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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43

    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分卷阅读243

    靠养,胃病更要好好地养,慢慢地养。一日三餐、生活起居,半点马虎不得,也急不得。休养生息,靠的是耐性和时间,有的是简淡的浅滋味。像是不搁糖的豆浆,尝出那种醇厚需要一条敏感的舌和一颗愿意等待的心。

    柳随风自然是愿意等待的,只要事情值得——譬如对赵师容,他的耐心是罕见其匹的。但这里面的关窍在于,他在赵师容的事情上投注了过分的时间和耐心,以至于似乎再没有多余的耐心分匀出来给其他事物了。其他事物,包括他自己的健康,他胃上的毛病。他当然知道胃病需要慢慢调理,可是他向来都是既没有心情也没有耐心来调理他的胃的。对付胃病,他向来都是靠药片,洋人的药片,总是能起那么些作用。初始吃上一两片,就能缓解,如今加到三四片,也达不到以往药效的六成。知道这是抗药性起来了,柳五神色不变地,仍旧维持四片的最大剂量,就着玫瑰露吞药丸,让胃自己去消化去排解去找到不那么难受的法子。以前没洋人药丸的时候,就随便鼓捣些中药材,喝酒一般地往下灌,灌得整个食道都觉出苦味来。手边就是糖罐子,明明可以蘸一点儿缓缓舌头,柳五却不稀罕,就这么让舌头苦着,仿佛舌头和胃都不是自己的,只是个借来的工具,能维持运转就行,不必太过保养。

    于是胃一难受,柳五就吃药,从中药吃到西药,到现在西药也不起太大作用了。也就是惯性地吃着,怎么着总能把个胃维持在难受却受得住的状态,不至于整个人蜷在床上,连坐起来都是种折磨。最熬不过去的时候,柳五就想起,不少人撺掇他抽点鸦片,对他说“五爷,这个管灵儿,比什么药都好!”柳五肚里绞得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却是没有动过鸦片的心思。宁可自己打熬,也不要自己再依赖上另一样东西。他已经戒不掉赵师容和胃药了,不能再多加一项,让自己身上的镣子再重一些。他会受不了的,真的受不了,一个赵师容已经够让他万劫不复的了,再加上鸦片,他就真的浮不上来,要往水底直直沉下去了。

    他跟他的胃,就是这么不好不坏地僵持着;他跟赵师容,也是这么不远不近地僵持着。所幸,他还没有被拖垮,还能坐在一方窗户前,看雨看南山,听楼底下那些兴高采烈的人的动静,听出谁回来了,谁在说话,甚至,在说些什么,有没有说到他。

    最后一项,纯属妄想的无聊。柳五很明白,那些人除了要钱买东西,是不会提起他的。倒不是说那些人有多恨他,恨,大概是有,但最主要的是,他们对他的那种天生的不喜欢。不是一群羚羊对一只猎豹的不喜欢,而是一群家犬对于猎豹的不喜欢,忌惮、畏惧、排斥、警惕,大约是这个样子。

    然而这群该死的家犬又是仰仗他这只猎豹养活着,拿着他的钱出去吃喝快活,赵师容说不定开始跟当地的男人吊起膀子来了,这实在是……

    然而屈辱忿恨的情绪早就过去,如今柳五只是忍受这一切而已。他已经看出来,赵师容会跟全世界所有男人上床,也不会跟他上床。同时她的心永远在李沉舟那里,不管李沉舟是活着还是死了,跟男人还是跟别的什么女人鬼混。明确了这两点,柳随风只能束手无策。他在赵师容面前向来束手无策,何况近来他的玫瑰露喝得有些多,脑子总处于一种半醺半滞半空白的状态,很难真正去想一些事。

    不过这样也好,如今这个世道,能够苟且偷生已然不错,想多少都是白搭。不仅赵师容他管不了,这帮子人其实他也管不了,能当面叫他一声五爷或总管,已经是给他面子。其实五爷也好,总管也好,早就成为一个大笑话了罢。

    柳随风腰下垫着厚厚的羊毛毯,一摇一晃地,睡了过去。睡得不深,楼下一个开关门,他就被惊醒了,然后便清晰地听到赵师容的声音,接着便是康出渔、宋明珠……

    看来,那群人已经回来了。回来的早了,甚是难得。

    人一回来,就开始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见面就开茶话会,是这群人的特点。柳随风永远都适应不了这种明明没什么好说的却能将上下五千年都扯上一遍的习惯,无益地消耗自己的精力。印象中,老狐狸其实也不爱好这个,但老狐狸喜欢惯着这群人,他们说什么都是好的,微笑着附和一两句,将这群人的火焰点得更高。反正只要不触犯老狐狸有限的几个禁区,老狐狸的脾气总是很好的,要吃棉花糖?让管事的老妈子去买;想在池塘里养鱼,叫鞠秀山买鱼苗去吧……

    柳随风一下子站起来,推开窗子,呼吸趁虚而入的大股寒气,冻得浑身一个激灵,冻得将脑子里跟老狐狸有关的片段都驱逐一空。没什么好想的,老狐狸不在了,这是好事,是好事,利大于弊……

    玫瑰露不想再喝,倒了杯冷水,清清肠胃,醒醒脑子。睡袍系好,下楼转转。

    楼下,老妈子在铺陈饭桌——多少日子,饭桌都没怎么用过,因为没人在家吃饭。饭桌上香气腾腾,一个砂锅架在中央,下面烧着酒精灯。唔,是吃火锅的样子。

    人们已经坐得就绪,赵师容跟康出渔议论着什么事,宋明珠偶尔插句嘴,鞠秀山、康劫生和小司机坐在远一点的沙发上,面前铺着报纸。

    这群人看上去,倒有那么点一家人的意思。呵呵,出钱出力的人是外人,插科打诨的才是一家人,有意思。

    他们看到柳随风下楼来,除了赵师容,都自动地噤了声,果真家犬见到猎豹的模样。赵师容仗着生了颗母狮子的心,仍旧道:“看来还是得长远打算啊——难不成真的在重庆住一辈子?”

    “……重庆也住不得了?”柳五问,只望能跟赵师容搭上句话儿。

    康出渔怕尴尬,忙接上,“五爷不知道罢?南京丢了,小日本在屠城……”

    屋子里静了一静,每个人脸上都有那么些不自在,桌上的火锅咕嘟嘟地泛着红亮的油泡儿,辣香四溢。

    柳五捂住了胃,他本来应该喜欢这香味的,而今只觉得恶呕。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那……政府军呢?”

    康出渔望着他,“五爷,您这阵子都宅家里,外面的事儿都听不到——政府早迁都啦,已经在重庆正式办公了,南京好像没什么守城的人,就这么白丢了……”

    “咱们的宅子,估计也烧成灰了。”宋明珠手里理着香菜,一脸郁闷道。

    赵师容拿起筷子,好整以暇地吃起来,“在南京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多留恋,一到别地儿了各各都思念故土起来了?”

    柳五突然很不满她的这种腔调,“你不思念的?”

    赵师容愣了愣,仿佛没料到柳五居然敢顶她,筷子一搁,“我思念的人已经死了,尸体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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