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天下 作者:风止殇
第十章 梦里花落知多少
天下小声的哼着新不了情,从月升,一直坐到月落,然后看着黎明悄悄上了天际的边岸。
“如果我不出声,你们打算站到何时?”
天下终于将双脚从窗边撤下,站起身,面对默默地陪了她一夜的人们。
只是看着一个人神伤,还是沉浸在她小声的哼唱中,每个人都不想去打扰那样有些凄凉的画面,静静地醉人。
千夜看着海家的人不动弹便率先开口,“你曾允诺给我的事,可还记得?”
“怎么了?”
“叶将军要回京了。边关少将,朝中大臣上书谏言,要千朔到泅境去任职,明日便走。”
“他做了什么?哪里得罪人了?”
“昨日,他从你这回,便到父皇面前,让他改立...我为太子。”
哎呀,这个傻孩子!有这个意思也就算了!怎么能当着叶贵妃的面,一道戳破了呢!就算要给她个下马威,也用不着这样啊!
不是好事,叶朔当真要是去了泅境,那都是叶家的人马,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妥,你一定要拦下他。”
千夜不是不想这么做,何况他也尝试了!但是倔强如千朔,怎么也不肯答应留下!
千朔自认为,要灭叶家的气焰,首先做的就是要把兵权从叶家的手中拿回来!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千朔他自然不想放过。
当今太子不是无能,只是身单力薄,外界传言,他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如此,招来有心人的觊觎。叶家势力庞大,叶将军手握兵权,骁勇善战,德高望重。可惜生了个不成气候的儿子,自从女儿进,颇受恩宠,幸得一子,不足八岁。父女俩便里应外合,一心想把帝位收为囊中之物。
千夜并不像传言中那般生散漫,无大志。更相反,他一直暗中辅佐东王和太子,除去了不少有异心的势力。只可惜到了最后的关卡,还是没能在叶家的身上得到任何便宜。叶将军班师回朝,对日益猖獗的叶贵妃来说,本就如虎添翼。
千夜走了,他来的目的本就是告诉天下叶朔即将离京的消息。就算心存侥幸,最后还是失望,原来她也没能想到万全的办法...
临风站了一夜,一经放松,腿便不听使唤的哆嗦起来。
天下将手里的琴挂在床边,“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话?”
昨晚,非天是第二次听到她嘴里喊出“天斐”,这个名字的主人到底有何等的能耐,让她思及如此到夜不能寐的程度!好奇归好奇,他还是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
“柳儿...”只是叫出这个名字,临风的心里便什么滋味都有了。既有重逢相认的喜悦,又有着说不出的酸涩,这一刻,他当真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面对自己的女儿。
“抱歉,我不是。我说过了,挽柳已死。”天下不是不想承认她是海家的人,但是事实的确不是。“我也不能解释我怎么会在这里,占据了这个身体。但是...等我把自己的事办完了,这副身体,随你们处置。”
临风眨巴着眼睛,她不会是想不承认,有个这么堕落的父亲吧。他就这么不济吗?连女儿都不认他!
“我不想骗你们,我真的不是挽柳,我姓天。”是来自不同的时空,不同时代的人...
天下的表情就像在说,她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她。
沉默,还是沉默。不止临风,连非天也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反观海九溟,倒是安之若素。像是他们讨论的问题,和他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非天突其不意,抓了她的手腕,把起脉来,然后狐疑的看着她。
“她说的是真的。”
天下有些吃惊,这都能看出来?非天到底是什么天才医生!若搁到二十一世纪,就这绝活,还得有多少庸医下岗啊!
“这副身子,气血不畅,”非天食指按着她的手心,然后竟对她上下其手,“身体的各个功能都停止运作过,虽然活了,但是气血还是跟不上调养的速度,故体寒如此。她没有说谎。”
临风当然知道非天不可能和她串通一气,合起火来骗他。但是她明明就站在这里!
