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琐事 作者:冰勺

    情定终生

    逃离了这个让人肾上腺素骤增的鬼地方，唐七七面色晦暗的跟着铁牛林笑生二人出了医馆，铁牛问道：“七七，你的病治好了么？”

    唐七七很不想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随口答了一句：“扎半个月针。”

    铁牛认真的说道：“是向阳村那个胡大夫说的针灸吗？”

    “对。”突然唐七七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地方没有医疗保险吧，看病是要花钱的吧，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小林，城里有没有收山货的地方？”唐七七决定把山上带下来的东西兑换成钱了。

    “山货？是你从山上带下来那些虎皮虎骨什么的吗？哦，有专门收这些东西的地方，不过唐姑娘你要用钱我这里有。”林笑生见过那些东西，了然道。

    “不。”唐七七果断的拒绝了，“你我素昧平生，在府上叨扰了这几日已是十分感谢，怎么好再让你给我钱花呢，我从山上带出来那些东西应该还值一点钱的。”

    “如此，林某就随了姑娘的意思吧。”

    “大姐，我家旁边就有个货栈，我可以陪您去，还能帮您拿东西。”

    “好啊。”

    谁？唐七七从金钱纠葛中清醒过来，赫然发现身边俨然有一位新人，贼眉鼠眼足以概括他的全部特点，脸上多处伤口，一笑仿佛要迸裂开来流出鲜血，此刻正低眉顺眼地跟在铁牛身边谄笑着。

    “你是谁？”瞧你那眼神吧，怎么看也二十多了还好意思叫我大姐，唐七七不爽的想到。看得出来其实她已经恨嫁了，只有恨嫁的女人才会在乎自己的年龄。

    “小的叫夏普泽，刚拜了铁牛大哥为师，从此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说完还极具喜剧效果的前腿蹬后腿绷，冲七七一抱拳。

    呃？什么情况？拜师？

    “铁牛，咋回事？”

    “哦，刚才你不在的时候认识的，小泽人很好，好说请我去他家吃饭呢。”又是吃！

    林笑生体贴的帮忙解释，原来在唐七七水深火热的时候，那群被抬来诊治的痞子重燃战火，铁牛即时出手阻止了一场殴斗，也救了这个差点死于纷飞的板凳下的痞子甲——夏普泽，你说你一跑龙套的名字起的还怪好听的。这厮对铁牛当即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转眼二人就打得火热，

    唐七七出来的时候医馆里已经一片狼藉了，只不过她当时的心情可以用相当狼藉来形容，以致见怪不怪，过眼没过心。

    午后，林笑生告假出门查看自家产业，小痞子夏普泽带着七七铁牛二人去货栈，将山上带下来的东西都换成了钱，足有五十两。虎皮虎骨本就较为稀少，老板也高兴得了这么一大笔的好东西，加上夏普泽在一旁哄抬物价，老板也就爽快地给了最高价，双方交易的非常愉快，皆大欢喜。五十两足够普通人家舒舒坦坦地过了三五年了，唐七七一下子由身无长物摇身一变成了半个富婆，当下变得豪爽无比，带着铁牛师徒二人吃遍了目之所及的小吃，直吃得扬眉吐气，神迸发。

    这一迸发就迸出点惶恐之意，没办法，上午在医馆唐七七被打压的太严重以致留下了暂时的被害妄想症，总在兴高采烈之余觉得附近有一双森的眸子在向她发短剑：嗖嗖嗖。还有飘荡的声音萦绕在耳边：针灸~~~~很是如芒在背。

    于是唐七七决定亡羊补牢，问向旁边的本地通夏普泽：“那个医馆的薛神医可有何喜欢之物？”

    “喜欢之物？”夏普泽不明白了。

    “对，比如金银，美女，古董，名画什么的。”说完唐七七又后悔了，问这些有用吗，古董美女她哪弄去啊，虽说现在有点钱了，但也就算是刚脱贫，立马又加了一句：“我就是想送点小礼物，表表心意，小礼物。”“小”字做重音读。

