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作者:陌上轻影

    013 跬步而千里

    完……完全看不懂……

    紧紧捏着一条竹片，死死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洛羽的脑中陷入一团混乱。

    其实这竹片之上只是记录着整个车队各项收入支出的情况，没有使用什么华丽的词藻修饰，语言也偏于浅显直白。然而洛羽并不完全熟识这个时代的繁体字，并且更令人头疼的是，这时代并无标点符号注明断句位置，因此洛羽一口去读下来几乎要因缺氧当场倒地。

    明明应该是非常简单的竹简排序，到了洛羽这里变成了“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好在这记录并非毫无章法，同一事件的前因后果联系很强，因此纵然颇为吃力，洛羽还是渐渐完成了整理竹片的工作，并且分类将它们编排在不同的竹简中。

    “于先生”，洛羽抬头看向仍旧埋首书案的于赋，“我将这些全部整理完毕了。”她将几卷竹简顺着矮几推了过去示意道，“这些是近来采买日常杂物的账务，这些是采买药材的，这些是进献童男女得到的封赏……”说到这里，洛羽嗓音一滞——虽然已经做好觉悟，但是再一次认识到这个车队做的是人买卖，还是让她很难接受。

    “怎地不说了？”注意到洛羽表情有些晴不定，于赋抬头蹙眉。

    “哦……没什么……”洛羽连忙回神，“这个是‘采选’时的花费，这是……”

    “嗯，办事倒是颇有条理，”于赋抚着短须微微颔首，随即转过头来问道，“方才见你盯着竹简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可是有何不解之处？”

    “呃……有些字不太认得，并且不太懂得如何断句……”虽然有些丢脸，但是洛羽还是照实说明了，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藏着掖着便能解决的，况且自己现在还小（表面上），识字不全什么的……也不算太丢人吧……

    果然，于赋只是沉吟半晌便道：“虽然古言有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然而你如今不熟识文字实在诸多不便，从今日起，得空老夫便教你识文断字罢。”

    洛羽一听，连忙打蛇随棍上道：“以往小女常年缠绵病榻，对于世事不甚了解。而听闻‘飞鸾’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小女认为至少要了解时事，才不致犯下大错，因此想请先生指教一二。”由于心中打着小算盘，洛羽的语气也不由得谦逊礼貌起来。

    于赋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答应洛羽每日工作之余教授洛羽一些其他内容。

    “既然如此，你去那边书架将那本《诸国志略》拿过来。”于赋一边整理矮几上的竹简一边吩咐。

    可以光明正大了解这个世界而不必费心旁敲侧击地打听，洛羽心中大乐，喜滋滋的打算站起来去取书。

    然而下下一瞬间，只听得“碰——”的一声闷响，她却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一时间飞起灰尘无数。好在下面有坐垫接着，衣服到没有弄脏。

    于赋见状，眉头皱得死紧呵责道：“怎地毛毛躁躁，不成体统？！”

    “咳……咳咳……”被飞扬的灰尘呛得一阵猛咳，洛羽泪汪汪地弱声哼唧，“只是腿麻了……”

    方才由于注意力全部被工作的事情吸引，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身体上有任何不适。然而现在，身体的腰部以下简直就不像是自己的了，稍稍动弹便会异常地酸麻疼痛，因此洛羽不得不暂且维持这种“大马趴”的不雅形象。

    看着于赋看着自己那鄙视的眼神，又见他若无其事起身到书架旁边拿过那本《诸国志略》，洛羽不由得腹诽：这些古人不会腿麻么？说起来日本人便是从小便养成长期跪坐的习惯，难道这个时代的人也是从小便如此“坐”出来了？

    啊啊啊~~凳子啊椅子啊沙发啊~~你们在哪里啊？？洛羽在心中掩面狂呼。

    总算是缓解了腿部麻痹带来的不适，洛羽重新跪坐在长长的几案一端，便见到于赋递来一只小号毛笔和……一碗清水？？

    这两者有虾米关系？？洛羽莫名其妙地瞪着手中的两样东西。

    似乎明了她心中的疑惑，于赋解释道：“我知你出身大家，平日里文房四宝是一样不缺，然则今时不同往日，莫说像样的纸书竹简，就是一片儿布一角纸都需银钱购得，你又是需要经常习字，哪里来的许多纸张供你浪费？便蘸了清水在这几案之上习字罢。”