“挽柳的确已死。”
非天说出了让临风不能接受的事实。非天医死人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只要身体的各个零件没有过度的损坏,在人死的一刻钟内,他有绝对的自信,将那人救活。可是天下的情况,他倒从未遇到过。人死后,自然而然的复生,他从未听说过。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我女儿的身体里!给我——滚出去!”临风捏紧了拳头,关节发出威胁的声音,双眼爆发出怒火,下一秒,就要把天下撕成碎片似的。
非天横在天下面前。看了非天的背影,临风的怒气果然平息了不少。
“我帮你。”非天吐字清晰,简洁的一句话,胜过了千言万语。
天下叹息,谁人能够如非天一般,了解她的情况?当她强忍着身子僵硬的疼痛,谁知道?她害怕睡去了,明天再不会醒来,谁知道?拖着疲累的身体,还要去找寻重要的人,谁又知道?
顿时屋外狂风骤雨,枝丫成了森森的鬼影似的,映在窗帷上,似破窗而入,疯狂的向这里招摇着鬼爪。风的声音,成了它的尖啸。雨声似它们蜂拥而来的脚步声,滴滴答答,毫无规律的作响。如此诡异的夜,分外的骇人。
天下在一记惊雷中惊醒。眼前蓦然亮起的惨白的光,如划破长空的闪电,让人心惊跳。
看了窗外,明明是初夏明媚的阳光,天下知道,自己又做梦了。梦中,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带到了现实中,她撩开身上的被子,赤脚下楼。
见了人,开口就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若错过了送了千朔的日子,那该如何是好。
听到门外的嘶鸣声,天下来不及穿上艳容拿来的衣服,便跑了出去。
那是千朔的马,她认得。就像他本人一样,难以驯服,这马子极烈,除了千朔本人,不让旁人上它背上。难道千朔没走吗?
“奇怪,八爷今早不是离京了吗?这马怎么会在这儿?”
有人道出了疑惑。
天下突然觉得一切都静止了,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喘息,来不及赶上那撕心裂肺的痛,她不顾众人的拦阻,跳上马背,扬长而去。
一路疾驰,只盼望心里的那种不安的幻想莫要实现。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路,是那么漫长。无论她多么快,感觉总是追不上那道即将远去的身影。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永远也不睡,即使被灼伤,也要扑向那道耀眼的光芒。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是万能的神,她愿意用永垂不朽的一生,换来身边的人,不要受伤。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是无情的人,任何死亡,都不会出动她的心房。
“千朔,千朔...”
有人在叫吗?千朔捂着心口的箭,忍着一身的伤痛,停靠在树上。一路上,他流了太多的血,但是离那个地方,还是有那么远的距离。
他自嘲的苦笑,快活的日子到头了。本来想做一番大事业,却也成了这番狼狈的模样。
看她没来送行,在离行前,他还是去了那个地方。熟睡时,没有张牙舞爪的模样,千朔没有去打扰,没有想以前一样,把她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揪出来。他已经告诉自己,不会再玩了...想来,若不是看了她这么努力,他也不会下定决心,出去闯荡。
如果可以,他真想陪她走更多的路,那样永远也不会觉得无聊...
可惜...叶家埋伏在京外的人,竟然...难以想象。他低估了别人,高估了自己...
如果可以重来,他也会像千夜那般,步步小心吧...
缘啊,可惜,他这边的真的要断了...
“千朔!”
这回,他听得真切了,抬起滑落到一半的手,终于抓到他眼前最亮的那道光了...
“你来啦...”
“我带你去找非天!”看了蜿蜒一路的血,天下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心口堵塞的窒息的痛,已经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被千朔强拉了去,她只得抱着他的身体,任由他脸上满足的笑,穿痛她每一个感官。
“...不能陪你...做更多的事...”
