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鞅 作者:羊卜
第一一六章 欲念肮脏
牛芦花暂时就安排在了过客,做了个厨娘。本来嘛,过客多男人,她住在那也确实不是长久之策,但南玉调现下实在无暇管她的事。制造事故的黑手还没有揪出来,陆行之的陆镖也尚未赶到,那边签下的六份外单商户却已闻风而至,开口就要全额退款、撤单。
这六份外单都是由柳生一手打点,茶叶、丝绸、食盐样样有份。先前南玉调听说柳生签下这六份单子的时候,还惊讶他一出手就拿到这么大的生意实在是运气好得吓人,现在想想,栈道出事明明风口守得牢牢实实,那些商户却能短时间之内就连声同气齐齐要求撤单,看来,一切都是策划好的。
“是属下愚钝,竟着了奸人的道!”
南玉调翻着账目和货单:“那些商户我倒也认识一些,不过都是‘利’字当头的老滑头,无冤无仇的他们犯不着拿自己的生意专跟我们过不去,怕也是遭人利用,当了杀人刀罢了。”说着瞟了柳生一眼,“行了,这事我来处理,你专心去查那始作俑者吧。对了,我调了倾城过来帮忙,你出去时跟小二说一声,今日三楼谢客,拿些上好的皮子过来铺地板,熏醉仙香。”
柳生一下没反应过来,傻傻了愣了半天,然后忽然想起那六个老滑头里边有四个是出了名的老色鬼,于是明了地点点头,笑道:“夜总会最近排了一支舞,名为‘绝色’,倾城姑娘一颦一笑皆得其髓。”
南玉调慢吞吞用茶盖滤开浮叶,抿一口药茶,一本正经道:“本公子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生笑了笑,退下了。
南玉调放下茶盏,偏头看着窗外。飞星立在她身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若南玉调的侧影与竺自恢重叠。过客三楼的窗外,收纳了他们无法言说的静默。
“时候尚早,你可需小憩片刻?”
南玉调摇摇头,依旧望着窗外。楼下,端着一篓子大白菜的牛芦花抬头看见她,兴奋地喊了声:“牛男哥哥!”南玉调头一痛,“嘣”一声关上了窗户,郁闷地蹙紧双眉:“算了,还是睡一会好了。”说着,缩缩身体,就懒在了睡榻上。
飞星拨了拨火盆,添了两块木炭,取了毯子犹豫了好久,才轻手轻脚将毯子盖在南玉调身上。南玉调蓦地睁开眼,那眼神全无睡意,谨慎且锐,像是潜伏在草丛中会随时跳起来咬住猎物咽喉的猛兽。她冷不丁问道:“你不会趁我睡着就下毒手吧?”
男子不着声色地顿住,缄默的唇线紧抿出疼痛的痕迹。
“开玩笑的。”南玉调这样说,眼睛又懒懒闭了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会,永远不会。”白色的茶香雾气在红色的火光上缭绕,将五官的线条模糊得一片混沌,男子的声音,很轻,很轻,缥缈如幻,又如滴水而下,日久可穿石。
永远……么?没什么好永远的,这只是个虚伪又奢侈的词汇而已。
浑浑沌沌,半睡半醒,南玉调做了个梦,梦见大洋彼岸,面朝爱琴海的白色教堂里,金发的男子与黑瞳的女子,十指交握,海誓山盟——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为那一秒隽永,角落里稚嫩的少女捧一份祝福,牢牢合十。画面被时光撕碎,女子清澈的黑瞳看不到底,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理由,结束了就是结束了。男子的金发被风吹乱,无奈地笑笑:玉调,请帮我照顾她,好吗?troy的蓝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一把抱住错愕的少女:小姨,你很喜欢爹地吗?