    小夏想了想，道：“人家薛神医夫妻感情好得不得了，不过我听说那神医的妻子喜欢收藏仕女图。”

    仕女图？“多少钱一张？”

    “您要送薛神医怎么的也须是名家大作，市面上最便宜的，不会少于四十两。”小夏门清，痞子嘛再不百事通一点，就连龙套都跑不上了。

    四十两！唐七七疼，有钱人家连爱好都这么奢侈，你说你爱好收藏点别的不好么，收藏个馒头包子糖葫芦啥的，经济实惠，闹灾荒的时候还能用来果腹。不花这四十两，唐七七也疼，那个面善心黑的腹黑大夫绝不会是心慈手软的观世音。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两相权衡，唐七七决定拼了！反正都是疼，能省四十两呢，值了！

    铁牛看唐七七一会眯眼，一会扶额，一会攥拳头，关心的问：“七七，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吃多了？”

    唐七七一双晶莹的眸子盯进铁牛眼底，一副将赴刑场的决绝：“铁牛。”唇微启，泪两行：“我若是死了，你会怎么样？”手略抬，伸向铁牛方向做讴歌装。

    铁牛眨眨眼睛，垂首看着身前的小人：“你什么时候死？”

    唐七七伸到半空中的手不可抑制的开始抽筋，强行酝酿出的两滴眼泪就那么尴尬地挂在眼角，冷风一吹，风干了，凉飕飕的。

    受伤的女人遏制不住的火山喷发了，讴歌装的手顺势揪住了铁牛的耳朵，唐七七很想大度地哈哈一笑，但事实上她除了咬牙切齿还有点面目狰狞之外，其他还是很端庄的。

    “你是不是很想我死啊。”

    “没有啊，是你自己说的嘛。”铁牛很委屈，自从下了山，七七的脾气变得坏多了。

    一旁的夏普泽一脸窃笑，唐七七转移战火，迅速波及无辜：“还有你！没事管好你师父！”

    说罢，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往医馆方向走了，身后的两人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周身燃烧的蓝色火苗，在风中肆意张扬，仿佛在冲着二人喊：来惹我啊来惹我啊，我就快到达到燃点了。

    唐七七边走边愤愤地想：等哪天把老娘惹急了，把你吃干抹净，可别怪老娘不仁义没给你时间寻找第二春。看吧，她确实恨嫁了。

    走到医馆门口的时候，铁牛追上来拉住了她，诚恳地说道：“七七。”唐七七早已一脸平静，直转过身来看夏普泽给这头笨牛出了什么主意，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铁牛诚恳地说：“七七，等你死了我把你埋在我家祖坟里！”

    风：这天我正无忧无虑地游荡在人间，忽见一医馆门前一男一女对立而站，遂好奇过去凑热闹，不想被那女人周身散发出的杀气斩于马下，从今以后我就只能作一团空气了，还是冷空气。

    命悬一线的铁牛毫不知情，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家祖坟在哪里，不过为你了我一定会找到的。”

    唐七七被刚才那团冷空气吹的僵掉了，一阵风刮过窸窸窣窣的碎了一地。碎末唐七七面无表情地开口：“等你找到你们家祖坟，我就烂没了，你行行好，让我自生自灭吧。”

    唐七七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治病了，早死早托生，免得在这人间地狱继续受苦。

    留下“我又哪说错了？”的铁牛，唐七七转身步入另一炼狱，人活着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因为地狱不光只有一层。

    唐七七进到内室的时候，薛神医正在埋头写着什么东西，小药童示意七七稍等片刻，就自行退下了。唐七七就这么站在桌前，看着薛神医奋笔疾书，脑袋里想的却是自己到底的罪了那路神仙，要派个铁牛下来整治她。

