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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南木

    一帘苏雨落西楼 作者:黎小墨

    传说中的南木

    我口中的茶水登时喷了出来——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我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南木……!!!”

    再次见到这个曾经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我忽然觉得恍如隔世一般。想想,离上一次见他已六年有余。六年来,我常常思索自己究竟会在何时何地见到为了任务穿越回来的他。可是千想万想,没料到居然会是今天这样的场景。

    我曾想过无数种方法,想要在见到他之后狠狠的不遗余力的折磨他。为此我时常翻阅记录酷刑的古籍,就等着他的出现。可是如今,当我再一次见到那个曾经执爱多年的身影,却感到一切都毫无乐趣,只觉身心疲惫。

    善檀在旁急声唤道:“小姐!小姐!您发什么呆呀!该您出去了!”说完轻轻推了推我。

    我蓦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不然毁了我全盘计划可就完了。只好伸手抚了抚鬓发,左手搭上善檀的手掌,轻声道:“走吧。”

    我尽量克制自己看向南木的眼光,不断的暗自深深吸气,让自己步履轻盈稳重。垂下眼帘挡住眼中的眸光翻涌,一路行至阶前。我对慧明轻轻点头致意,接着遥对着西首的小亭微微行礼道:“多谢莫公子。”

    说罢缓缓转身,面对众人而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对旁边的索酒和阮子郁微微笑了一下,接着又对堂下宾客恭恭敬敬行了揖礼。南木的声音又响起来:“请赞者净手。”

    亦宁忙端了一盏盛满温水的羊脂玉盆到索酒面前。索酒依言象征的将手浸入水中,再拿出来擦拭干净。旁边善檀低声提醒我道:“小姐请面西正坐。”

    我走至锦垫前,面向西方端正的跪坐下来。索酒缓缓走至我身后跪坐好,取来梳子,一边帮我梳头发一边低声道:“你怎么一直瞧那个司仪?是不是看上了?你这人可真是奇怪,我义兄那般相貌家世你都瞧不上眼,如今却对一个小小司仪上了心。他长的虽然不错,可到底比不上我义兄。你连我义兄都不曾多看一眼,怎么今天如此留意这个小司仪?”

    我心里不禁紧了一下,她到底还是知晓我已猜到阮子郁的家世了。

    接着又有点奇怪。这阮子郁长的确实好看,见他第一眼时我也确实是呆了一呆,可是他这般谪仙似的人,文气未免有些重了。倒是不如莫北那般有男人味。莫非索酒对财帛看得较重,认为莫北家世不如阮子郁,便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还是我们的审美观有差别啊……?

    索酒在我身后继续低声道:“你若是瞧上了,我便帮你将他……”顿了顿,问我,“怎么样?”

    我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当然不怎么样!

    我还没落魄到隔了几千年还翻来覆去只有一个男人的地步吧?!

    可是当下是如此盛会,我自然不好发作。只得先抬眼瞟了一下观礼众人。只见大家皆含笑看着我这边,想来是索酒声音极低,除了左近的亦宁和善檀两人,旁人都听不真切,便以为我们两人在说些女孩子间的悄悄话,自然就都没有多想。

    我便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却压低了声音对索酒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再收拾你!”

    索酒忽然咯咯的笑出声来,把梳子放到一旁,起身回到了阮子郁身边。我虽在这边恨的牙痒痒,可是随着南木的一句:“请正宾净手。”我的怒气立刻就被成功的转移了。

    我抬起头正想瞪南木,忽然看到莫北已坐到我正前方的宾客席上,正似笑非笑的睨着我。我心里先是一紧,想莫非他听到我和索酒的对话了?不过不应该啊,离的又不近。

    接着我突然抓到了重点——他今天居然穿了鞋子!

    (众人怒吼曰:到底哪个是重点啊?!)

    黑色的广袖锦袍,一条黑色的丝帕随意束起长发,脚上一双简单的黑色靴子,一身皆是状似普通的织锦,我对他笑了笑便低下头去。甫一垂眸,就禁不住眸光跳动。

    他那随手拿来束发的黑色丝带,居然是被誉为中国四大名锦之首的云锦。如此名贵的织品,在这个年代可谓千金难求,只有皇室贵族才可享用。

    我登时头大。老天爷啊,一个阮子郁还不够?到底要让我惹上多少个皇亲国戚你才甘心啊?

    我这厢皱着眉头怔忪片刻,善檀已跪在我身旁轻声唤我:“小姐……正宾已经给您正笄,您可以去东房更衣了。”

    我伸手扶着善檀站起来,却没想到久跪之后双腿发麻,一下子站不稳,脚下一软便是一个踉跄。我这边身影才刚刚一动,忽然一堆手已经伸到我周身不同地方,都稳稳的托住了我的胳膊。两双在后,一双在右,一双在前。四双手刚托稳,却又同时都撤了手,唯余善檀尚且扶着我的左腕。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天知道刚才在我身边的可是只有善檀一个人而已!我的眼前有点发黑,缓了一下才渐渐明朗。抬头便见到莫北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前,甫一抬头就和他的脸庞距离不过寸许,忙向后躲了躲。莫北见我望他,对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用口型对我道了句“小心些”,便又转身走回了椅前坐下。

    我眼前的那一黑确实黑的不是时候,除了莫北正站在我身前被我看到以外,其他三双手我都不知道是谁的。大概猜猜,有一双手掌较小,应该是索酒的没错。另一双与她很近,可能是阮子郁。

    那……还有一双呢?