南玉调猛地弹身而起,双眼惊惧地瞪着虚空,寒气汹涌袭来,她背后却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了?”察觉南玉调的不妥,飞星担心地问。
南玉调紧张兮兮地咬住指甲,心乱如麻。为什么会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为什么……troy会这么问?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那些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的记忆。
夜幕降临,醉仙香幽幽填满空气。南玉调回过神来,对飞星道:“我没事了。人也差不多该来了,让掌柜的准备齐整了。”
飞星担心地看了看她,确认她确实清醒过来了才下楼去找掌柜。
毛皮铺地,绢丝屏风,梨花木雕案几,紫金镂空手炉,北巘官窑烧制冰纹茶器,东珠老字号彩绘琉璃盏。对付外行用金碧辉煌,pk内行用低调奢华。气派这东西,从来都是用来吓人的。商人分两种,一种是能被钱镇住的,另一种就是不能只用钱镇住的。很显然,南玉调面对的,是六个第二种人。
除了那六人刚上楼时,脸上持续5秒的呆滞,他们很快就表现出他们见多识广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
丝绸店的张老板屏风,啧啧两句:“料子好倒是好,只是成本如此之高,若卖不出去,岂非血本无归?”
家私店的木老板敲敲案几,言简意赅:“木料上乘,雕花却欠细。”
金铺的金老板抛抛那手炉,脸上耷拉到下巴的皮就跟着晃了晃:“紫金杂质参半,终不比纯金来的值钱啊!”
茶庄的李老板,闻茶香:“黄参、枸杞……唔——可惜茶叶却只是中档‘翡翠心’。”
瓷器大户白老板是个生面孔,年纪较轻,看了冰纹茶器一眼,只说了八个字:“官窑真货,不简单。”
盐商王老板,绿豆小眼四下扫视,然后停在南玉调身上,高深莫测地一语不发。
那几奸商在那各怀心思地大放厥词,南玉调也不急着反驳,安安静静地听,脸上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等他们放屁放得差不多了,南玉调懒散地摇了摇头:“男人的夜晚,竟然一杯苦茶对相望,无趣!无趣!”说着击掌两声,笑道,“听闻空云城里夜总会有一曲‘绝色’,销魂蚀骨。天寒地冻的,也不想让各位奔波劳累大晚上的赶那夜场。所以,特请了倾城姑娘跑一趟,希望能为这长夜添几分颜色。”
那几个习惯了一掷千金的王老五霎时全都傻眼了?没听错吧?夜总会的顶梁柱倾城?继舞姬无名失踪后夜总会里新的传奇——倾城……外邀表演?!倒不是说夜总会摆架子不做外场,也不是说这几个商贾不败家,只是人家领舞倾城明码标价出外场黄金九千九百九十九两这天价,正常人实在败不起啊!
清茶换成佳酿,丝竹声起,却非空灵,而是迅速铺染一层纸醉金迷的红尘粉气。水袖抛起,轻纱曼舞,水蛇一样柔软的肢体与满屋子的水汽、香气缠在一起。那贼眉鼠眼的,那肥头大耳的,那假正经的,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企图透过缕缕雾气和层层薄纱将那女子看清。
南玉调勾着嘴角,一杯冰冷的竹叶青下肚,却烧得喉咙、肠子直发烫。
弹琴,只有手在动;唱歌,只有嘴在动;只有跳舞,是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动。人要活着,就要全力以赴。眼神要是活的,笑容要是活的,管他媚俗还是清雅,红尘浮萍一朵,要做第一,那么每个姿态都必须是鲜活且生动的。
千金、千金,被剥夺了尊贵的头衔,一味的拒绝和自以为是的孤傲拯救不了她的尊严。于是自那云端跳下,不做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投身红尘,描摹一笔艳色,怕什么红颜祸水的骂名,只做个绝色倾城!
这样的女子,叫人痴,叫人狂,叫人心痒难耐,叫人心慌意乱。这样的女子,能轻而易举扒开人皮面具,让那人心欲念无处可藏。
“收!”南玉调的手掌在空中收握成拳,一脸不耐烦道:“看腻了,下去领赏吧。”
美人在忽远忽近处屈膝依依一福,飘然而去。那边六人显然不舍、不满,却碍着面子无一出声阻止。
南玉调站起来,走到屏风处,仿佛不在意道:“丝绢的衣服满大街都是,谁也不稀奇了。屏风这东西,穷苦人家反正也用不着,倒是富贵人家喜欢到处放几块显摆显摆。张老板,您猜猜,那些争奇斗富的东珠人有多少愿意订做这丝绢屏风?”
丝绸店张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南玉调又转到家私店老板跟前:“北巘的大户人家向来重视大气而多于巧。”偏头看了眼瓷器店白老板,继续道,“既有千金难求的冰纹茶器,何须案几再来喧宾夺主呢?张老板,白老板,小弟这话可有道理?”