    薛神医的写作之路告一段落，正提溜起宣纸打算吹干，一看看到鬼魂一般哀怨地站在桌前的唐七七，这个女人现在浑身散发出的都是绝望的气场，丝毫没有生气，此刻正眼白多于眼仁地跟薛神医打招呼：“老~~~~~~薛~~~~~~~”

    “你要干什么！”话说老薛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吓他是不道德的。

    不道德的唐七七贯彻扮鬼一定要敬业，进内室之前小药童就嘱咐过针灸要在脑袋上实行，此刻早已放下辫子，一头散发，还有应景的小风吹过，拌着一缕飘过眼前的长发，开口：“我~~~~来~~~~扎~~~~针~~~~~”

    可怜的薛神医脸色铁青，挥着手赶苍蝇一般道：“去那边椅子上等着。”唐七七机器般行动，薛神医觉得自己听到了她转头时骨头的咯咯作响，心想这孩子颈椎不太好，一会得给她调理一下。见唐七七已经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注意他手中的东西，正想叠起来，想了想又重新提笔在纸上又添几字：病已膏肓，愈来从速。然后叫来药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交代下去。

    “你怎么了？”薛神医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自己的病人，看这副状态应该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是什么样的打击能让这个生气勃勃的姑娘变得现在这么消于尘世，薛神医的八卦神经立刻翩翩起舞，将触角伸的更远。

    “唐姑娘啊，我可以叫你七七吗？”要想从别人那挖到自己感兴趣的八卦，首先就是要和对方打成一片，以便下一步的套问，薛神医深谙此道。

    “随你的大便。”俗话说无欲则刚，唐七七现在舍得一身剐，敢把神医拉下马。

    “呵呵，七七说话真是风趣啊。”薛神医尴尬了，净了手，过来给唐七七扎针，人家现在看破红尘，他唯一可以算作要挟的东西也不被人看在眼里，压迫也是双方的，另一方不配合，独角戏唱着也单调。

    薛神医将一银针准确而又迅速地入唐七七头部的几个位，霎时唐七七就由一名哀怨的妇女变成一只神抖擞的兔子，话说针灸的见效速度堪比鹤顶红。此事有迹可循，针直接作用在大脑皮层上，效果自是立竿见影。

    “这套针每隔半个时辰需要转动一次，时光漫长，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可好？”此时薛神医的态度简直可以用谦卑来形容了，与先前的非横跋扈判若两人。

    “好！好极了的好！”受到大脑刺激的唐七七神震发了。

    “呃，那我们双方先来个自我介绍吧，加深彼此的了解，也对今后的行医有所帮助。”

    不得不承认，从薛神医的相处模式来看，不难看出此人年轻时对追求女子自是很有一套的。“我先来吧，老夫薛继成，字仲德，虚度年华五十载，家有贤妻李氏惠娘，鹣鲽情深，膝下无子，只得一女，唤作玲儿，现已嫁作人妇。”

    薛神医如此坦诚地说了许多，倒把个唐七七搞得诧异了，这尊笑面虎也会有如此温文尔雅的状态？莫非他其实是人格分裂，还是带了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你其实是假的吧？”这样想着，嘴里不自觉的竟说了出来。

    “如假包换。”薛老头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既然不是假的，那就是一个披着喜洋洋皮的灰太狼，还是态度好一点，免遭不测吧，毕竟自己的脑袋还在人家手里。

    “我叫唐七七，二十岁，也可能是十八岁或者十七岁，因为我记不太清楚了。”

    薛神医心道，记不清楚你怎么不怀疑你三十了呢。

    唐七七继续说道：“我从山中来，八年前从翠亭山顶坠入悬崖，铁牛救了我，我如今….尚未婚配。”

    “哦，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如我帮你介绍一户好人家嫁了吧，你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我在这千叶城里认识的大户人家还是不少的。”其实老薛心里想的是终于将话题引到情感方面了，这小妮子的心事不难掏出来。

