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鳜鱼肥 作者:胖妞妞

    辞别（下）

    王珛南这些时候每天想着能不能找出点有意义的事情来消磨时光，倒没注意到他阿爹和阿娘已经乐呵呵准备了一系列过年事宜，当然如果他知道的话，估计早一蹦三尺高抢着要帮忙了，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闲的发慌。

    和他闲得发懒不同，启轩倒是对自家少爷这种状态非常满意，在他心中，少爷就应该每天这样清闲，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少爷在李府受了那么多苦，回到家后虽说清贫些，但日子却比以前舒适多了，脸上红润润的，胳膊腿都胖了些，气神也好。看到少爷和父母兄弟姐妹其乐融融的生活之后，启轩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能轻轻放下了。

    因为闲着没事做，王珛南就没闲过自己的嘴，早中晚三餐加夜宵，每天的烤红薯、烤栗子必不可少，其他时间也时不时出一两个烤芋头来啃上几口，闲人不闲胃啊，一张小嘴忙着吃这吃那，就没时间去想日子有多无聊了。

    这会儿正啃着芋头，看到边上启轩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顺手就给了他一肘拐子，“怎么不吃？”掰下一大块烤芋头递了过去。

    启轩笑了笑，接过烤芋头咬了两口，抿了抿嘴，脸色忽然灰暗下来：“珛南，今天我就得回镇上去了。”

    王珛南啊了一声，他都差点忘了，启轩现在还是李府的家奴呢！

    “管家只许了我两天假，明天府里就要开始准备祭祖，厨房里离不了人。”启轩恹恹地吃着烤芋头，真不想回去啊！

    王珛南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可是你的大恩人呢，你倒好，竟然将他现在的处境忘得一干二净！他的脸一阵发烫，还好屋里暖和，启轩也只当他脸红是因为对着火盆烤了半天火的缘故。

    “吃过午饭再走吧，我叫大哥去村长家借牛车，山路不好走，坐车回去怎么说也比你一个人要方便些。”

    启轩点了点头，上次他冒雪赶路，确实吃了不少苦，昨晚又下了一晚上的雪，道上的积雪肯定更厚了，还好到镇上的山路虽说崎岖，但是还能走马车。

    午饭前大雪终于停了，天地间依旧一片雪白，天空仍是沉沉的，王珛南有点担心，启轩安慰他说到镇上也不远，坐牛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就算下午再下雪，也没什么的。可王珛南一想到启轩冒着大雪步行到王家村来看他，只住了一天又得冒雪赶回去，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发酸，启轩也只是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已啊！

    见他脸色晦暗，心情不好，启轩也不大敢说话，只一味拿些等腊月过节再抽空来看他的话来安慰他，王珛南懒懒地应着，情绪一直提不起来。

    虽说少爷难过我也很伤心，不过少爷竟然这样舍不得我，叫我怎么挪得动脚啊！启轩一面美滋滋地享受着少爷的小脾气，一面已经万分留恋起来。

    午饭小**炖蘑菇总算熬好了，一罐子浓郁美味的**汤，盖子节揭开时，满屋子都是馥郁的香味。海子端着碗巴巴守在灶台边上，生怕分不到好吃的，王运财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安氏给每人盛了一碗**汤，她自己更爱吃**肚子里蒸出来的糯米栗子饭，每一颗米都油亮油亮的，蕴着**味和蘑菇的鲜味，入口绵软，滋味无穷，比**还好吃，一向胃口较小的她忍不住接连吃了两碗才罢，连小溪都笑呵呵吃了满满一小碗。

    海子作为小小男子汉，当然更喜欢啃**了，还嫌筷子使着不顺手，掼到一边，直接爪子上阵，一边啃一边喝汤，小嘴巴上糊的全是油。

    王珛南毕竟心理年龄较大，虽说最近他一直有种自己连思想都和这具身体一样变幼稚的趋势，不过该有的生活习惯还是保持了下来，所以他吃饭的姿势还是很优雅很书生的，至少没像海子那样啃得到处都是，实在是太丢脸了。

    因为启轩是家里的客人，王运财把一只**腿夹到了他碗里，启轩连忙道谢，趁人不注意时，把肥肥的**腿偷偷夹到了王珛南碗里。

    王珛南的筷子停在那只**腿上，横了启轩一眼，对方却只知看着他呵呵傻笑，他叹了口气，把**腿夹回他碗里，“我刚刚吃饱了，这会儿吃不下去，你帮我吃吧，等会儿还得赶路呢！”

    “噢。”启轩想着王珛南刚刚吃了烤芋头又吃了栗子，而且早上吃了好几个饼子，这会儿估计也不是很饿，这才把那只被海子觊觎了很久的肥**腿送入口中。

    王珛南想了一会儿，把另外一只剩下的**腿也捞了出来，依旧夹到了启轩碗里，“多吃点。”

    王运财和安氏也道：“轩子多吃些，自家的**，菇子也是后山的，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啊！”

