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公主·宝音 作者:柳似墨

    说戏

    明月斋

    台上演的热热闹闹，不少一直养在深闺的妃嫔们还为这场“人鬼情未了”流下了热泪，也让人们对观念中的“鬼”改观了不少。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聂小倩与宁采臣分分合合，只有晓彤明显的心不在焉，暗自心惊：难道又有哪个穿越者来了？还是说只是巧合？不知道现在蒲松龄写出《聊斋志异》没有……可这不同于古代戏剧唱腔的白话形式，确实是中国古代没有的啊……

    思绪飘飞间，台上已经落幕了。因天色已晚，看久了戏太皇太后也累了，这《倩女幽魂》便只演了一段，明日再接着演。太皇太后看得很满意，赐重金打赏了戏班子。蒙古来的福晋也直夸还是京里的生活丰富啊，平日里还可以看如此感人的戏剧。

    似还没回过味来，众人又谈起了戏班的女老板。

    “这凉月戏班的老板，就叫秋凉月。《倩女幽魂》也是她自己写来给戏班演的！”仁宪皇太后 [1]忙把知道的信息告诉太皇太后，“这女儿家也不容易了，能写出如此感人肺腑之作，定是有个情的。”

    “听说原来只是个彩旦[2]，可是突发了灵感得了这机缘，写下了出奇的剧本，赚了银钱后就自立了门户，这《倩女幽魂》还是是凉月戏班的镇班之作呢！”

    晓彤是越听越心惊，这情节怎么那么像……

    宝音看着晓彤变换不定的神色，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故，便问道，“姐姐可是不舒服了？”晓彤心内不平静，也无意在待下去，便应了，又和各娘娘道了告退便回去了。

    翌日，申时（哺时，又名日铺、夕食等）用过膳后众人又来到了明月斋，戏班的人早已等在一旁，只等这些尊贵的女人落座了。今天比昨日早开场了点，太皇太后对听了那戏班老板的事后来了兴致，便诏了人入来，想是要在落幕后问点话。

    昨晚玄烨见皇后回来后大加推崇，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使人如此入迷？今日来了兴致，与伊勒德(蒙古语：战刀)一起来明月斋看看。

    伊勒德属蒙古喀尔喀部最有势力的家族，这次随蒙古使节来京后与玄烨相识，两人年纪相当又同时出众的人物自然就亲近了起来。伊勒德有着蒙古人的犷，但本身学识又十分广博，确实如一把出鞘的战刀，刀之所指，势如破竹。

    玄烨为宝音介绍了伊勒德，他自身是十分欣赏伊勒德的，加之自己已经成亲了便想为姐姐寻得良婿。言语中自是十分赞许。

    “伊勒德见过四格格。”伊勒德行了个蒙古称赞美丽女的礼节，此举不得不说有点唐突了，偏偏他做来却让人觉得是真心称赞。

    宝音含笑对伊勒德点了点头，眼前的男子眉眼宛如神刻，身材高大魁梧，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让见惯了里人的白娇里嫩的宝音不禁感叹：今日才知男感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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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起，戏开幕了。一人先回顾了下昨日演的剧情，帘幕一拉，聂小倩便出现在了台上，一身女鬼的装束当真是销魂无比，欲露还羞。

    晓彤知道今日有机会见见这离奇的戏班老板，也安下心来坐在位置上专心看看这古代版《倩女幽魂》。

    宝音与玄烨闲话着，问些最近的事，因蒙古来的事他们已好久没得空聚聚了。宝音见他面露好奇，便要给他讲讲这戏，其实就宝音的学术眼光来看，题材是好的，剧情框架也构建的不错，细节到是略显不足了，这戏班的人演起来便总有股违和感。

    台上弦乐阵阵，玄烨在台上吃着瓜子儿也不时点评几句，这白话剧语言通俗易懂、努力营造身临其境之感，却不如老戏剧底蕴深厚，品起来有味道。眼睛注视着台上女角和男角生死之间不离不弃，正瞧得津津有味的玄烨似感到了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未回头，便知这有可能的是谁，里的人可没有那么大胆。宝音看到玄烨那一瞬间的僵硬，在旁吃吃地笑起来，少年天子，到哪都引得人“虎视眈眈”哦。

    玄烨有点尴尬，便转头问向旁边沉默不语的伊勒德，“此剧如何？”

    伊勒德只淡淡说道，“儿女情长。”

    宝音挑了挑眉，接口道，“英雄气短。”

    此时，最后一声乐声传来，戏班的人挂出了“全剧终”的字条。

    戏子们陆续下台，众人吩咐了随身的女端了打赏的东西上去，太皇太后看到后面的大团圆结局喜不自禁，笑呵呵地让人叫了戏班老板过来。

    只见一身穿宝蓝衣裳的女子巧步走上前来，右足稍后引，双膝前屈、半蹲，两手扶于膝上，“民女秋凉月给太皇太后、太后、皇上、众位娘娘、格格请安。”

    “起来回话吧。”太皇太后似乎对她印象挺不错的，没有一般戏子的浮华之气，到是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谢太皇太后。”秋凉月又盈盈行了一礼才起身，她在脸上化了淡妆，身上未带过多饰品，连熏香也很淡，在这明月斋群芳中，也可算是一朵引人注目的清莲了。