    我站稳转身,那位我从未见过的正宾对我行了个见晚辈的礼,笑着对我道:“恭喜恭喜。”

    我也笑了笑,对她恭敬行了礼,道了句:“谢过夫人。”便由善檀引着回东房更衣去了。

    索酒作为赞者,此时同我一起回到东房更衣。我叹口气道:“没想到这及笄礼看着麻烦,做起来更是麻烦!单是这三加三拜就够我受得了!”

    索酒含笑对我道:“这还只是初加,后面还多着繁杂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且忍忍罢!”说完伸手从善檀的托盘中取过一套襦裙帮我穿。

    我一边脱身上的童子服,一边问索酒道:“刚才扶我的人是谁?若算上你和阮子郁,却还少了一个。”

    索酒闻言忽然凑到我面前咯咯笑起来:“可不就是那自你出场便一双眼睛直勾勾定在你身上,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神的情郎么?”

    我一怔,这说的是谁啊?!

    索酒笑的愈发高深,道:“就是那和你两情相悦的司仪嘛!”

    我先是愣了一瞬,旋即一把火从心里烧起来,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将一桌子的杯盏都扫到了地上,顿时一阵乒乒乓乓摔的好不热闹。我的左胳膊也被碎裂的瓷片划上了好几处,血立刻就渗了出来。

    索酒惊诧的看着我,善檀老毛病又犯,跪下去就连声道:“奴婢该死!”连带着一屋子的丫鬟都跪在地上说自己该死。

    其实我也有点惊讶,没想到我下意识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强烈。难道是自己心里对他的积怨竟如此深么?只好先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对善檀道:“你们都起来。”

    善檀犹豫了一瞬,乖乖起身站到了一旁。丫鬟们见她起来了,这才一个个的起身,开始安静的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我对索酒道:“以后莫再提他。那个人……”我顿了顿,“那个人,长的很像我以前的一个仇人。”

    索酒呆了呆,许是没见过我这般生气。便问我道:“什么样的仇人,让你恨到如此地步?”

    我冷冷一笑,回道:“我自出生,长了二……咳,长了十多年至今,自小父疼母宠,鲜少受什么委屈。苏府虽不算富可敌国,可至少也是大户人家,邻里之间也都给足面子,从未有人敢拂我的意。”

    这话说的有点谦虚了。苏府当初在家乡处可真真算是一个富豪级的家庭,穿金戴银自是不用说。这些都是贾姨告诉我。那日我对她言明愿抚琴赚钱,她便哭着对我道:“只可惜老爷遭人暗害,失了家产。否则怎会教小姐落到如此地步!”

    我透过窗户间的细缝冷眼瞧着在外的南木。无论是此时或是现代,我确实生来无忧,有人疼宠。从没被什么人欺负过。唯一一次失算,估计就是在南木这里。

    南木长的帅气,平时绷着一张脸不太爱讲话,只有熟络起来才知道他为人风趣幽默又细心体贴,也正是因此,我自对爱情有了懵懂的一点理解之后,就对南木上了心。

    南木人好,研究组又实在富裕,在旁人眼中自是家世极好,一直以来便是桃花不断。当初也不知是他追我还是我追他,抑或是本就两情相悦了许久,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追我的人不少,追他的人也很多,我们两个在一起后,自是从此便是羡煞了旁人。

    我这么多年,只有他这么一个男朋友。南木虽然桃花多,可不得不说,他可真算是专情。自从和我在一起,便再也没有多瞧旁人一眼。所以当初他那么突兀的爱上别人才让我那般怒不可遏。

    我并非善男信女之辈。常人若是惹我,我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我遥遥望着南木,口中的话却是对索酒说:“我这一生行走至今,被不少人骂过恨过,可从未有人能得到好的下场。我那仇人,曾让我疼入心扉,痛彻骨髓。事情虽已过去多年,可心中旧伤犹在。只是后来我和他天各一方,如今让我见着与他如此相像的人……”

    我停了停,转身缓缓穿上丝绸轻纱的齐襦裙,裙子是我亲自设计,特地订制,裙尾长长的曳在身后。襦裙是纯白色,齐剪裁更显得身材修长。裙身墨迹点点,是我亲手所绘的几株墨梅。寥寥数笔,傲然挺立,尽显雅致。

    再让善檀服侍我穿了对襟长衣在外。黑色的对襟长衣,以金线绣九纹滚边,衣服宽大,迎风飘飘然,背后是我绘的花样,让善檀亲手绣制。以金丝线绣着两只浴火金凤在天翱翔,金线缠绕,自金凤往下一路绣至衣末流摆,隐隐着华贵。宽大的袖摆翩翩,迤逦到地面,步伐一动便随风飘舞。

    衣服很简单,可是我素来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因此刻意只以黑白搭配,倒是比寻常女人行笄礼的极尽奢华形成了些对比。

    我理了理鬓发,扶正了发簪,对索酒道:“我知道你帮了我许多,还帮我阻了钱万才,让我不受他打扰,我感激不尽。可是南……这个司仪的事,还请你不要手。这是我的陈年旧事,自当由我亲自了结。”

    索酒忽然抬头看着我,凝视半晌,面色已越来越差,终于沉沉对我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心跳微微变快,脸上神情愣了愣道:“我能知道什么?”

    索酒的眼神继续在我脸上停了许久,方才移开眼神垂下眼帘啜了一口茶,再抬头时已是恢复如常,对我笑道:“还不快走?可该让旁人等久了。”说完便拉着我的手便向外走去。

    我手腕一翻,避开她握着我手腕正要伸向我脉搏的手指,转而将手覆在她手上,抑制住心里的狂跳,淡淡笑着道:“是该快些出去了。”

    索酒笑了笑,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推开了门,我与索酒相携而出。忽地涌来一阵微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身上。我周身被风一吹,忽然觉得十分冰凉。原是冷汗早已湿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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