    是了。洛羽了然：这个时代物资仍旧处于极度匮乏的状态，而文房四宝对于时人来讲可谓“豪华奢侈品”，若非家境殷实是绝对用不起的。而眼前的几案由于表面并不光滑，水滴不会聚成一团，用来习字便正好了。

    认命地接受现在“艰苦卓绝”的条件，洛羽老实地坐好。然而习惯地以握铅笔的姿势手执毛笔，她当即再次被严厉斥责：“你那是何姿势，简直不伦不类！！”于赋说着，执起另外一支毛笔示范道，“执笔时应讲究‘一掐、二顶、三勾、四立’，前三点指的是手指的姿势，而最后一点指的是手腕应悬起。”

    对于书法，洛羽可谓超级白目，因此右手完全找不到执笔正确姿势而呈现僵直状态。摆弄半天，她有些不满地嘟嚷：“这么麻烦做什么，手把手教导不是比这样说明快多了么？”

    没想到，这话甫一出口，她再次挨训了：“不成体统！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你我男女有别，怎可手把手教导你如何执笔？！”

    看着眼前的迂夫子一副“誓死保卫清白”的良家妇男状，洛羽不由得暗中狂翻白眼：这人怎么一副被老牛吃嫩草的德行呢？而且就算是老牛吃嫩草，怎么看我才是嫩的那个吧……你在那里装什么纯洁……

    这于赋还真是迂腐……好吧，这是个冷笑话——洛羽囧囧有神地无良道。

    “迂腐”的授课方式同他的格一样，刻板而无聊，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若不是洛羽对于他讲授的内容有着强烈了解的欲望，此时一定是狂做“点头神功”昏昏欲睡了。不过看得出来，正因为这种刻板而严肃的格趋势，他教的一丝不苟非常认真。

    现在洛羽已经知道，她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半架空的时代。之所以说是“半架空”，是由于在一段时间内，这个世界的历史是和洛羽所熟知的中国历史是相吻合的。然而，从汉孝武帝刘彻统治时期开始，历史的车辙却开始产生了些许的误差：原本应该被废的皇后陈阿娇居然一生圣宠不衰；而卫子夫卫皇后却本没有出现在有所记载的历史当中。以此为转捩点，历史的车辙渐行渐远，如今已然面目全非。而在元封元年这一年，汉武帝听取陈皇后的建议，不再频繁地改元，而是启用了后世所称的“农历”纪年历法，不过在这里，由于这个历法被在汉朝明确清晰地提出并加以推广使用，因此被称作“汉历”沿用至今，而现在洛羽处于的时代正是汉历五九三年。

    如今这个时代属于多个诸侯国争霸的局面，整日没事吃饱饭打江山，政局混乱得很。这些国家当中以岱国、熙国、延国、洵国、璟国五个国家最为强盛，这五个国家的地理位置依次由南向北贯穿整个华夏大陆，周围环绕依附着许多弱势国家。

    这种情况已然存在近百年，所谓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因此近年来以五大强国为首的各种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争霸天下之势已经初现征兆。

    然而，纵然身处乱世，洛羽却并不打算花费什么心思思索天下大势所趋。比起谁家问鼎天下，她更关心“如何挣得更多的银钱”之类的问题。

    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因此此时的她正努力汲取力量。

    “呼——终于完成了。”写好最后一笔，洛羽将手中地毛笔扔回桌上，揉着发酸的手腕。

    真所谓“看花容易绣花难”，看着“迂腐”的示范动作那般行云流水，到自己这里便成了十大酷刑。真没想到写个毛笔字这么麻烦，啊啊啊~现在想想，铅笔圆珠笔甚至是钢笔都相当可爱啊~~

    “嗯，字体尚算端方，今日便到此为止吧。”看看夕阳从帐子缝隙投出的红色光辉，于赋示意洛羽可以回去了，“明日便再次出发了，今日早些休息。”。

    “多谢先生，洛羽告退~”得到很多这个世界的信息，洛羽高兴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去，然后下一瞬间——

    “碰——”某人双腿再次麻痹。

    呜呜呜~~我诅咒坐垫——洛羽在内心无限怨念地呐喊。

    虽说“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然而属于洛羽的“千里之行”，才刚刚起步而已……

    这条路，将会延伸至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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