎样先不论,起码瞧着精神哪!——又一个类比。跟柳五的时间长了,他也学会了融会贯通。进步,值得自傲的进步!

    六辆卡车前后停下,车门打开,跳下几个领队的营长排长。其中两辆人装的有些多,几个排长跟孟东来汇报后,到后厢打开栅栏,举枪赶一部分人下来到孟营长的车上去。

    手电刺白的光划破雨幕,让兆秋息稍稍找回些意识。如果有人此时能看清他的脸,就能从其上看到一种呆呆的平静。平静——缘于对命运的顺从。最坏的正在到来,而他不打算反抗。跟其他人一道,兆秋息睁眼冲着栅栏开口处张望,又有新的人登上来。新来的禽鸟加入一群笼里的禽鸟,结果无非是让原先的笼子变得更加拥挤。车上的人大多或冷淡或呆滞地坐着不动,心里都不希望新来的人坐到自己身边来。悲伤已然将厢中填满,不需要更多的人来挤压这珍贵的空间和密布的愁恐。何况这些人在雨里走过,一身一脸的水,没有人会喜欢他们坐过来,沾自己半边阴潮。

    新上来的人便挨挨擦擦,颇为尴尬又颇为横蛮地,瞅准一个空隙,强行挤将进去,一屁股坐下来,把根暂时扎住。也有个别腼腆胆怯的,迎着一厢坐得满满实实的人投来的满满实实的敌意,怎么也找不到一个位置。末了,只好勉强搭在车尾,紧紧抓着阖上的栅栏,不至于被车的颠簸给晃跌到一边。

    兆秋息身边的空当,就被一个相貌粗豪的后生大咧咧地挤占进来;他们这一排的末尾,最后被推上来的一个瘦弱的中学生样的男孩子,就吃力地挂在栅栏和排椅之间,卡车每颠一下,栅栏就在他身上打一下。他的模样叫兆秋息看了难受,但他自己也在难受着,所以他只是望了望那个瘦弱的影子,就转过了眼,疲惫地向后靠着,尽量忽略身旁壮后生牛喘似的喷气。

    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这么想。

    “喂!我叫铁华,你叫什么?”壮后生一口气喷过,向兆秋息发了问。

    兆秋息看了看他,“我姓兆,名秋息。”声音很低。

    “赵?赵钱孙李的赵?”后生中气很足。

    “不是,是兆头的兆。”

    后生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他摸摸耳朵,换了个话题,“我家开打铁铺的,就在染布巷!你家住昆明的哪里?”

    “我住小吉坡。”

    “噢……就在翠湖边上啊!你家挺阔罢?别担心,他们就是要钱,送够了钱,你就不用当兵了!”

    兆秋息摇摇头,却不想再多说什么。如果一切真是如此简单就好了。于别人,也许可以花钱消灾,于他,不行。后生不懂,多说无益。

    夜已经很深了。外间千篇反复的树林和发红的夜空,走完一段,还有一段。到处都是一个模样,到处都是蝙蝠肉翼那般扩张的天空,包笼着水色凄惶的无声的树林。偶尔,树林断缺的地方,还能看见零星灯火,缀在极远的乌黑的天际,一闪就过去了。却就是这么一闪,让兆秋息心里猛地一紧,眼神一亮,随即黯淡。雨已经停了,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刚刚开始。

    长久的沉默之后,车厢里开始有人小声地说话。对未来的愁惧挡不住另一些更加迫切的需求,譬如有人就很清晰地坦言:“我想解手。”

    非常年轻的声音,语气苦恼而羞涩,听得出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兆秋息循声张望,正是挂在排椅最末的那个瘦弱的孩子。

    中间哗起几声嗤笑,没什么人有好气。

    “对着车外边尿一泡吧!黑咕隆咚的,没人看得见你的鸟!”有人这么道。

    就有人不拘地附和,都是些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浮滑子弟,任何时候都要嚼些乐子。他们对当兵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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