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缘初 作者:若水流沙

    第五十章

    学习或许是这世界上最枯燥乏味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袁旭感觉自己快被那些英语单词折腾疯了，可是每每有些抓狂的从自习室座位上站起身，她抬头看见的却总是肖易埋头苦读的模样。肖易从来都是专心致志的坐在自习室的一角做题，周身散发着一股闲人勿扰的气息，袁旭从来从没见他对眼前那些枯燥的题目露出过半点不耐烦。

    前辈既然如此，袁旭也只能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到位置上，都是一样的人，肖易做得到的，她没理由不可以？

    其实这会儿有关她和肖易的绯闻已经传的满天飞了，因为自习室熄灯之后，肖易一定会把袁旭送回寝室再离开，虽然两人在路上连手都没有拉过，虽然袁旭一直对外宣称只把肖易当哥哥，可是能得肖大帅哥如此照顾的女生，几年来a师大只出了袁旭一个，因此无论什么解释，都显得分外多余。许默对这种绯闻倒是一笑，只说这不正好吗？被那些人发现了真相才麻烦。

    正好吗？袁旭不知道，只是想起曾经许默出柜出的轰轰烈烈而今和自己低调至此便觉得有些不平衡；麻烦吗？倒确实，地方越小人越保守，真闹开了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和肖易的绯闻倒没给袁旭惹来太多麻烦，嫉妒味十足的闲言碎语倒是有的，可吵架却从来都是两张嘴俱全才热闹得起来，甭管旁人在背后说的多难听，袁旭只来个充耳不闻，加上她人缘一直都不错，又从未在众人面前显摆过她跟帅哥有多好多亲密，因此流言蜚语没持续多久，造事者便自己都觉得没趣了。

    想起刚开学被人说闲话时心里的委屈，袁旭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学校是个小社会，而人，都是步入社会后才开始真正长大。

    袁旭每天最开心的时候有两个，一个是中午去找许默吃饭时，虽然常常碰到成群的小姑娘一脸崇拜的望着许默，可是她们之间那一米多的距离却也是显而易见的。许默不声不响把店里的收银台改了改，外侧成了透明的玻璃展柜，里面五花八门的小饰品价值不菲却分外抢手，这年头纯手工的东西还真比机器做的受欢迎；里侧，才是正儿八经的收银台。甭管那些孩子们再怎么对许默姐姐星星眼，也只能趴在外侧远观而已。眼见恋人已经为自个考虑到这份上，袁旭若再吃那份飞醋，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袁旭学习费脑子，许默照着漫画琢磨那些小东西也不轻松，因而到了饭点儿两个人便一起研究该怎么给彼此进补，这样一段时间下来，虽是累，两人的气色神，却是越发的好了。

    另一个开心的时候便是晚上，袁旭真是爱死了这间只有她们两人的小寝室，每每提着一袋子书走进门，看到许默抬头冲她暖暖一笑，袁旭只有一个感觉，到家了。桌上的甜甜的药茶是晾好的，据说特别补脑，隔三差五还会有夜宵，晒干了的衣服许默一定整整齐齐帮她叠好放好，而她没来得及洗的那些，一定也已经干干净净挂在了晒衣架上。袁旭仿佛回到了高考的时候，什么活都不用她干，只要好好学习就行。可不同的是，许默绝对不会像老妈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袁旭喜欢坐在许默身旁看她做手工，无论看多少次她都觉得跟变魔术似的，不过按照日常规律，看不了多大会儿，袁旭自己就也说不清楚看的究竟是那些小东西，还是做那些小东西的人。寝室的床不大，但两个人一起睡，却很奇怪的并不觉得挤，仿佛她们天生就是该躺在一起的。这样的日子袁旭真的感觉惬意极了，拥着许默入眠时，她脑子里常常会迸出八个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虽然彼此都只有18岁，却真的很想就这样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肖易打算考的学校就在s市，他说那里的机会比较多，袁旭问他考上的希望有多大，他只笑笑说尽力而为，但无论如何，他要为自己和许凡寻一条出路。肖易说这些话时面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可是袁旭知道，肖易从来说话算话。

    平静的日子流淌的飞快，不知不觉已到4月中旬，照例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上课时间没什么客人，许默独自在店里做着周边。蓦地有一人推门进屋，许默抬头一看是肖易，心下有些奇怪，肖大帅哥学业为重，这会儿理应在自习室里用功才对。

    肖易看向许默，目光温和：“五一七天长假，有什么计划吗？”

    许默有些奇怪：“这话，你应该问许凡吧？问我干吗？”

    肖易目光里多了些深意：“五一我要去s市看看学校，你要不要一起，回家一趟？”

    许默手里的银针应声落地，“叮”的一声滚了开去，反着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这天晚上一进寝室，袁旭就觉得不太对劲，许默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床上也是干干净净，没了那些零碎的布头纽扣。

