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 作者:柯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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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穿透出来,声音时而清绝凌冽,时而空灵婉转,让人心也如这江潮一般,一会儿微波凌凌,一会儿又潮起潮落,悠远绵长,听得人心怡神摇,如痴如醉。
荀文若瞧卫广听得专注,不免也被勾得手痒,心道,我若是专心奏上一曲,你是否也能听得如此入神?
琴技倒是好琴技,只是这曲调,却是缺了点什么,若有点其他什么相和而奏,就完美了。荀文若心里一动,方要起身,便见卫广不知从哪儿抽了一根一尺长的洞箫,放在嘴边吹奏了起来。
卫广并不爱音律,琴棋书画,也就是将将能拿出手,并不能称其为上上之作罢了。
比如说字,写得一手录书,端方标准,却瞧不出什么风骨来。
一手棋,和天下人分也是十之八六,不上不下。
而音律,便是连指法,青云山也只教授过琴和古筝。
他这个终日和他同寝同食的哥哥,是什么时候学会吹奏洞箫的?
荀文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怔怔看着吹得入神的卫广,指尖发白,连椅子扶手上的木棱嵌进掌心都没发现。
他是头一次知道,卫广会吹洞箫,而且还吹得如此之好。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卫广身上还有事是他不知道的。
是因为他关心得不够,还是卫广刻意隐瞒?
荀文若脸色苍白,纵然他和卫广形影不离亲密无间,那又能怎样,卫广不想告诉他的,也不差这么一件小事了。
比如卫广便从未和他说起过,他卫广是鼎国失踪的大皇子殿下,比如说,卫广也从未和他说起过,他有一个亲密无间的亲弟弟,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卫瑄。
这么些年来,纵然他们再亲密,卫广也从未提起过,是还不够信任,还是压在心底,舍不得拿出来与外人说道?
凤于飞……凤于飞,卫广向来是根连鸳鸯是何物都不懂的木头人,却何时知道这般缠绵悱恻情意绵绵的曲子了?隔江合奏,心意相通,江边那人又是什么人,能得卫广心甘情愿痴心如醉地相和一曲?
荀文若心痛心涩,心里又怒又痛,闷得发狂,一时间失了神失了智,元婴期的修为和灵气乍然喷泄而出,击得江水翻滚,逐浪拍杀,硬生生逼得琴音一滞,不见了方才的流畅,渐行渐弱,慢慢竟是彻底没了声响,只余了卫广的洞箫声,悠长婉转,连空气都干净了许多。
元沁被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瞧见荀文若却愣在了原地,荀文若绷直着背坐在椅子上,袖袍无风而动,面上喜怒不辨,却不怒自威,那股浑然天成的君威,几乎像是压着元沁的脊背一般,让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抗拒,不可侵犯的压力。
“小若。”元沁喉咙干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但卫广时常叮嘱说他二人修为不能暴露,心里虽有些害怕,还是硬着头皮轻声叫道,“小若你干什么,还不快收了功力。”
荀文若毫无反应,只听着卫广专注地吹着曲子,那曲子吹的传神,娴熟,和琴音合在一起,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般,一高一低,一前一后,相嵌得密不可分天衣无缝,和谐极了,好听极了。
漯河里的鱼虾有不少翻了肚皮,死了一大片,全都飘了上来,元沁看得心急,也顾不得什么风雅之情了,连忙朝还在那边出神的卫广道,“老头子,你快过来看看!”
箫声戛然而止,荀文若总算消了些气,见卫广目光回了他身上,心里翻江倒海的愤怒和难受才压下去一些,船舶周身的风浪,总算平息了下来。
荀文若从早起就很不对劲,可卫广被琴声扰了心神,一时间被勾起了往事,连同一些有的没的记忆,也跟着全跑了出来。
卫广只会这一首曲子。
他的娘亲荀皇后曾是当年京城有名的才女,活着的时候,大概给卫广哼唱过几次,还给这曲子誊抄了曲谱,后来凤殿被卫瑄的娘亲霸占了,他母亲的东西衣物也全都成了不能留的晦气物,宫人们闻玄知意,就偷偷摸摸的打算拿出去烧掉,卫广虽没得娘亲的什么好,但总还记得那是娘亲的东西,在嬷嬷的帮助下,好歹拿回了两样,得了一本手写的曲谱,还有一本清静经。
那时候他天天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哪里能私藏东西,没几天便悄悄把这两样东西死记硬背下来,每日早起的时候,空闲的时候,默背这两样东西,就成了他经常做的事,等他到了青云山,学了音律,便知道了这是一曲广陵调,名字叫凤于飞。
可他母亲手里的这调子,和鼎国流传的凤于飞又有些不同,荀皇后是把这一曲洞箫,改成了琴箫合奏,成了两人的合奏之曲,只荀皇后病陨,这曲子也就没流传出去,连他藏在宫墙砖洞里的那本谱子,十几年过去,如今恐怕也烂成泥了罢?
在青云山时,卫广有意无意探听过,鼎国的凤于飞,到如今,也不过还是原先的曲子罢了。
凤于飞,苍龙舞。
便是方才他与人合奏之曲了,与他记忆中相差无二,那弹琴的这人是谁?
是偶然之举,还是刻意为之?
荀文若见卫广还在瞧着远处的烟波出神,似乎想穿过云雾追着那琴声去一般,神魂颠倒失魂落魄,荀文若心里醋海翻波,疼得厉害,别说像刚才那般生气放大招了,就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最后只默默捏紧了拳,慢慢躺回了椅子上,闭着眼睛,眼睑却颤动得厉害。
这会儿连元沁都看出了卫广不走心,他和卫广元沁也算是一处长大,相陪相伴十年之久,最后竟是发现他既不了解卫广,也不了解荀文若,这两人身上都有些未知的东西,就他没有。
他一天就是几时如厕几时磨牙这两人都清楚,怎奈他连卫广吹得一手好萧,荀文若摆得一身好气势也不知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还是郁闷了一翻。
元沁拿了自己的剑,坐到船头去,拿了块干净的布,靠着桅杆沉默地擦起来,很有一副忧郁少年的模样。
船上除了水声和沙沙得帆布声,再没了别的响动,荀文若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就忍不住先睁开了眼睛,见卫广还痴望着,魂还没回来,忍无可忍地大叫了一声,转身‘咚’地一声跳江里去了,溅起了老高的水花,卫广坐的位置不怎么好,恰巧淋了一头一脸,回过神来就只看见了荀文若的袍角,惊了一跳,大声叫荀文若的名字,“小若,荀文若……你做什么!你出来!你在哪儿,快上来。”
他几人在邙山长大,虽没见过什么大江大浪,却也是经常下寒池游水的,卫广知道荀文若会水,可这漯河水比邙山寒池不知深了几倍,下面不知有多少毒蛇水草,卫广在上面见他不冒头,心里的担心一阵比一阵浓,在船边叫唤了一阵,急得脑袋都炸了,最后见江面上连气泡都渐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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