这话显然一语双关,只是谁为喧宾,谁为主,大家心照不宣。
南玉调转手取走了金铺老板的手炉:“纯金虽贵,只可惜质软、易变形。紫金质硬,光泽更胜纯金,且越用则越亮。难道不是更适合做手炉么?至于这茶嘛——”
轮到自己,茶庄老板开始擦汗了。
“呵呵,‘翡翠心’本就为寒茶品,品质越高,寒气越重。这大冬天的,我若用那极品‘翡翠心’招待各位,传出去,别人不说我居心不良么?”
一语毕,南玉调又慢慢踱回自己的位置,坐姿明明懒散,却偏偏散发出一股不容丝毫不敬的威慑之气。盐商王老板笑着摇摇头,连连鼓掌:“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通天晓地无所不知的铁扇公子!我就说,这货路出了问题,柳老板怎么也不出来交代交代,原来,做主的是铁扇公子啊!”
“通天晓地无所不知就不敢当了,”南玉调开始打太极,“不过是各行各业都那么一脚,试水深浅。承蒙上天眷顾,赚了些银子,认识些贵人罢了。”
鼠目滴溜一转,王老板又道,“有铁扇公子掌舵,在下本就不该再有什么放心不下了。只是,小店那几百担食盐西贡那边的客商催得急,若是铁扇公子您的货路还打不开,那么在下也只能撤单了。”
王老板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应和,无非就说客户那头催得急,而南这头又耽搁着,现下也只能毁约了如何如何。
南玉调心中冷笑,终于转入正题了么?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货单掏出来,“啪”一声扔到案几上:“契约确实要改,不过不是改东家,而是改送法。新的货路一时半会是通不了了,不过,本公子已调了锐陆镖过来顶替。”
“陆镖?”王老板眼睛一斜,“铁扇公子的太平洋水运我倒是有所耳闻,只可惜不知为何停运大半月了。此时又哪来的陆镖?再说,我们几家的货量之多,怕您一个明不经传的陆镖也送不起吧?”
南玉调皮笑不笑:“货单、账款本公子都看过了。老实说,货量这么大,以北巘那几家苟延残喘的镖局,就算联手,也没办法在货期内将货送到。”
“苟延残喘?”中气十足的声音,顺着地板低低传来,无端端压下一层沉重的逼人气势。
飞星马上紧绷起来,手也已握在了剑柄上。
谁?竟能不着声色通过过客四大杀手的防御,上来三楼?!
只见来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一声江湖游侠的打扮,眉宇间正气凛然,他双目炯炯地直视着南玉调,道:“好一个‘苟延残喘’!铁扇公子一个太平洋水运就揽下北巘沿海、沿江所有货运。听闻最近还有个什么‘阎王快递’?如此一来,其他镖局也只剩‘苟延残喘’的份了!”
南玉调总觉得此人看起来很是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是谁了:“成王败寇,做不到,便是输,难道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么?话说回来……老兄,我们见过么?再说,不请自来,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那男人冷哼一声,朗声道:“铁扇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认得在下这等小角色。在下虽未得阁下邀请,却也并非不请自来。在下乃是应六位老板之邀,接镖来的!”
“接镖?”南玉调的眼睛啊,无辜地眨呀眨,“傻大个,你确定?”
那男人对“傻大个”一词充耳不闻,继续义正言辞道:“北巘的镖局或许已无对抗之力,但我们一水镖局绝不是浪得虚名!”
“一水镖局……”南玉调嘴里嚼着这四个字,眉头解不开,好熟悉的名字哦……一水镖局,一水镖局——怒江船队!飞虎十三骑!脑子轰鸣一声,砸下三个金光大字:陆!家!庄!南玉调特不淡定地跳了起来,指着傻大个:“你你你你你——你果然没死!”
+++++以下为作者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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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剧本抽风++++++++++++++++++++++
(局中局,上帝的玩笑,撒旦的游戏,真相你来不来——无所谓!但是争斗,请来得更猛烈些吧~~~全民混战,群殴无罪!下一章:双龙夺珠~~~ps:请广义理解本文中出现的“龙”and“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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