    “出什么事了？”放下书袁旭有些担心，早上还好好的把自己送到教学楼，晚上回来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许默抬头，脸上的表情是袁旭从来没见过的，有些茫然，又有些，胆怯？

    袁旭走上前坐在许默身旁：“到底怎么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许默方才开口，声音有些发抖：“袁旭，你觉得我要是现在回去，还进得了那个家门吗？”

    袁旭一愣，却在下一瞬间反应过来五一快到了，许默，这是要回家？！未来得及仔细思考什么，袁旭的话已经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进得了，肯定进得了，那是你亲爸妈啊！”

    袁旭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绪，她只是想起火车上许默怔怔望向窗外的侧影，想起她无比羡慕的看着自己老妈织的手套围巾，想起元旦时许默独自一人晕倒在天台上……许家的事袁旭不上话,可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父母和自己的儿女之间，无论如何都不该变成这样！归结底，都还流着同样的血不是吗？何苦要闹到这个地步？

    许默似乎没想到袁旭回答的这么坚决，顿了顿才有些迟疑的问到：“你真觉得，我应该回去？”

    袁旭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分外认真：“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就算现在有了你弟弟，也不能改变你是她们女儿的这个事实啊。父母和子女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还真的这辈子都不再见面了吗？”

    许默定定的看着袁旭，半晌，露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此刻看去仍然显得苍白，但接下去她吐出的几个字却是格外清晰，一字一句，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好。我回去！”

    不知道回去之后会遭遇什么，但既然你那么坚定地相信我应该走这一趟，我信你！

    袁旭在听到许默的话后先是感觉高兴，可是紧接着却又有些恍惚，这个五一，s市，好远……

    半个月，转眼就过，4月的最后一天，“漫”的四位老板第一次一同坐在了火车上，许凡赶完了手里的稿，非要跟肖易一起去s市玩，肖易去那边主要是为了熟悉一下学校情况，若顺利的话，倒是真能空出不少时间，因而这一趟，对他俩而言还真是更像旅游。可是对于坐在对面的袁旭和许默来说，这一趟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许默最近几天气色特别不好，天越来越热，可是她的脸却是越发惨白，手冰凉，但是袁旭能感觉到她自坐上火车以来，手心便沁出一层细细的汗。

    这趟车先到z市再到s市，袁旭和另外三人正好顺路。

    “许默，要不我和你一起去s市吧？”袁旭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她实在受不了这种仿佛要把许默送上刑场般的感觉，是，是她支持许默回家的，可当下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点，虽然肖易之前说过如果她跟去s市只会火上浇油，但现在袁旭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要死一块死！

    许默扭头给袁旭一个笑脸，手还是很凉，声音却比之前平稳了不少：“这一趟，我得自己回去；如果有下次，我带你去我家！”

    有些事终究还是要自己去解决的，许默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总要去爷爷墓前拜上一拜。

    可是凡事只要加上了一个如果，实现的期限，似乎就总在不经意间变得遥遥无期。

    坐了这么多趟火车，袁旭第一次感觉下车竟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拉着许默的手她就是不想动，只觉得一旦松开就再也抓不到了。

    许默只是回家而已啊，为什么这会儿，就是觉得她好像要去下地狱一样。

    z市是个大站，火车停的时间比较长，袁妈妈照例在站台上等着接袁旭，但让她奇怪的是，向来都会在第一时间冲下火车的小旭，怎么今天等了半晌还是没影呢？眼看火车就要开了，袁妈妈心里越发着急起来，电话里说的明明就是这班车啊？拼命挤过人群到了火车跟前，袁妈妈挨个车厢找了起来，小旭可别是睡着忘下车了！

    但火车实在太长，袁妈妈没找几个车厢，就到了发车的点儿，这下袁妈妈可慌了，张嘴就喊道：“袁旭，在哪呢？！”

    可谁知一扭头，却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跳下来，不是袁旭还能是谁！火车轰隆隆向前开去，不多时袁旭刚刚下车的那截车厢便驶过了袁妈妈跟前，虽只是匆匆一瞥，袁妈妈却也看到车门处一个长的相当不错的小伙子一闪而过，回头再看自家女儿，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直勾勾盯着远去的火车，眼睛都不带眨的。

    半晌，等火车走远了，袁旭才恍然大悟般发现老妈就在眼前，慌忙叫了声“妈”。袁妈妈半开玩笑的问到：“看谁看那么出神啊！我可瞅见了，刚是个小帅哥送你下车的，唉，老妈站在你跟前半天都没看到，盯着个火车眼睛眨都不眨，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谁想这一句话竟是点了炸药包，袁旭仿佛被扯到了什么痛楚一般大喊一声：“不是肖易！不是他！”说完整个人便哭成了一个泪人。

    袁妈妈被吓了一跳，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痛哭流涕的女儿，手足无措。

    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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