太痛了,明明就在眼前,他始终没有去碰触那道光。来不及放下的手,被天下抓了。千朔满意的合上眼,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居然是这么温暖的,即使闭上了眼,感觉依旧那么强烈。
为了祭奠东朝八皇子,一楼闭门,七日之内不再接客。
看着今日闭馆的牌子,高挂在紧闭的门上。非天叹息,一楼的姑娘们大都和千朔来往的密切,因为他的死,个个伤心欲绝,就连一楼也跟着失色不少,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那天抱着千朔的无助的身影,在他脑海里盘桓,头一次,他不再为自己医死人的称号,感到骄傲。
“你不是专医死人吗?能让他醒来吗?”她的话语,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他上前,她却抱着千朔早已凉透的身子瑟缩着,原来她比谁都明白,千朔无可挽回的生命,也是他救不了的。若不是九溟将她击晕,她到底是不肯松了那双紧抱着千朔的手臂。那个模样,生怕了他们都破碎了去...
再见到天下,便是七日后了。没有非天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悲痛,天下竟了在其中的,在泉溪边上,为千朔的马,刷洗着身子。
倒真是一匹良驹宝马,赤黑的马鬃,隐隐泛着鲜亮的红光,肌理分明,鸣声有力,称上一句马中之王都不为过。
“他生前的时候,我给过他那么多好东西。死了,倒是给我留了这么一件宝贝。”
对这匹名叫黑宝的烈驹,天下早已觊觎多时。千朔也不吝啬,但是只是让她骑着,却不曾有过给她的意思。她也不会夺人所好,知道他可是花了四天三夜的时间,在野外,驯服了这匹宝马。
唐果一言不发的将长巾递上,只是觉得欲哭无泪。若不是众人的投票决定,这种艰巨而光荣的任务怎么会落到她身上!劝她节哀!她倒是哀啊!这人明明就没事嘛——赶紧找些话题!否则她就要哀了——
“我们一街的名气如今是越来越大了,近日来,可有不少人进京呢!城里的客房都容不下了...”
“你说什么?”
看到天下蓦然严肃起来的脸,唐果忙收紧了嘴,她说错什么了吗?
“你去城里探探,看看到底有多少生人进京了。”
“哦...喔!”
看唐果还杵着不动,天下无奈,“还不去?”
唐果走后,临风倒是过来了。看他极不自然的表情,大概是为了那天冒犯她的事,在自责吧。
“这身子到底是我女儿的,你就叫我...爹吧。”临风嗫嚅着,竟有几分羞涩。
“啊?”
只是临风的诚恳换来了一声极不屑的回应,看她一脸挑剔外加鄙视的大量着自己,临风目瞪口呆!倒是被气的目瞪口呆!
“我宁愿承认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临风指着她,不知道她捉弄人的本事到底是从哪学来的!“你看不起我!”
好歹他也是海家的人!现任海家当家海九溟的师兄!而且还是西国第一美女的心上人!一楼里的姑娘,追着他跑。竟被这么个半大不点,不成气候的小孩子给鄙视了!
传了出去,他玉面公子的雅号,往哪搁!
“你倒是让我看的起啊!你这个吃软饭的——孬种。”不理会临风气得发抖的手指,天下自顾自的,“就算挽柳真活了,也非得被你这模样气死。玉面公子的称号,该不会是你自封的吧!不过——那调戏姑娘的本事,倒也配得上那绰号。”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临风寒着整张脸,他还从没被人这么教训过。
“我说你没用。以后不要在我的楼里白吃白喝了。梳了头发,刮了胡子又怎么样。没用就是没用!还妄想当我一楼的琴师,我看你当禽兽再适合不过!”
临风哪时受过这等侮辱,当即咬牙切齿,骇人的目光恨不得要把天下生吞活剥了!
“主子怎么说这等过分的话?”
