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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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吃了……这里还有一盒好绸缎,跟梨放在一块儿,以前没见过,也一起带去大理罢?”
李沉舟这才想起,那回柳五康出渔送来的东西还藏在北厢,这些日子都忘了归置,被好孩子打理出来了。好像横亘着什么,让他并不想对小宝宝倾吐实情,“呕,东西是他们送来的吗?”小宝宝定会这么回问。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有什么事瞒着他的好孩子,即便中间横亘着什么,他也是要排除万难跨越过去跟他的好孩子并肩站在一起的。他是他的家室不是吗?他是他的家长不是吗?不是他对好孩子说“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吗?他不愿隐瞒,隐瞒是危险的,隐瞒是一切噩运的开始,所以他对兆秋息说:“第一次老康他们来,带的这些,我当时心里有些乱,顺手给全丢到北厢去,一直没想起来……亏你给翻出来,梨是吃不得了,绸缎可以留着,小妮子爱臭美,送给他做几件新衫子——还是说,小宝宝也想做新衣?到时给你们一人做一件罢!”
这算说的实话吧?
兆秋息的反应是,“我不用,给阿秦阿柳做吧!”又照着手上的东西看了看,面上似乎有了些异样。
李沉舟心道,话还是说错了,暗自懊恼。
好孩子转身欲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李大哥,再买辆马车的事问好了吗?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收拾得差不多了?李沉舟一下子有点烦乱,像是偷儿揣着赃物被当场拿住——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赃物,几只柑橘一把瓜子之类,偷来掖着,没事觅几口。“嗯,上街时都有看,中意的不多,再过几日瞧瞧吧。实在不行,让工匠铺新做一个,多不了几个钱……”这么回答着,眼神不自觉地下飘,躲闪的姿势。心里某处虚着,因为自知,这关乎钱的事儿吗?……事实就是,他出门时都问过这买卖,甚至见到过很不错的车子,价钱也公道。明明可以敲定的,他却迟迟不落口,最后眼看着车子被别人买走,肚里反倒松口气。这里松着气,那里一处必定紧张起来,隐隐晓得,这里的好过等于那里的不好过,这头平快了,那头必要想法安息,跟跷跷板似的,可跷跷板还有个平衡的时候呢!安得双全法啊安得双全法——好几次,他站在人家铺子门口愣怔,总觉得将来会有更大的困境等着他。光等着他倒也罢,就怕将他的好孩子缠扯进去,好孩子偏又那样信赖他依恋他……
“哦,也是。”兆秋息听到他这么说,简短地回应。垂手站了一会儿,好孩子默不作声地走出去了。
李沉舟想追上去打诨弥补几句,他觉得这次对话有点糟糕。可是他没有动。他只是坐在原处,手按在口袋上,袋里是绢布包着的长生锁。对不起,小宝宝,他在心里轻轻道。
小吉坡的禁足令解除了,柳横波几乎日日缠着秦楼月往外跑;小吉坡的人对柳五少了戒惧,吉普车隔三差五嘟嘟地开来院子前。经常是柳随风,手上拎着东西,不是刚买的野生的菌子,就是映时春才出锅不久的若干热菜,飘着肥甘厚味的油脂重辣的香气,彬彬有礼地来敲小吉坡的门。后面多半跟着康劫生,抱着一袋鲜果,石榴或桃,明艳艳粉虚虚,他进了院门先找秦楼月,然后冲着他笑。康出渔也会来,却无法每次都来,他的能来与否,得看柳五的心情。老东西会说双关话,最让柳团长不喜。
柳横波对这些人物的到来情绪复杂,常常吃着柳五康劫生带来的肴馔和果子,桃花眼不安地来回睒着柳团长和康副官。他是最最敏感的小动物,最初的戒惧缓和下来之后,他从洞里探出头,吃几口青草,更加仔细地闻嗅辨析着风中的气味。他没有闻出来什么,可是为何他仍然感到周围潜伏着什么呢?便使劲地去闻嗅,依然没有。他疑惑地瞧着自己的鼻尖,他的小鼻子难道失灵了吗?难道周围真的什么危险都没有吗?他是应该相信他的小鼻子,还是心头那萦绕不散的犹疑呢?这些问题严肃、沉重,小妮子凭本能吃着佳肴,难以理出个头绪。对面坐着总是那么“顺道来看看”的五爷和康副官,五爷挨着李大哥坐,康副官挨着阿秦坐,他自己靠着兆哥哥坐。少了那个嬉皮笑脸的老先生,桌上大家的话都不多。话不多,尴尬就多,各人的筷子叮地碰到盘子和碗,连那一声叮都是讪讪的。这时李大哥会给大家挨个挟菜,狮子头一个个分过去,最后轮到五爷时,柳横波总眼尖地发现,给五爷的那个最大——是最大的吧,反正不是最小,最小的在他碗里呢!哼!每次这么分一圈,到五爷收手,李大哥便跟五爷有意无意地对视一眼,不长不短,正处于欲诉跟还休之间,将出未出地,最是惹人遐思。小妮子瞧着天真,却是打风月场上混过的,这点子扯手踩脚递眉送眼的把戏岂能逃过他的妙目?漆油鸡的鸡腿抓在手里,心下开始翻起小白眼,替他自己哼哼,替旁座的兆哥哥哼哼。真是——五爷那么坏,李大哥怎么还跟他吊膀子呢?这边的兆哥哥这么好,为什么筷子越举越低了?本来李大哥身边,是兆哥哥第一,他第二,如今好了,五爷一来,把他俩都给挤兑下去,独占青睐。还不是明目张胆的青睐,是西门庆跟潘金莲对上眼的要睐不睐。没有想过陈仓,也许更没要去暗渡,但兆头在那边,当大家都是瞎的呢!柳横波啃着鸡腿,愤愤之余差点啃到了自己的手指上。其实他也就外表看着像妮子,心思尖刻起来,那可是堪比最粗蛮的鸨母,什么浑话都说得的。
“兆哥哥,我以后跟你过罢!”这日,柳横波在厨房倒牛奶喝,看着剥毛豆的兆秋息,撅着白乎乎的一圈奶渍道。
兆秋息反应有些平淡,“怎么说这样的话?那阿秦怎么办?”看出小妮子只是想翻炒些小牢骚,故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师哥呀——那个康副官成天一见到师哥就眯眯笑,老鼠见了金钱火腿似的,师哥呢却不讨厌,左一个‘谢谢康副官’,又一个‘康副官慢走’,一来二去地,早晚对上眼!”柳横波刻薄地撇着桃花眼,装模作样地叹气,“唉,到时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哭破了嗓子也不顶用啦!”
兆秋息终于拉着嘴角微笑了笑,“不会的,阿秦这辈子只会跟你好好过,对那康劫生康副官客气而已。阿柳不要多想,想那康副官跟阿秦认识几日,你跟阿秦认识几日,这么多年的情谊哪是说散就能散的?”
这么安慰着小妮子,说到最后一句,不知想到什么,声音自个儿低下去,手里的毛豆尽诸滚落于盘。
柳横波就爱听如此利好的话,他本来就不担着什么心,不过想让别人顺着他的心意说,听着受用舒坦。一颗心服服帖帖地安歇着,他开始旁敲侧击地说起真正想说的来,“兆哥哥,你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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