    吃过饭，王运财拿了刀腊去村长家借牛车去了。毕竟总向别人家借东西，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谢意。虽说都是一个村子的，开口借点东西，村里人一般都不会轻易拒绝这样的要求，不过王家夫妇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怕村长老婆不耐烦，一而再再而三地腆着笑脸去借东西，先别说人家心里怎么想了，自己老脸都嫌烫呢！

    王运财到了村长家，说明了来意，村长有些不太情愿，因这附近几个村子就只有他家、他弟弟王福家和另一户殷实的王齐家有牛车，村里人有事出门去镇上总爱来找他借，他身为村长，自然是不好推脱的，可是有些人吧，就不大实诚，借了他家的牛车，却不心，牛车还回来时，都是些磕磕碰碰的划痕，还沾了洗不掉的泥巴，他老婆张氏数落了他好几回，怪他拉不下脸拒绝别人。

    这不，王运财刚刚开口说明了来意，张氏的脸色就立刻沉了下来。他们一家子本坐在灶前烤火，王大川和王二贺哥俩蹲在火堆前用棍子在火堆底下一阵乱拨，心急要吃烤红薯，弄得灰尘火星一蓬一蓬的扑上来，衣服上都沾了烟灰沫子。

    张氏哼了一声，一棍子敲在两个儿子头上，伸着指头骂道：“不知好歹的小东西，捣什么乱呢？整天只知道吃吃吃，再就是朝我伸手要钱买点心，长手长脚都是白长的？不知道帮家里干活，每天只在泥地里打滚，白生了你们两个白眼狼！你们胡闹吧，闹出病来我可没钱给你们一日一日地请大夫、抓药，一捆草席直接就扔到后山埋了！”

    王大川和王二贺都还是小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无端端被老娘指着鼻子一顿狠骂，心里都有点委屈，王大川撅了嘴抱怨道：“阿娘，你刚刚还说叫我们好生看着红薯，小心别烤成炭了，这会儿又嫌我们多事了？”

    张氏瞪了他一眼，“叫你多嘴！你们俩成天只知道给家里添麻烦，什么时候做了点好事？啊？哪天不是弄得**飞狗跳的？吃吃吃，就知道吃，给我滚一边去！”

    王大川被老娘骂得有点莫名其妙，少年孩子，都是有气的，当下梗着脖子，牵了弟弟王二贺的手愤愤走了出去，也没顾上和王运财打招呼。

    王运财的脸上有些难看，张氏这一顿突如其来的“训子”叫他有些不着头脑，不过当着客人的面发脾气，可见这张氏心里是非常不高兴的，而且张氏向来最溺爱两个儿子的，可见那怒气应该还是朝自己发的，他毕竟是男人，不想和妇人计较，也想骨气一点，回头就走，可是想想启轩那小娃子，实在不忍心叫他再冒雪走几十里山路，这天可着呢，他拿小娃子当自己儿子看待，想到他以前一直帮扶着自己儿子，是王家的大恩人，他现在受点冷言冷语，实在不算什么，再说，以前也习惯了村里一些人的奚落。

    心里合计了一回，还是带着笑脸，和村长又提了一句，说着就把带来的一刀腊拿了出来。

    看到腊，张氏的脸色才好看了些，村长张了张嘴，想推辞一两句，张氏横了他一眼，接了腊，亲亲热热道：“都是一村的，何必这么客气！你要使牛车，尽管借去，不过我可听不少人说，你家现在可比以前好过多了，听说小南那娃子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这回来看他的小伙子，是李府的佣人吧？”

    王运财的笑脸有些挂不住了，村里人对他二儿子的各种复杂思想，他也是知道一点的，只是还没有人当着他的面来问他。

    村长看到王运财眼里的不满，扯了扯自己老婆的袖子，打断了她的话，朝王运财挥了挥手，大声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下次可不许拿东西来了！”

    安氏给启轩包了一大包自家做的各种小点心，看着都挺糙的，不过味道都不错，还给他装了一碗腌菜，用油纸细细包好，晒干的细草绳绑牢，挂在肩上，另一边挂了一串栗子。王珛南偷偷抓了把铜钱塞在一双厚袜子里垫在启轩的小包袱里，底下是安氏连夜赶做的一些针线，上面放了一小包菌子蘑菇，一小包干红辣椒，一包干牛。一篮子**蛋给他提在手上，两个烤芋头和韭菜**蛋饼子留着他路上吃。

    启轩拉着王珛南的手保证腊月一定再来看他，王珛南说自己记下了，叮嘱他路上小心，一家人将他一直送到了村口。王运财穿了厚袄子，身上也带了些钱，他要赶着牛车送启轩回镇上，顺便买些过节要用的盐、油、醋、面和糖回来，海子缠着他撒娇要吃糖葫芦，王运财笑着应了。

    天虽然还沉着，不过好在一直没见下雪，王运财和启轩都被安氏包得圆滚滚的，牛车离开村口大道，王珛南两手揣在袖子里，看着启轩在车上朝自己使劲挥手，叫自己赶快回屋里去，外面冷，不知为什么，眼圈突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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