临风听到身后的柔声细语,顿时收了一身张狂着的戾气,转过身,看到一楼的银翘翩翩而来,顿时有了错觉,那样柔笑着的模样,竟和心中所念的人儿,是那么相似。
“我看他日日不让你安生,便想着教训他一番。”
银翘走到天下身边,将手里的长衫披到她身上,“主子不是说,来者皆是客吗?怎么说他也是海家的人,多少厉害的人物要和他们攀上关系。主子不这么为自己着想,我们看来也担心啊。八爷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主子你也这么不声不响的过着日子,倒是真没事了就好...”
天下怜惜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傻丫头,他们倒是让你来做说客了。柳如眉也算是你重要的一个人,听到她走了,你是怎样的心情?”
银翘当然伤心过,一心的期待落了空。但也可惜了那么个才貌双全的人物。
“伤心归伤心,但是有些人从你身边走了,却在这里留下了痕迹。”天下指着自己的心口,即使这里划得再痛,还不如带着他们的希望走完剩下的路。“你有她留给你的舞倾城,我有他留给我的宝马。这就足够了。”
足够了她一生的思念,悲伤也好,至少这样活得比较像个人。
银翘叹息,看来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怎么看,主子都不像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悲痛的人,淡淡的哀伤,却从没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这样洒脱的活着,还真叫人羡慕——
但是那双眸中,似永远也抹不去的忧,当真是这样无谓的洒脱可以医治好的伤吗?
临风总觉得那些话是对他说的。可是为什么...
听了之后,他的心不是没有触动,如果情伤是这么容易就能摆脱的,那么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站在一楼前,临风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白吃白喝。进去吧,只是让天下更加嘲笑自己,不就去吧,他实在身不得那群如花似玉的姑娘。
咦?这个楼前站着的姑娘好面生啊,是楼里新来的姑娘吗?
“姑娘是新来的吗?”
临风讨好似的笑,让晴凤不知所措。
“奴婢不是楼里的姑娘,奴婢是十七公主身边的侍女,晴凤。”
原来晴凤受太子之托,给天下来传里的信儿,刚来在楼里没找到主子,又受不得里面调笑的气氛,便出来等了。
“你一直伺候着那个...你们主子?”
“是啊。不过现在奴婢是太子的婢女了...”晴凤有些伤心,她不是不知道里争斗的厉害,但是主子被逐出的情况是她最不想见的。
“那你们现在的公主,和以前的有什么不一样?”
晴凤像只受惊的小猫,警惕的看着临风,“你是谁,为什么大厅我们主子的情况?”
临风傻笑着坐到她旁边,“我是你们公主的亲生父亲,以前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她,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应该知道的吧?”
是这样吗?晴凤怀疑的打量着临风,虽然这人给她刚才的印象是不怎么好,现在看来,这样悲伤愧疚的正经模样和她的主子倒真有几分相像。
临风的神色多了几分悲怆,无奈抱头,“我没当过父亲,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我做什么她都不喜欢...”
甚至对他冷嘲热讽的,但是令他有丝欣慰的是,讨厌他的,不是他真正的女儿。而是呆在他女儿身体里的另一个魂。
他的女儿不在了,至少让他了解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可以吧。
晴凤不喜欢以前的主子。柳妃还在的时候,挽柳就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横行霸道,竹苑里的奴婢奴才们被她欺负了个遍,柳妃走后,挽柳无所依靠,竹苑就剩晴凤一个人张罗。挽柳大病一场后,情大变,变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临风了解了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晴凤所描述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女儿的形象。
他的女儿要像母亲一样漂亮,要像母亲一样外柔内刚,要像母亲一样蕙质兰心,药母亲一样能歌善舞...
毕竟是柳如眉的孩子,这副皮囊自然和她长得有几成相像,临风一时糊涂,在泉溪开口说要接受她做自己的女儿。尽管她不是,但是受尽了冷嘲热讽之后,他突然觉得,她是在帮他走出逝去爱人的影。也许,就连晴凤,也是她刻意安排来与他见面的。
真是...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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