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作者:陌上轻影

    016 临危而不乱

    虽然由于刚刚清醒，洛羽的脑中还稍嫌混乱，然而凭直觉她感到在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恐怕有什么麻烦而又讨厌的事情发生了。

    面前原本堆积成小山的野菜此时多数都七零八落被碾碎到土里，或者被就近丢到污水坑，或是扯成一堆碎屑四散纷飞。地上的脚印已经被人刻意模糊掉，显而易见这次的事件是有人故意为之。

    见到此种状况，已经返回的小叶表情已不再是以往的烂漫笑容，而是充斥着惊恐不安，圆圆的小脸上已经全是纵横的泪水，一片狼藉。

    “我、我不过离开一会儿而已，怎会这样？！”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变了声调。细小的双腿一软，“咚”地一声跌坐在地上。

    原本这些野菜并不值多少钱，然而正由于它的廉价易得，才可能成为车队众人长期的主要食物来源之一。若今日之事些时候发生，或仍旧能够补救，然而现如今采集野菜的时期已经过了，要想得到同样数量的野菜必定会花费不少银钱——而且由于多数人家采摘野菜都是为了食用，就算是有钱，也很难购得如此数量了。

    正因如此，这失误可谓相当严重，也无怪乎小叶吓成那副德行了。

    鸾姬夫人缓步走到小叶和洛羽面前略略垂眸道：“此乃近期车队众人主要吃食来源，却却由于你们的看管不力几乎被毁坏殆尽。若你们不能找出谁是使坏之人，那么这损毁野菜的罪过便由你二人承担。所以，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对于今次的事件，你二人可有话说？”她艳如牡丹盛放的丽容之上神情仍旧平淡无波，然而此时她浑身散发出的摄人威严却教人心中一凛。

    洛羽仍旧维持着从昏睡中醒来的姿势半跪半坐在地上，低垂着小脑袋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另一边，小叶已然慌乱地四肢并用匍匐到鸾姬的脚边，拉扯着她绣着富贵牡丹纹样的绉纱长裙哀哀哭泣道：“婢子只是被十一姑娘叫去商量给秦小姐绣制斯帕的花样，回来就看到这般情景，其余一概不知，不、不关婢子的事啊……”

    仅此一句，方才开始便一直低头沉默的洛羽便倏然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紧紧盯着小叶那遍布雀斑的圆圆小脸：她怎能一推二五六企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心中泛起微微的寒凉苦涩，然而洛羽只是依旧紧紧盯着小叶，不发一言。

    在洛羽坦然而略带质问的视线中，小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视线也漂移不定，不敢望向洛羽这一边。然而她仍旧断断续续地说着：“婢子……婢子认为虽然我的责任不可推脱，然而事情发生在洛羽看守野菜的时候，因此她的责任应该更大一些……”

    至此，洛羽的心中已然开始泛起冷笑：看来人家不仅想推卸责任，还想落井下石呢。

    此时站在人群中的秦娇将洛羽略显苍白的清秀容颜尽收眼底，她的唇角勾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暗暗道：没错，所谓友情什么的，在个人的利益面前本不值一提。洛羽，只要你一直这样处于卑贱的地位，就会不停遭到背叛——因为你本没有留住别人忠心的筹码。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保持独善其身不同流合污的天真幼稚的想法到什么时候！

    在小叶抽泣辩白的过程中，鸾姬夫人只是居高临下静静睇着她，神情莫测不发一言。待到小叶终于停止言语，鸾姬行至洛羽面前道：“方才见你昏倒在地。”

    “是的，被人从身后打昏，然而洛羽不曾看见是何人所为。”洛羽平静地如实答道。

    鸾姬一挑秀眉：“如此说来你也毫无头绪？”然后她深深看向眼前低眉顺眼的少女别有所指地问道：“那么，你可有话要说？若是你继续保持沉默，我便让你承担大部分的罪责，即鞭笞百下，逐出车队——毕竟如同小叶说的，这事发生在你看管这些野菜的时候……”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的修长身影便闪出人群跪于鸾姬脚下，正是桑青。他温和而略显沙哑的嗓音稍稍有些颤抖，但是仍旧言辞恳切：“鸾姬夫人，小洛年幼体弱，本禁不起鞭笞百下的刑罚，而且她孤苦无依，您将她驱逐出去，要她怎样存活于这乱世之中呢？”

    桑青的话语如一道温润细流，流进洛羽的心田，暖了方才心底泛起的寒凉之意。她唇边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但并未看向桑青妩媚的脸庞，而是兀自定定迎向鸾姬平静的视线道：“虽然洛羽并未看到袭击我的人是谁，但是却有几个问题不问不快。”

    “哦？”鸾姬眸闪光，“你想问什么？且问来吧。”

    然而，洛羽却把视线转向站立一身红衣的秦娇近旁的三女身上：“我想要问三女姑娘些许问题。”

    三女闻言，立即尖声嚷道：“你这死丫头犯错，问我作甚？！难不成想找个替死鬼给自己开脱？！”

    对于三女的辱骂洛羽撇撇嘴并未理会，只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因为十一和三女姐姐一向交好，因此我才随便问问罢了，三女姐姐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啊？”她特意拖长“心虚”二字，配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挑衅意味。

    三女闻言，原本就尖刻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谁心虚了？！”随后转向鸾姬，以手指向洛羽尖声道：“鸾姬夫人，这死丫头含血喷人……”

    “都住口！”鸾姬略略蹙眉，低叱一声转向洛羽，“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么？”

    “是、是，这就问这就问。”洛羽仍旧笑得一脸欠揍，然而眼中却是眸光湛湛，毫无嬉笑之意地望向三女道：“三女姐姐，请问你今日都做过那些事？”

    “就这个？”

    “是，就这个。”

    三女瞥了洛羽一眼，冷哼一声道：“未时（下午五点）车队扎营后，我便同十一侍候秦娇小姐歇息安置，未时三刻开始同十一、翠丫、西儿绣帕子，接下来侍候小姐吃饭，小姐回房安置后我便用闲置的灶位自己烧热水洗了几件换洗衣服，刚刚洗完听到了这边出了事，便赶来了。”

    “这么说，你洗衣服这段时间没人看见？”

    “这是什么话？！”三女大声嚷道，“我的衣服还晾了一半在那里，还有用剩的水架在篝火上为证！”

    洛羽听到这句话，略略愣了一下，随后道：“既然三女姐姐这样说，那我们便去那里看看吧。”

    鸾姬夫人微微颔首应允，于是大家便集体来到三女晾晒衣物的地方。果然如她所说，晾在竹竿上的衣服还滴滴答答淌水，而不远处的一个已经燃尽的篝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锅内还有少许清水，看样子是洗衣服用剩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问？”三女一副“物证在眼前，你还能奈我何？”的得意神情用鼻孔睨着洛羽。

    洛羽并不搭话，只是自顾自地在那篝火堆旁，围着它晃转两圈，又伸到灰烬里，再向锅内望了一眼，随即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的笑容，看向三女道：“你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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