    唐七七果然中计，悻悻然道：“不必了，我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只不过…唉…”薛神医暗地里做了一个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又微微收敛了一下，装作狐疑般开口：“哦，七七有意中人了？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七七又为何叹气呢。”

    唐七七本就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在现代思想的教育下没有干出霸王硬上弓这种事已经是修养极高了，见有人问起，也不觉的不好意思，自然地说出了自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现状。

    “七七说的那负心人莫不是那日与你同来的林家公子笑笑生？”

    咦，只不过是单相思罢了，怎么连负心人都出来了，再说关林笑生什么事，这都哪跟哪啊。

    “不是林笑生，是铁牛，再说他也不算是负心人啦，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老薛，你说我们二人相处八年，食同席寝同塌他难道就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吗？老薛，我是不是很不讨男人喜欢？”

    看着唐七七哀怨的表情，老薛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冷战，觉得这样纯古典的哀怨表情出现在这个女人脸上真是不适合啊不适合。

    “七七很可爱啊，他不喜欢你自然是他没眼光了，放心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比他强。”

    “谁喜欢我？”

    薛神医自觉失言，忙着补救：“我是说你失忆之前说不定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你也不必太压抑，你还是有人要的。”

    唐七七不再做声，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过，失忆之前的青梅竹马？恐怕早都当了人家的爹爹了。

    晚上回到林府的时候，唐七七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今日定要找铁牛问个清楚，她又不是那绣楼里娇滴滴的小姐，现代女讲究的就是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

    吃过晚饭后，唐七七运足了气，叫过铁牛，吓得铁牛以为唐七七气还没消呢，自己又要凶多吉少了。

    “铁牛，我今天要问你的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哦。”

    “首先，就接下来我要提出的问题我给你解释几个名词，以便你能全面地了解我的意思。第一个词：夫妻。”

    “夫妻？这个词我懂得，小夏告诉我夫妻就是两个人永远生活在一起，还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只有一个能在死后埋进男人的祖坟，说这是对女人的最高待遇。七七，是不是他说的不对，我白天说完了见你不高兴了。”铁牛睁着动物般纯净透明的眼眸，无比惶恐的问道。

    原来竟是这夏痞子从中作梗，灌输给铁牛这种思想，虽说无甚大错，可是会有哪个女人愿意听到这种承诺？只会觉得森恐怖吧，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这是非卿不娶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呢？大家看到了么，恋爱中的女人果然很白痴。

    “铁牛，既然你明白了夫妻的含义，那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成为这种永远生活在一起的人，就是你…你喜不喜欢我？”

    良久，久道唐七七以为铁牛是不是睡着了没有听到她的话，铁牛才从嘴里缓慢地吐出了两个字，“喜欢。”坚定无比。

    “七七，我知道我们下山之后总是惹你生气，我很笨什么都不懂，也不像小林那样会说很多好听的话，不过我想夫妻就是想周大哥和周嫂那样的，还会有自己的小娃娃，我觉得那样很好，真的很好。而且我不喜欢看见你对着小林笑，我可能是病了，看见你对他笑，这里就会不舒服。”说着比了比自己的口，“小夏说这叫吃醋，我明明没有吃过啊，我又不懂了。七七，外面挺好的，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山里的生活，我想等你的病治好了，我们就回去吧。还是你和我，这里也不会不舒服，再有自己的小娃儿，呃要多几个，我可以教他们打猎捕鱼……”

    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蓄谋已久的逼婚抢亲大行动吗？怎么三言两语就变成了情定终生你侬我侬的感人场面了？看着在一边陷入yy世界不能自拔的铁牛，唐七七觉得真是……生活真美好啊。窗外的月亮真圆啊，连铁牛都能说出这么动听的话，唐七七觉得幸福原来可以这么简单，舒畅的感觉贯通四体百骸，激动地都想尿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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