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作者:陌上轻影

    000 山间随风逝

    安徽境内，黄山某处山麓。

    “三、二、一！”随着女子低柔嗓中喊出的口号，围成一圈的八位青年男女每人抽出了一张签。

    “lucky~!看来这次攀岩是由我打头阵~！！”夸张地挥了挥手中唯一一涂了红色的纸签，方才喊着口号的女子——洛羽笑得两眼弯成盈盈新月。

    她本就生得极美，五官妩媚妖娆致万分，这一笑更是如云破月出，风华毕现，霎时间使得其余七人之中的六个怔愣半晌。然而，那仿佛中了彩票头奖般手舞足蹈的动作，实在是和那妩媚妖娆的长相万般不相称。

    “我说，好歹你也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淑女是指望不上了，但是至少收敛一下你那野猴子习气吧？老妈优秀的遗传基因体现在你这张脸上真是暴殄天物。”

    毫不客气地说着讽刺话语的青年名唤洛言，正是其余七人当中唯一没有被洛羽的美色“煞”到而保持清醒的人。倒不是说他有堪比柳下惠和唐三藏的过人定力，而是，和眼前这个让他无语又无奈的女子朝夕相处将近二十年，再美的人也产生免疫力了吧？

    洛羽伸出纤长白皙但却微微糙的“爪子”，毫不客气地拉扯揉搓着洛言光滑细致的脸颊，笑嘻嘻地调侃：“老弟啊~你这张嘴真是像往常一般不可爱啊~~这样下去把美眉们都吓跑了，你要打光棍吗？”说着冲着队伍当中另外两名女生挤挤眼睛说道，“我家老弟虽然个烂了一点、嘴巴毒了一点、长得比我差了一点，但总归也是跨世纪的五好青年帅锅一枚呢。两位美女不妨考虑一下？”

    此时方才发呆的众人已然回过神来，被洛羽调侃的两位小女生看着洛言俊秀的面容却又是双颊生晕，低头做淑女状。不过，在场这几位显然都已知晓洛羽这种完全迥异于外表狂放无忌的子，因此都没有表现出恼怒或是惊讶的情绪，只是哈哈一笑跟着起哄。

    “你、你这家伙胡说什么？！”洛言红着脸窘迫地挣脱了自家老姐的“九白骨爪”，埋头开始检查自己的登山装备，不做声响了。

    “洛言，你脸红了？小言言~~你好可爱啊！哈哈哈哈——”清朗洒脱的笑声洒满在山间，引来偶尔走过的旅客好奇的张望。不过对于这些陌生人全无恶意的注视，洛羽却浑不在意，她的眉眼之间仍旧盈满笑意，丝毫没有小女生忸怩害羞的神态。

    对着那张粲然绽放笑容的妍丽面孔又是一阵失魂落魄，最先回过神来的一位相貌平实的青年甲眸光扫过洛羽微微糙的双手，轻叹一声说道：“不过做了这么些年攀岩教练，家境殷实的攀岩爱好者也是见过不少的，但是像你这种完全凭借自己工作筹措旅费，甚至连你弟弟的份都包揽倒实在意外。我是说，凭借你们的家庭条件，我本以为你们，嗯……”青年甲一时语塞，小心地斟酌措辞。

    洛羽毫不在乎地挥挥手，眨眨眼反问道：“你是说，像我家这种母亲是知名画家、父亲是高级警官的孩子，应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啃老米虫，即使旅行也要父母掏钱并且由别人打点一切？”

    虽然知道洛羽并不会介意他有些莽撞的问题，但是被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青年甲还是有些微微尴尬。于是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洛羽你自立这么强，家务和厨艺一定很，将来娶你的人有福了。”

    听闻青年甲最后一句话，一直在一旁不做声响检查装备的洛言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说道：“劝你最好不要对这个女人的家务有什么太高的期待。每次我替她整理完房间，不出半个月就会变得堪比鬼子扫荡。至于厨艺嘛……”仿佛回忆起什么十分讨厌的事情，洛言的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生命力最顽强的小强，“就算是让我天天吃韭菜，我也绝对不会再碰一下她做的饭菜！！”（p.s.：洛言童鞋最讨厌的食物便是韭菜）