    “听说这剧本是你写的呢，说说看你怎么会想到这些呢？”太皇太后问，她确实是奇怪，这神神怪怪的可是忌讳。

    “回太皇太后，这人有情，鬼当然也有情啦，有时候鬼的情比人的情要更真。凉月一直行的堂堂正正，到不觉得这神神鬼鬼有什么好怕的。”凉月思索了下，并不因面对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害怕，清脆明晰地说道， “其实《倩女幽魂》这故事，凉月也只是听的山间的传说，心中大为感动，便写了这剧本，想让更多的人为这‘人鬼真爱’感动。”

    太皇太后似又想起了戏中人、鬼的真挚感情，眼角也泛起了泪光。“好一句人有情，鬼亦有情啊！难的你有这份心了！”

    “凉月只是依心中所想行事。”秋凉月宠辱不惊地回道，让人更高看了这女人的气魄，虽然身为戏子，但却是个真情啊！

    见太皇太后没再问话，玄烨问道，“据说你之前是个彩旦，靠写新剧得了银钱，不去嫁人生子，为何还自立门户开个了戏班？”

    见是这少年皇帝问话，秋凉月眼神微动了下，神情却未变，仍是淡定地说道，“自凉月的第一部剧创作好后，凉月便爱上了写剧本，是以离开戏班后不愿就此放弃。且天下良人难寻，凉月也不想随意找一人随意度日。”

    宝音似笑非笑地看了秋凉月一眼，此等有自己的志向的女之倒是少见，但要是她的话，肯定会先想法脱了贱籍，否则即使遇上良人也难成眷侣。再开戏班，难免会被别人提起曾是个戏子，也只会被当作个玩物，又怎知谁才是良人？

    伊勒德剑眉一挑，唇角难得地勾起了趣味的笑容，如黑墨般的双眼里似乎是嘲讽。

    几个太妃又说了几句，赏赐了些东西，便遣秋凉月走了。秋凉月也未多说什么，谢了恩便带着戏班众人随内务府的人走了。

    “看着到与一般女子不同。”望着冷静地指挥着戏班众人收拾道具离去的蓝衣女子，玄烨带着一丝夸赞地口吻说。

    “确实，我看过她写的剧本，无一不是角度新颖、立意深刻、感情真挚之作，只是她带的戏班还太青涩，不能把这些名作髓表现出来。”宝音也是少有地赞许一个女子，她一直以自己满腹诗书、博古通今而自傲，没想到书并不是光靠读的，读多了更会僵化你的思想，比这用不同的眼光看世俗的女子，她倒落了下风，自己在这深中阅历还是少啊。

    似是知道她所想，玄烨话锋一转，“剧本上不过取了巧，创作角度上是新颖，可遣词酌句上倒是真够‘直白’的，也就作消遣之用罢了，登不上什么大堂。这才情又怎比得上朕的皇姐呢？”

    少时玄烨因不满自己晚出生了一刻要当弟弟，不愿叫宝音姐姐，只整日宝音宝音的叫，众人也拿他无法，多年来也习惯了，即位后皇帝为天下表率，便不可再行这无长幼之事，只得不甘愿地唤了皇姐，却也少了几分亲近，私下里宝音便叫他唤“阿姐”吧，玄烨因这民间称呼与众不同又比皇姐亲近便同意了，宝音则是怕他回去深思后又自行决定私下还唤宝音，让她白没了做姐姐的权益，遂提出这称呼让他先称心如意下，以后想反悔也不行了。此时两人私下说话，玄烨唤宝音皇姐便是表达一种敬意，这位姐姐的才华一直是他所深深佩服的。

    伊勒德饮尽了杯中的茶水，似乎觉得味儿太淡地撇了撇嘴，说道，“倩女幽魂中，最深刻的东西她却忘了。”

    宝音闻言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问道，“怎说？”

    伊勒德似乎感到有点好笑，修长的手指玩转着手里空了的茶杯，“为何说鬼？秋老板只道‘人鬼情缘’，却忘了初衷。”说到这儿伊勒德便停了，他虽不羁，也知有些东西谈不得。

    宝音却没那么多顾虑，对事若讳莫如深，不过是让它得以在看不见的地方越烂越深罢了。她心中似有感悟，点评道，“矛盾、伦理、因果、宿命……此剧从开头到结尾却只着墨在‘情爱’一途上，也只能人看着乐的罢了。”

    这边，晓彤借故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玄烨眼神儿一闪，难道她与秋凉月相识？

    玄烨唤来小桂子，让他悄悄跟着晓彤。

    注释：

    [1] 仁宪皇太后：后世的孝惠章皇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蒙古科尔沁部镇国公后封贝勒绰尔济之女，孝庄文皇后的侄孙女，废后的堂侄女。康熙帝即位后，尊为母后皇太后；初上徽号曰仁宪皇太后；康熙五十六年丁酉十二月薨，年七十七。葬孝陵之东，曰孝东陵。谥曰孝惠皇后；无子女。

    [2]彩旦：俗称丑婆子，唱念都用本嗓，实际是用丑角来应工的。简单说彩旦是重说白的，而且基本上都说京白，以做工为主，表演、化妆都很夸张，是以滑稽和诙谐的表演为主的喜剧的角色。这类角色并不全是坏人，有的是用来讽刺愚蠢和自作聪明的人。

    [3]顺治帝废元后博尔济吉特氏为静妃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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