    虽然毒舌依旧，但是洛言却像往常一样拿过洛羽的登山装备，动绳、静绳、镁粉包、快挂……一丝不苟地替她检查了起来，甚至比刚刚替自己检查的时候还要认真三分。

    一切准备就绪，当大家以安全绳索相互连结固定，洛羽便按照方才抽签的决定首当其冲，第一个开始了攀爬。待到她上升六七米的高度后，洛言紧跟而上，以此类推。由于这一批人在攀岩这方面都是“老油条”了，因此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

    攀爬途中，洛言仰望着自己前方不远处那道亮白色的身影，不禁一阵感慨。

    白色，他的姐姐最喜欢的颜色之一，因为她说淡淡的颜色能让人神清气爽。所以即使清洗起来比较麻烦，她的衣着——即使是登山服——也是清一色浅淡。

    其实虽然表面上对这个狂放洒脱仿若男子心的姐姐诸多不满，但洛言对于这个大了自己整整五岁的姐姐还是十分喜欢，甚至有几分敬爱的。

    由于工作的原因，再加上父母的严格要求自己姐弟二人自小便学着独立。洛羽升入初中以后，父母便开始要求她学着做饭，并且照顾刚刚升入小学的自己。回想起那段吃着“洛羽出品”的饭菜的日子，洛言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因为他姐姐虽然也算聪慧，但是厨艺方面却似乎缺乏天分。不，像是“缺乏天分”这种词汇仍旧太客气了，洛羽的厨艺简直可以称得上“惨烈”，这甚至让洛言一度怀疑自家老姐是否受到过厨房的诅咒。不过，即使是自己已经掌握各种美味佳肴烹饪技巧的今天，洛言仍旧十分怀念那曾经在厨房中忙的满脸通红、十分认真努力的身影。

    不过最让洛言佩服甚至敬爱洛羽的原因，却是由于她对于自己那张美得夸张的芙蓉面的态度。

    他的姐姐是位美人，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人质疑这一点——甚至洛羽自己曾经也坦言“有些明星即使去整容也难以达到我这种程度吧”。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愿意，这张脸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会为她带来多么大的便利。然而，洛羽却没有走上这条捷径去，只是念着最普通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一份普通的文员工作。到现在，洛羽的生活费、洛言自己大学的学费、甚至隔三差五走南闯北的旅费——当然也包括这次来黄山攀岩的费用——都是洛羽这个姐姐一手包揽，没有花费父母分毫。

    从上方滚落而下的细小碎石轻轻滑落轻磕安全帽的声响，把洛言的神思唤回到现实中来，同时也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前方不远处，洛羽本来不停向上攀登的身影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是出了什么突发状况吗？虽然这种需要停下调整的情况十分常见，但是洛言还是决定上去询问一下她是否需要帮忙。

    孰料，洛言才有所动作，意外的一幕突然发生了——洛羽用来固定的钢钉不知为何松脱开来，她失去了支撑点，身形急剧下坠而去！

    洛言虽然有些意外和担心，但是却没有惊慌失措。这种意外以前也曾遇到过，当她下坠到一定程度，动力绳便会绷紧，吸收下坠的力道，另外楔入岩壁的几颗钢钉便会慢慢阻止她下坠的趋势，然后她便可以再次选择着力点向上攀爬。

    然而出乎洛言意料的是，洛羽在安全绳绷紧之前便动作了——她利落地抽出腰间的刀，割断了连接其他人的主绳。

    “姐——！！”洛言失声尖叫由于运动而微微红润的脸霎时间褪成惨厉的苍白，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试图抓紧那抹急剧下落的身影。然而，他手中只握住了一缕苍凉的山风。

    耳边依稀回响着身后同伴们的惊呼惨叫，洛言的脑中却是一片茫然的空白——他的姐姐，自杀了！！

    那个总是笑的随心所欲畅快淋漓的姐姐……

    那个从小到大无数次帅气地说着“老姐我罩着你”的姐姐……

    那个不久之前还一脸兴奋地谈论起此次黄山攀岩，说出“山高为顶我为峰”这种豪言壮语的姐姐……

    那个张扬的、洒脱的、自信的、义气的、他的姐姐啊……

    那样一个潇洒如风的女子，怎么会自杀呢？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凛冽的山间之风。而那道雪白的身影，却如一片洁白轻柔的羽毛，随风飘向名为死亡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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